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灌注靈魂
無常是個好差事。
苗樂安空中飄了數十小時,得出結論。
別人打架探墓、百家道士集合鏟除千年犼王、幹旱求雨解旱災，圍觀群衆都大汗淋漓，只她一個,能舔着冰棍在空中做阿飄。
你問冰棍哪兒來的？
哦無常能量陰寒，一勺牛奶近身，都能給凍成牛奶冰。
地上又挖出一具千年犼王,它神志不清大聲嘶吼，屍毒飛濺之處草木枯萎。
法家道士匆忙彈着墨鬥,四平八縱的墨線畫下，死死束縛住僵屍，道家本家趕緊跟上，三道朱砂貼上三站魂燈，雖說僵屍不做人多年，但魂燈還有個大致位置,貼的準了,殘存魂魄立刻冰凍封死。
“你們殺不了我！我還會回來的！”犼王大聲嚎。
噫,标準反派臺詞。
苗樂安舔着冰棒。
道士們恭敬設攤開祭,口中念念有詞,請無常大仙收繳鎮壓屍僵殘存的魂魄。
苗樂安樂颠颠跑下來，蠶蛹抽絲似的将幾縷透明魂魄從腐朽軀殼中抽出,團在手裏，搓巴搓巴。
這屍僵長得眼熟，似乎是麒麟座某個同學。
苗樂安：“你誰啊。”
手掌把靈魂團子抛來丢去，搓圓壓扁，微弱的靈魂聲音唉唉慘叫着,“苗樂安你瘋了嗎？我現在不是僵屍了,饒命啊。”
我瘋了？苗樂安把團子丢進寬大白袍間,認真思考。
……好像是。
無常角色性格好聽點說叫随心所欲、萬事看淡，難聽點說是冷酷無情、人如豬狗。
人間什麽劫難都影響不到鬼界大使，旁觀者苗無常披殼子久了，連負責端正本性都淡化了不少。
【@鐵訓蘭：江湖救急！】
苗樂安認真讀完，好歹沒腦殘到問誰是鐵訓蘭。
喊爹啥事啊？
【@鐵訓蘭：樂安救命，我和小夥伴要渡海，但弱水迫人，過不去啊】
【@鐵訓蘭：求無常大仙渡我】
【@鐵訓蘭：QAQ】
苗樂安撩起袍子，袖擺飄搖間，無數冤魂厲鬼發出尖嘯，被她一巴掌拍下去：
【可以啊，苗爹有求必應】
【但先說好，東西大陸冥界各家歸各家，你死西陸邊邊上，我未必搶得過西陸教廷】
冥界也有kpi激勵，東西大陸互不嗆行最好，要越界收繳西陸靈魂，就得打時間差。
中隔海是“灰色地帶”，說西陸也行，說東陸也行。想收這地界的死魂靈，就得拼手速。
東陸無常能萬千法相，在編人員就少，一個回路裏最多五個無常。
西陸教廷主牧師超度，分身乏術，就走人海戰術，每十公裏二十公裏設個小教堂，牧師身兼數職，除了受洗洗屁股，還得經常出差物理超度，收斂流浪屍身。
【@苗樂安：靈魂渡弱水，你得先死才行，怎麽躲虛拟宇宙二次投放id呢？】
……
陳也行被鐵訓蘭盯得渾身發毛。
“我，我血不好喝啊。”
“天天和聖水泡着，都出硫酸味了。”
鐵訓蘭：“苗爹說，西陸死人的靈魂歸牧師超度，要想渡海，你們牧師就不能手太快，魂兒得留着東陸無常來收。所以——”
她磨刀霍霍。
陳也行：“啊——”
她不會是想——不會是——！
鐵訓蘭：“待會排隊自殺時，你先死。”可不能給你手快了。
陳也行：“……”聽聽，排隊自殺，是人話嗎？
陳牧師憤慨不已，深覺人格受辱：“我這一路放哨挨刀少嗎？我是忠誠的！憑啥讓我先死？”
鐵訓蘭憐憫地看他，又把人捆回樹上，“不，我怕你牧師本性發作，非想超度。”所以，道友，你先來。
敲敲空中：“小宙，忙嗎？”
虛拟宇宙：【忙，有癟犢子一直亂跳改文本，我很辛苦】
鐵訓蘭：有被內涵到。
“打個商量好嗎？我隊五個待會如果死了，您別急着二次投放。”
虛拟宇宙：【收到申請，請陳述理由】
鐵訓蘭滿臉铿锵，“為了雙陸和平盡快實現，為了無常大仙盡快熟悉西陸死亡快遞業務，為了挽救——”
虛拟宇宙：【ojbk，閉嘴吧】
鐵訓蘭滿意閉嘴了，将實時位置分享給苗樂安。
【@苗樂安：叮！你爹正十萬火急沖向你】
“開始吧。”鐵訓蘭道，小隊開始安排順序，首推安六神，屁股後跟着大波同族，他肩負重擔不同，确實得先走。
其後順序為地母、徐警員、鐵張三。
“樹上還有個呢。”安六神努嘴。
陳也行滿臉激昂，“牧師心懷神聖，我不是管理這片區的，等下靈魂飄起，誰知道會引來誰做超度？”
“告訴你們，崽種，鎮守中隔海要塞的，必然是大主教！”
大夥擔憂對視。
“換下順序吧，我斷後。”徐寧天驕主動站出來，給槍上膛，“咱隊除了我，全是神奇生物，作為小隊良心，我就是唯一不被牧師屬性削弱的活人。”
“地母也算。”
飛鶴淚汪汪看她。
徐寧天驕：“別這麽嚴肅啊，我本來就不喜歡老警員，死了正好換。”
鐵訓蘭動容地看她，徐寧天驕以為她要誇贊兩句，正想譏笑讓她憋回去，誰知：
“巨蛇必将崛起，就沖學姐你的意志果決，屬于蛇夫座的時代，不遠了。”
徐寧天驕：“……”現場還有獵戶座人呢，矜持點。
她咳嗽兩聲：“既是誇我老家，那便不推辭了，借您吉言。”
拉呱三五分鐘，苗樂安來信了。
【無常就位】
【目測中隔海現在寬五十海裏，我飛渡大約10秒】
鐵訓蘭：【能再快點嗎？】
【@苗樂安：你當爹是任意門嗎？不想死直說！】
鐵訓蘭微妙發覺，苗政委，啊不，苗無常脾氣暴躁了些。
【好，我們馬上送第一個來】
……
安六神嚴陣以待，灰霧撲得他滿臉都是，快立地飛升了，“請務必下手穩，準，狠！”他緊繃面容握住鐵訓蘭的爪子，連死鬼味道也顧不得了。
鐵訓蘭看看自己尖利的爪子：“……”
安六神引頸受戮，閉上眼睛。
鐵訓蘭：“老徐，拿來。”
徐寧天驕默契抛來銀十字架。
鐵訓蘭隔着蛇皮接住。
黑暗中，安六神只聽啪嗒一聲，強烈的厭惡氣息彌漫上來，有人道：“張嘴。”
安六神：“？？？”
他不想，卻被鬼爪強行拉開下巴，丢進個冰涼東西。
舌頭舔着……形狀似乎是——
安六神猛地睜眼！
劇烈疼痛從口腔爆炸開來，排山倒海席卷全身，尖刀般刺穿腦海，不等他慘叫，三秒淩遲的吞銀酷刑便已結束，安六神愣愣看着巨狼屍體，自己成了半透明阿飄，浮在地上沒有影子。
“我……”
鐵訓蘭低頭看表，“恭喜，你死了。”
“倒計時，十，九，八——”
靈魂離體這刻，東西兩個方向都沖起了巨大能量！灰霧隐約震動，似乎有火箭風馳電掣沖來，紮進骨髓的陰冷能量順着海風吹拂，讓大夥發抖，西邊同樣躁動不安，震動踏地而來，像鴕鳥大遷徙，煙塵四起。
陳也行在樹上掙紮：“來了，你們小心！”
龍嘯沖天，遠遠飛來一條赤紅長龍，它美麗健壯引吭高歌，看到岸邊諸人微微低頭，脖子上施施然下來一人，他一身紅衣，氣質卓然，不食人間煙火。
鐵訓蘭：“三、二——”
徐寧天驕：“乖乖，真是紅衣大主教！”
主教：“何人求死？傷害自己的人，進不了天堂哦。”
空氣忽然安靜。
鐵訓蘭：“一。”
一只漆黑巨手準時從濃霧中伸出，靈巧地猴子摘桃，撈住安狼王纖瘦腰身，飛奔而去。
大主教：“？？？”
鐵訓蘭高聲道謝：“謝謝苗爹！您真準時，東方無常萬歲！”
空中只餘安六神的阿飄怪叫：“紅屁股，和你的上帝玩蛋兒去吧！”
紅衣大主教勃然大怒：“生為西陸人，死為西陸鬼，你們竟然裏通外賊！”
弱水柔柔蕩開波紋，無常步伐輕巧，點水而過，安六神嬌弱趴在苗巨神肩膀頭上，看下方雁過拔毛，啊不，雁過拔雁的弱水，積年累月也不知淹死了多少生靈，浮屍巨人觀連個露頭見天日的機會也沒有。
苗樂安隆隆道：“學弟，感覺咋樣？”
安六神：“……”
除了不習慣十丈巨神形态的苗學姐，其他都好。
我是嬌弱狼崽，他嘤咛一聲，乖乖抱住苗巨神肩膀。
……
紅衣大主教滿臉聖經原文，黑色墨水混着銀漆塗畫，辟邪的很，鐵訓蘭看了會，勉強辨認：“海福盛？”
海主教古井無波：“呔！惡鬼休喊我名！”
鐵訓蘭：“……”臺詞咋還中西合璧呢。
想不到，竟有如此相見。
光腦叮一聲，苗樂安提示第一位乘客抵達東岸，即将開始下一波十秒沖刺。
鐵訓蘭徐寧天驕對視一眼，默契拉開隊形。
飛鶴率先迎上去，黑乎乎蛇尾後跟着徐警員。
海福盛一見地母，嗚一聲眼圈紅了。
地母：“？？？”
噗一聲，鐵訓蘭一刀捅死自挂東南枝陳也行，靈魂掙紮着擠出軀殼，旋即被灰霧中的無常黑手撈走，嗖一下，海主教再失一分。
海福盛：“？？？”
“你們、你們引來東陸神魔，不會有好下場的！”
大主教神威無限，只可惜海福盛本身是個軟糯性格，兩相融合，古古怪怪可可愛愛。
哦呦，真可愛，鐵張三眼熱了。
她身手如電，捏了把海主教臉蛋子，鬼爪被銀漆經文燙得嗤嗤冒煙。
徐寧天驕：“……”瘋球了吧，啥時候了，還撩漢。
海福盛：“你、你你你——”你手疼不疼？
噗，又是一聲，徐警員一腳将地母飛踹進弱水，摘下頸上一把銀十字架，劈頭蓋臉砸向鐵訓蘭，王八亂拳，海福盛一愣，灰霧中再次傳來陰森嘯聲，吓得巨龍都瑟瑟發抖。
十字架飛臉，這待遇可不常見，鐵訓蘭大聲慘叫。
“無常是吧，可敢來現身一見！”
海福盛掏出祝禱十字架，懸在痛苦掙紮的吸血鬼上，作勢要燒了她殘破的靈魂。
苗樂安：“……”
哦呦嗬，有人欺負我家鐵瓜蛋？
海福盛空着手等了片刻，沒抓住什麽靈魂，疑惑低頭，吸血鬼渾身爆開水泥樣裂紋，竟還死撐着不咽氣，形容特別凄慘。
“何必呢？”海主教嘆氣。
他心眼實，心底好，很少懷疑什麽，一頭紮進文本邏輯，角色融合的也最完美。
好一尊凜然生威、仁合慈悲的大主教。
“是啊，何必呢。”巨聲席卷而來，震得海潮隆隆，灰霧被沖開一條通道，十丈高的森嚴鬼相闊步而來，她踏過海國高山，越過弱水之畔，通天徹地的無常堂堂正正立在西陸邊緣。
海福盛震撼望着她。
苗樂安輕松掰斷十字架，丢開，“小崽，東西兩陸冥界力量相當，我老家只有數位無常，你家卻有數萬位牧師——”
“一尊無常抵多少牧師，算得過來嗎？”
海福盛：“……”
好大一片陰影懸在頭頂，山似的。
徐寧天驕卧槽一聲，早知接頭人恁吊，我把飛鶴踢海裏幹啥？
……
誰知道，無常這麽！這麽大！
鐵吸血鬼掙紮幾許，終于咽氣了。
苗樂安托小狗似的把吸血鬼殘破的靈魂拎起，嫌棄道：“什麽玩意兒，七魄不全。”
鐵張三嗷嗚一聲，十分嬌羞。
徐寧天驕：“……”沒眼看，我趕緊自殺吧。
……
一刻鐘後。
西陸海邊，只餘寂寞的海大主教和坐騎紅龍。
嘎嘎，幾只昏鴉落下，啄了啄他的袍擺。
海福盛長嘆一聲：“你剛才怎麽不幫我？”
巨龍無辜對視，慫了吧唧。
說得好像我能打得過無常似的。
海福盛：“……”
他決定把今天的龍食換成死蚯蚓，以示懲戒。
……
穿越灰霧中隔海的滋味奇怪極了，弱水波瀾淡淡，鐵訓蘭看得着迷，差點掉下去。
苗樂安猛擊她翹臀：“老實點。”
鐵訓蘭：“苗爹，您真霸總。”
苗樂安：“？”霸總，那是什麽？
落地後，遠近兩片人，近的是阿飄隊友，遠的不知是何人，嚴陣以待提着鍋碗瓢盆、刀叉鋼箭。
苗樂安将她放下，鐵訓蘭正要問隊友感覺如何，忽然發現安六神臉紅紅盯着苗巨神，沒狼毛遮掩，他好羞澀哦。
鐵子：“……”悸動只在一瞬間，這人移情別戀可真快。
無常畫個圈，冒着森森黑光，将幾只阿飄圈在裏面。
“來。”她沖後頭招手。
東陸接應小隊齊刷刷沖上來。
小道士柏晶晶首當其中，撲過來貼上幾張朱砂符，一股涼氣從天靈蓋澆下——好吧鬼沒有天靈蓋了——
“邪性啊，西陸養的都是什麽？”
柏小道念念有詞，“來了四只阿飄，兩個都是魂魄不全。”
狼人和吸血鬼對視。
隊友問：“能重新灌注嗎？”
柏晶晶：“可以，就是魂魄不全，得醜點。”
她拍拍手，惡臭襲來，幾具捆了陣法的跳屍咚咚咚蹦過來。
安六神有潔癖，一看這，臉色就變了。
柏晶晶：“自己挑吧，看哪個好看點。”
四只阿飄默默看着鼻歪眼斜的跳屍，醜地慘絕人寰。
徐寧期期艾艾問：“不是說魂魄全了，能好看點嗎？”
柏小道理直氣壯：“是啊，你看，這倆飛僵不是四肢健全五官端正嗎？門牙都沒缺，肌肉還挺健美呢。”
徐寧欲哭無淚：“……”原來道門中人衡量好看，是這标準。
四只阿飄排隊選嘉賓。
周圍一堆新投放id 的小道士強勢圍觀，想看活人注靈是啥流程。
鐵訓蘭望天，我們屍首還在西岸呢。
不會被晾肉幹了吧。
……
等等，好像還忘了什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