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生的希望
[J市三號線翻山越水,風洞無數，每逢假日便游客成群]
[然而，在人類危局面前,秀麗山水竟成了落井下石的豺狼]
[同一個風洞跳進來的喪屍,這一列，明顯和上次不同了]
……
沙啞男聲回蕩在廣場,将衆人領入了血腥殘酷的末世之旅。
遠遠地，第二列地鐵呼嘯而來——
大家頓時慌神了。
站在這兒的大多是對《渣月》通關有執念的人,他們願意為了第一支五分鐘的宣傳片去苦心琢磨“和平門救人”,但不意味着他們很會随機應變。
要真是臨場應變力強，怎麽《渣月》廣告第一天,不見他們一把過呢？
鐵訓蘭為了照顧大多數玩家的腦子,真把和平門難度降低了不少。
但第二波喪屍涉及到了後續大世界觀中喪屍的分類，如果殺傷力上不來，就沒辦法突出人類進化異能的必要性。
敵人不夠強，怎麽能顯示出我軍鬥争環境的殘酷？
——她不會放水了。
地鐵尚在減速，路人們紛紛握緊武器，瘋狂給親朋好友發消息：
“我祖墳冒煙了！撞上《渣月》二片首播了！在現場,正在現場！”
“啊啊啊我太弱雞，三天了，一共才輪上四次廣告，就這水平迎戰二片第一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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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住,廣大游戲版親故，我要丢臉了嘤嘤。”
飛鶴看着帖子這句話，煩躁地啧一聲,開着版主號給他留言：
“別慌,冷靜。”
“能首戰二片,這是榮幸，回憶下喪屍的弱點。”
“爆頭！砍脊椎！”
底下，蹲直播的網友排隊刷留言：
“同志，我們等你凱旋的好消息！”
“同志，我們等你凱旋的好消息！”
“同志，我們等你凱旋的好消息！”
飛鶴心有戚戚然。
他也想去見證這難得的一刻，當即就要出門，誰知，白小聰的一條消息攔住了他扣下光腦的手：
【@蘭德白小聰：看到了嗎？《渣月》二片】
【@蘭德白小聰：瞧好吧，這次絕對複原咱倆親歷的J市屠場】
飛鶴：“？！？！？！”
卧槽？？
飛版主當即收拾東西，準備飛奔出門！
就在他關光腦的一秒，影像突變，和平門地鐵的鋼鐵外皮發生了爆破，轟隆隆一串巨響，黑色人影迎着夕陽跳上了車頂，四肢有力地扒住鐵皮，像一群吸血列車的黑蜘蛛——
玩家的心一下子揪緊了。
黑山咖啡館裏，鐵文豪正聚精會神觀看蘭德宣傳片，見此，忽然眉頭一跳，快速撥通白小聰：
“白老師，我申請《渣月》二片的臨時文本修改權。”
“即将展現的場景，應該有更具震撼力的表達。”
——果真是載體不同，表達力度就差異巨大。在小光腦上看模拟和地球廣場看全息，天差地別。
那頭，白小聰草一聲，“你可真會找事兒！”
誰會想改廣告？
那是數萬人直擊的宣傳物料，別說大面積修改景觀，你随便挪棵樹，稍微動一點，都能被百十個人揪住漏洞——
“我勸你別。”
“不是心疼蘭德的廣告費，而是，任何改動在眼下都會非常明顯。”
“廣告定型，就意味着文豪你和運作公司我，認為它能夠給玩家看了。”
“——你現在改，不是自打臉嗎？”
這是典型的敗壞信譽行為，嘴上沒毛辦事不牢。
鐵訓蘭沉默兩秒。
後臺顯示，文本時間軸還有二十秒，地鐵就要進站了。
鐵訓蘭吸口氣，手上在光腦噼裏啪啦的寫草稿：
“我堅持，如果運作得當，這個場景能成為末世題材的名場面，名揚銀河系。”
白小聰：“……”
白游戲師沉默了。
他明白一個名場面對文豪本意味着什麽。
那是能傳揚億萬光年的口碑營銷。
但是——
“你保證？”
鐵訓蘭笑道：“最壞的情況，不也有1500萬預售了嗎？”
白小聰：“……”
文本時間軸還有十五秒，這裏頭還得預留文豪随機應變的時間，白游戲師一咬牙：
“二片也是我的孩子，如果你改崩了，操心一下還沒到手的餘款吧鐵文豪！”
他手下一點，虛拟宇宙中，id【愛喝彗星土的窮鬼】優先級立刻原地起飛。
地球廣場上，數萬人眼看着地鐵越來越近——
黑山咖啡館中，虛拟宇宙在同一刻傳達了授權同意：
【文豪鐵訓蘭，蘭德公司已授權您——】
“好了，閉嘴小宙。”
鐵訓蘭快速道，手下打字如飛，和時間軸瘋狂競賽。
虛拟宇宙：【……】
她托腮，好奇看着鐵訓蘭。
這個叫鐵訓蘭的人類id真是有趣。
熱衷給自己找事，三番兩次，不會滿足于某個結果，而永遠陶醉于追逐的過程。
情感阈如大浪滔天，理性阈卻堅韌如AI，永不停歇。
時間軸還剩五秒，小粉毛體貼地變個熒光鐘，放在鐵訓蘭眼前。
鐵訓蘭：“……”
讨嫌！
她瞪了某AI巨神一眼。
周圍寫稿子的一年級也湊過來，海福盛小聲問：“要幫忙嗎？”
鐵訓蘭看也不看他：“不用，老實坐着。”
海福盛深受打擊：“……”
時間軸還剩三秒。
鐵訓蘭手下一滑，終于在關鍵一句開始全息化前，将新段落加進廣告文本。
界面立時一動，文字燃燒着融進了J市夕陽中——
一瞬安靜。
地球廣場上本來“平鋪直敘”的喪屍駕到，忽然來了個視角大逆轉！
一陣眼花缭亂後，玩家驚訝發現，原本出現在旁側、穿過密林殺進站臺的列車，驟然化作了模糊油畫，天地挪移，夕陽放出萬丈烈焰，點燃了天幕，将這幅衰敗油畫燒個轟轟烈烈——
随後，視野重組。
原本立在平地的玩家，眨眼間出現在了軌道正中央！
鐵軌細窄而鋒利，內側閃着冷光，宛如步入地獄的刀鋒之路。
玩家們：“……”
地鐵筆直沖來，他們怔怔望着，仿佛下一秒鋼鐵巨獸就會碾上臉。
前方就是夕陽，它無限廣大，濃烈的橙紅色讓人目盲。
一點黑洞出現在日核，裏面娓娓穿出了灰色的地鐵。
黑色的喪屍蛆蟲般黏在車皮上，将它包成奇怪形狀。又快速跳躍着，仿佛在太陽風暴中起舞。
[極致的橙紅與噬人的黑對撞，鋪滿了這片天地]
[這裏便是魔域鬼城，惡鬼自在人間]
廣告文本最後冒出了這段話。
地球廣場一片死寂：“……”
時間軸安靜地走着，這段視角挪移後的全息畫面，驟然将玩家視覺沖擊力加到了頂級！
大家沉浸在浩大的絕望中，無一人想起，車來前的最後十秒，本該是最珍貴的逃生時間——
終于，時間軸落在分段第一句話上：
[這次來的喪屍格外不同]
[他們更早地撕開了車門，力氣更大，身上帶着山野密林的腥氣，預示着古怪的品種]
[這引起了顏如玉的強烈不安，終于，在她離得足夠近，看得足夠清時——她看到了利爪下扭曲變形的鋼軌]
[恐懼驟然降臨]
[這不是血肉人類能一戰的氣力，遠遠不是了]
“媽呀。”光腦前，白小聰喃喃道。
直播裏的地球廣場正沐浴在激烈的黑紅對撞中，色彩猛烈，地鐵風馳電掣地闖來，人群像片片零落的雪花，被撞得飛起又落下，碾成碎塊、粉末——
白游戲師描述不出這種絕望和凄美。
那分明是灼熱的光和流淌的血海。
——名場面，不，冥場面啊！
他腦子亂響，想哭又想笑，結結巴巴給鐵訓蘭發了句語音：
“把、把知覺系數調低一點吧。”
誰知，鐵訓蘭回了句：
“不，提升到真實拟感的10%。”
……
……
地球廣場。
列車疾馳而過，剛被“腰斬”的窦麗珠咬着嘴唇，痛得在地上打滾。
聽着耳邊陣陣刺耳尖叫，她拼命爬起來，光腦恰好從懷中掉落，開機畫面是獵戶座文苑的标志。
窦麗珠一愣，腦海中翻湧起了滔天巨浪！
……
我不是末法時代慘遭屠戮的祖先！
我是獵戶座文苑的學生啊！
我竟然忘了？！
理智瞬間清醒，她不可思議地望着廣場，寒氣順着背脊往上竄。
好可怕的文本，堪稱海嘯級別的共情力！
眼前一片慘相，同學辛江江正抽泣着在地上爬，幫助全息虛影中一位慘死的母親，盡力護住染血的嬰兒，明明自己雙腿無恙，但就是爬得跟腿斷了似的——
窦麗珠嘆口氣，給他一腳。
“清醒點，你腿沒斷。”
辛同學淚眼朦胧擡頭，一見是她，頓時放聲大哭：“啊啊啊麗珠你沒死啊！”
“太好了我剛看你被地鐵碾過去了屍骨無存嗚嗚嗚嗚！”
“快幫忙救人！”
窦麗珠：“……”
她又給他一腳，斥道：“看清楚，我是獵戶座文苑文豪系二年級首席窦麗珠，不是《渣月》廣告裏随便慘死的路人！”
辛江江哭得更大聲了：“不是呀！他們是活生生的人！”
窦麗珠：“……”
個完蛋玩意兒！
她想罵人，身旁一聲嘶吼，飛來一只斷手，無頭屍體倒在一旁，窦麗珠在腦子沒反應過來前，已經很自覺的将斷手拾到屍體旁，給全屍出了一份力，撿完一愣，感覺自己像個傻子。
剛還罵別人呢，你又在做什麽？
……
優秀的文豪通常有兩種人。
一種共情力極強，随便來點小故事就能涕淚橫流，筆下華彩千章。
還有一種，便是窦麗珠這般，腦子永遠埋着一根警覺神經，無論發生什麽危局，都能在萬劫不複前将理智拉回來。
一道來的同學，沒一個清醒着。
望着四周慘叫不斷的地獄，窦麗珠一面提醒自己，一面謹慎地跳開斷臂殘肢，掃掉眼角淚水，她鄭重打開光腦，開始給母校傳回《渣月》的一手材料：
【建議：聯絡雙子座文苑參加連環賽可以從文豪鐵訓蘭入手，借此達到建立人脈和通傳消息兩個目的】
【《渣月》二片玩後感如下】
【……】
滾滾夕陽蒸騰，若有若無的血腥氣籠罩了廣場，窦麗珠坐在這鮮血屠場當中，聚精會神地寫材料。
她一身褐紅色校服，初看不顯眼，但此時鶴立雞群，落在直播網友眼中，立時掀起了驚濤駭浪。
“我沒看錯吧，那貴的吓死人的校服，帝國最強獵戶座文苑！”
“是的，你沒看錯！我正在翻官網照片，靠這女生我肯定見過！”
“樓上，這是網絡公域，就算查到了人家信息，也麻煩你閉嘴。”
“卧槽，你們不激動嗎？！學院派第一名來面刺第三了！”
“啥？鐵訓蘭是雙子座文苑的？”
……
……
宣傳片還沒結束，窦麗珠警惕地盯着四周。
這次片子挺長，現在已經來到了第十分鐘，她頓了頓，很猶豫的、慢慢地，用光腦給屠場夕陽拍了個照。
驕陽深處，黑色列車正緩緩融化。
多看看，窦麗珠相信這幅文豪本構圖能帶給自己許多靈感。
然而，細看這張新照片——
窦麗珠：“？？？”
怎麽小黑點裏又來了一列——
卧槽——
第三列車？？？？
她一下子跳起來，肝膽俱裂。
看直播的玩家順着她的表情望去，人都無語了：
“我要去宰了鐵訓蘭，別攔我。”
“算我一個，給斷頭鬼淩遲，鐵文豪真是個人物。”
“嗚嗚嗚，我的末法祖先，你好慘啊！怎麽會落到這個文豪手裏？”
“麻了麻了，累了，毀滅吧！”
不，不對。窦麗珠默念。
這次來的列車雖然也是常見地鐵，但窗明幾淨，甚至能看到整齊匍匐在車頂的人影，對，整齊的，不是喪屍來襲那種亂七八糟的——
除非——
哦不。
“是人類援軍！”窦麗珠竄起來，都喊到破音了，她拼命揮舞着手，讓自己也融進這絕望又希望的夕陽中。
剛才什麽這是假的，斷腿是假，喪屍也是假，她全忘了。
此時此刻，窦麗珠眼中只有同舟共濟的人類同胞。
J市沒有被遺忘，沒有！
窦麗珠哭得眼淚止不住。
[遠遠地，夕陽深處又來了第三列車，上面的人影整齊劃一，呼喚着什麽]
[顏如玉想笑，卻累得笑不出聲]
[小時候做夢常說，總有一天，我的英雄會駕着七彩祥雲來救我]
[可惜，事到臨頭，沒有一個英雄]
[只有一群平凡的勇者]
……
靈泉從天而降，淅淅瀝瀝。
第三列車的車頭上，有個人影正跪地望天，托舉雙手，用一個古怪的姿勢呼喚着天降甘霖，崇高而虔誠。
“這和平門可太燥熱了，是不是？”
“請下點雨吧，緩解我親愛同胞們焦灼的身體。”
網友看不清人臉，只能聽到這個柔和聲音訴說着、看到那個漆黑人影獻祭着，他仿佛要将自己燃燒在死亡金光中。
一句話落，更多的黑影從他身後冒出，簇擁成一片人類群像。
他們個個逆光看不清面目，卻迎風矗立着，帶來了生的希望。
這、這是。
窦麗珠心頭巨震。
她看得清清楚楚。
那人只說完一句，天上就下雨了。
就！下！雨！了！
良久，窦首席緩緩扶額：“……我難道穿進西游記了嗎？”
信息量太大，我想靜靜。
網友也是如此，又慌又期待。
旋即，熟悉的大寫紅字浮現在每個人眼前：
[狼吃兔，兔食草，萬物生克如斯]
[自然之神孕育的，永遠是勢均力敵的生靈]
[那強大殘忍的喪屍背後，人類的絕地反擊是什麽呢？]
[請細品這場荒誕的雨]
[盡請期待下一場景：異能者，人類的極限進化！]
[一切精彩，盡在蘭德公司《渣了白月光後我暴富了——末世前夕篇》]
[預售鏈接戳這裏]
窦麗珠僵住：“……”
玩家網友們：“……”
？？？？？？？？？？？？？？？？？？？？草？？？？？
人幹事？！？！？！
滔天洪水被一閘切斷，猛烈情緒堵得大夥說不出話來。
……
好好好，不就是預售鏈接嗎？
我他娘買爆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