第11章 溫柔鄉
沈潛幫着依為夢拿下頭頂貨架上的黑色行李箱,依為夢本想自己來的,她別的可能不行,體力不缺,可沈潛不這麽認為。
在他眼裏依為夢是個女孩,雖然學的是體育專業,身體可能比其他同齡的女孩子健康些,還是需要被照顧的年紀。他是個習慣照顧別人的大家長,別說是依為夢,就連已經年過三十的齊佳柔跟他在一起時也是可以撒嬌任性的那一個,只要不妨礙工作。
三人告別了那一家三口,推着自己的箱子下了火車。
跟車廂冷氣告別,外面是一種潮濕的悶熱。天已經黑了,天邊只剩下最後一抹淡淡的粉色,為大片的湛藍添上一絲點綴。好看是好看,可沒人有心情看。
在這個站下車的人不算多,每節車廂有那麽三兩個人,都跟依為夢一樣對外面的氣候感到不适。有人念叨着太熱了從他們前面走過,三人裏一向最先開口的沈潛沒出聲,在前面飛快地走着,鑽進了一輛銀色的面包車。
依為夢和齊佳柔盯着司機把他們的箱子塞進後備箱,坐在了後排座椅的兩側。車裏開了空調,重新活過來的沈潛終于又開口說話了:“真熱啊!”他說出了三個人共同的心聲。他體質虛胖,中年發福,只是出站這短短的幾百米路已經走得大汗淋漓了。
依為夢在後座上無聲地點點頭。她想起剛才在火車上看到的宣傳片,從那裏面看溫柔鄉應該是個風景秀麗,氣候宜人的地方,結果竟然這麽熱,是不是虛假宣傳啊?
開車的司機是本地人,像是怕黑把自己捂得十分嚴實,帽子墨鏡口罩,黑色防曬服一樣不落。上車之後才把口罩拉下去,露出圓圓的臉,略帶歉意地說:“往常不會這樣的,不知道今年是怎麽了,我們本地人都跑出去避暑了。你們來得不是時候啊。不過今年旅館的房費便宜,外來的游客倒是不比以前少。”
沈潛又跟司機聊了幾句,依為夢從他們的對話中得知他們現在要去一家民宿,是沈潛提前聯系好的。這輛車就是屬于那家民宿的,将直接将他們送到目的地。
司機先生是民宿主人臨時雇來的,本來應該是他親自開車來接人,但他突然說來不了,就拜托了現在這位司機。他和民宿主人是鄰居,兩人關系很不錯,說是雇的,其實就是答應請他吃飯而已。
“老大,人接回來啦!”司機剛把車在民宿外停穩,就沖着裏面大喊。
民宿是一棟主體三層高的白色建築,外牆上爬了幾株爬山虎,綠色的葉片點綴在白色的牆壁上,很有藝術氛圍。房子并不是普通的長方體,最上面一層有點菱形的意思,而一層和二層又多了一些額外的拼接。這些拼接出來的部分有各種形狀和顏色,讓依為夢想起自己小時候用積木疊出來的房子。
再看這家民宿的牌匾——積木之家。
倒是挺符合這個名字的。
民宿老板應該是聽到了外面的喊聲,推門撩門簾出來了。
他穿着一個藍白色格子相間的圍裙,戴着一頂不倫不類的帽子,像是廚師帽卻不是白色的,而是五彩的,帽桶也不高,就是把頭發全都收了進去,露出光潔的額頭。他右手拿着個鍋鏟,估計跑得急了忘了放下。見到外面的人他似乎特別高興,超出了久未開業的店鋪迎來客人的興奮。他眉眼彎彎,眼波流轉,熱情至極迎出來,打招呼的動作和語氣都很熟稔:“你又來啦?”
誰?我嗎?依為夢意識到對方是在跟自己說話,還沒拿穩的箱子直接砸在了司機腳上。
“嗷”的一聲嚎叫,依為夢從巨大的驚吓中抓回自己被吓飛的精神,定了定神。
那張臉依舊很好看,若非如此她不會把他當成模特的。可這張臉上的表情生動到讓她陌生。夏清魚什麽時候這麽笑過?夏清魚怎麽可能會穿着圍裙做菜!她不信,她不能接受剛認識的男神泯然于人間煙火。
依為夢确定如果她現在是一個玩偶,她一定把自己的眼睛摳出來扔地上踩碎。
受到巨大刺激的依為夢忽視了很多問題,比如夏清魚剛才跟她說的是,“你又來了”。
司機忍受着腳上的劇痛,單腿蹦到了夏清魚身邊,委屈巴巴地賣慘:“老大,你看我……”
夏清魚一直注視着依為夢,沒看他一眼,把圍裙脫下來,跟鏟子一道塞給司機:“菜在鍋裏,自己盛出來就可以吃了。”
他看過來的目光含情脈脈,依為夢本想裝作沒看到,低頭自己把箱子運到民宿裏面,忍了幾分鐘,她實在受不了了,在路過夏清魚身邊的時候小聲對他說:“你快別那麽看着我,也別笑了,我不習慣,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她倒不是覺得夏清魚笑得難看,就他那張臉,哪怕是做鬼臉都會被人吐槽一點都不醜。可打從兩人第一次接觸,依為夢就沒見過夏清魚露出笑臉。別說是笑臉,他就是一張撲克臉,不管遇到什麽事,都沒有任何表情。
這次見面他不僅表情多,話也多,看着自己的時候那種試圖拉近兩人關系的意思簡直不要太明顯,依為夢想起自己剛簽了“賣身”合同,老板不會是想要泡我吧?不,一定不會的,依為夢很快就排除了這個錯誤答案。她一個平平無奇的三無少女,沒房沒車沒工作,現在有工作了,仰仗老板賞賜,憑什麽能引起夏清魚這種大神的注意?
論容貌他不及米餘,論身材也比不上蘭蘭,她雖然不醜,可體育系的女生就算不疏于打扮,氣質也不是現代審美那種肌若凝脂柔弱無骨的美女。
甭管怎麽想,夏清魚都太不對勁了。
依為夢不知道夏清魚怎麽會變成這樣,這個疑問在她心裏盤旋了太久,已經蓋過了她本該第一時間提出的問題。所有她在辦好入住之後,吃着夏清魚親手炒的菜,才想起來問:“你怎麽在這?”
“這兒很好啊,風景好,人更好,就是最近天氣不太好……”
夏清魚還要繼續說,依為夢趕緊咽下嘴裏的食物打斷了他:“你怎麽不搞攝影,開上客棧了?”
“要懂生活才能拍出好看的照片。”說這話的時候,夏清魚臉上的笑容燦爛到晃眼。
依為夢愣愣地看着那雙仿若星辰的眼,好半晌才回過神,放下碗筷,身體前傾,湊到夏清魚耳邊,以極小的聲音跟他說:“老板,你要是被威脅了,你就眨眨眼。”
夏清魚那雙清秀的眼睛眨呀眨,并不是表示有人在威脅自己,而是在說,你說的啥我咋聽不明白呢?
完了,老板一定是被人下了降頭,說話都變東北口音了!依為夢垂手跌坐回椅子上,一種世界末日降臨了的情緒籠罩了她。
這段飯接下來的時間裏依為夢沉默了很久,她還沒适應這樣性格的夏清魚。沈潛和這位“民宿老板”聊得很愉快,兩人幾乎快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就快要拜天地不是,拜把子了。
收拾餐桌的時候沈潛自動留下來幫忙,備受打擊的依為夢窩在餐廳角落的沙發裏。夏清魚突然想起了什麽,略帶憂思地跟他們說:“對了,你們晚上千萬不要出門。”
一直沒太說話的齊佳柔忽然很警惕:“會怎麽樣?鬧鬼嗎?”
“反正,反正聽我的準沒錯。”夏清魚支支吾吾的,沒說出個什麽具體原因。
餐桌收拾好了,沈潛和齊佳柔回了自己房間,餐廳裏只剩下了夏清魚和依為夢兩個人。
依為夢發現,夏清魚在單獨與她相處的時候,笑意更濃。他擺好碗碟洗幹淨手再擦幹,動作流暢賞心悅目,如果不是他還哼着一首老掉牙的情歌,這畫面應該回更讓人心馳神往。
心馳神往的人裏面不包括依為夢,她別無她求,只希望自己的老板能恢複正常。
于是在夏清魚緊挨着她在沙發上坐下時,依為夢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跳出兩米遠:“老板,求你,正常一點。”
夏清魚一臉無辜,委屈得像個七八歲的孩子:“我哪裏不正常?”
依為夢捂住自己心口,強撐着伸手指着他:“那件花襯衫,能不能換掉?”
夏清魚在全身鏡前左轉右轉,欣賞了一會兒,十分滿意:“我覺得挺好的啊?”
依為夢放棄了,見第一面她就想說,夏清魚怎麽可能會在身上穿這種顏色的衣服?她一定是在做夢,嗯,睡醒了就好了。這麽想着,她離開餐廳躲了了自己房間。
大概是火車上睡了太久,依為夢遲遲沒睡着。腦子清醒着,就想起了剛才夏清魚的友情提示。
她自然是不願意惹事的,不過她也不是完全的循規蹈矩保守本分,只是坐了一天的火車,好不容易看見張床,你想讓她從柔軟舒适的床上爬起來,在潮濕悶熱的夜間遭遇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妖魔鬼怪,她才不去呢。
要是肯定存在的話,沒準她還能勞動一下身體,當作鍛煉。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審了好久啊 最近怎麽肥四
哦對 我後面寫了一點點恐怖的地方 結果正在寫的時候突然有人敲門……
腦袋都被吓大了 夏天突然就不熱了 趕緊喝了杯水壓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