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絕地反擊
十分鐘前，【回路三】，場景三，和平門地鐵站。
往日幹淨的大理石地板上堆屍如山，能殺的喪屍都殺了，殺不了的都跑光了，J市已經淪為血海地獄。
安六神坐在最高的那堆屍體上，把玩着血液标本。
“申請脫出文豪本。”
虛拟宇宙：【好哦，友情提醒，您的光腦聯絡可以在文豪本內進行】
安六神：“……”
總覺得這個牛逼的人工智能在看他笑話？？
【@天火集團趙三金子：怎麽樣，核心場景可玩性如何？】
旁邊有玩家呻吟着求救，被喪屍咬得遍體鱗傷，鮮血順着屍堆往下淌，安六神竭力避免自己往那邊看。
【可玩性很高，建議采購】
趙三金子沒立刻回複。
安六神丢個紗布卷過去，忽略了哀嚎這人發青的詭異臉色。
虛拟宇宙再次提醒：【您的同伴正在經歷痛苦，急需您的幫助】
“不需要。”安六神冷漠道，“我們只是湊巧進了一局，不是同伴。”
虛拟宇宙：【……】
我還沒說所謂“幫助”是擊殺他還是救助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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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三金子：有點麻煩，游戲版上《渣月》流量變大了】
安六神：“？？？”
【我替天火做探子已經仁至義盡，你們能不能買下，關我什麽事？】
【該給的錢一毛不能少，少了我就曝光天火滲透雙子座文苑考試！】
趙三金子發來一連串哈哈哈。
【年輕人，不要激動，文苑考試裏滿是探子】
【而且，幫天火是一波，另一波是你自己對這個本子感興趣吧】
安六神：“……”
那天北河二的恒星沖刺，他也在，鐵訓蘭貧窮又驕傲的臉令人印象深刻。
今早候考時，他正好看到了鐵子和苗政委，憑着眼明手快，安六神記了鐵訓蘭的格子間號碼，【黃七】。
這個人，一定能選進文苑。
不知為何，安六神非常相信。
光腦發出提醒，趙三金子轉賬10萬。
安六神眼神晦澀，未來一年文苑的吃穿用度有着落了。
【@趙三金子：錢款請查收】
【最後一句忠告，年輕人，人都是社會性動物，不要太刻薄寡恩】
安六神：“……”
忽然，虛拟宇宙出聲：【小心！】
安六神立刻回頭，背後一聲嘶吼，剛才垂死的玩家此刻渾身腫脹發黑，發白的眼球挂在鼻子上，整張臉被獠牙撐開，鮮血淋漓。
喪屍化！
安六神：“！！！”
視線最後，是喪屍的血紅口腔，飽滿地籠罩了他。
虛拟宇宙嘆口氣：【考生安六神脫出宙五文豪本，順利通關場景三】
然而，不到一分鐘後，安六神的id顯示重新登陸了。
虛拟宇宙：“.......”
好耐操一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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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路二，場景三，和平門地鐵站。
車廂內戰況遠比外面複雜，有鮮血噴湧沒涼透的屍體，還有掙紮屍變不停求救的活人，苗樂安看着這一切，心焦恐懼沖得她眼前發黑。
冷靜！
她默念着，控制不住的情感像大壩洩洪似的奔湧而下，眼淚滴落在屍變的活人手上，又洇濕了苗樂安的褲腿。
“救……救我……”這人哭着喊，喪屍化侵襲了喉嚨，讓他聲音幹枯又嘶啞。
苗樂安掏出紗布，“您稍等，我這就包紮。”
她不知道急救有沒有用，她也不想管。
然而，雪白紗布還沒粘上漆黑的血，紫色利甲便從指端冒了出來，嘴唇眨眼黑透，發出尖利咆哮，朝苗樂安咬來——
苗樂安：“！！！”
砰一聲。
喪屍被一槍爆頭，血沫炸了苗政委一臉，鐵訓蘭放下槍，将她拖走。
“下次再有這種情況，先看瞳孔有沒有變色，如果沒有，不要包紮，切掉他屍變的肢體。”
“如果瞳孔變色了，那就給他個痛快吧。”鐵文豪淡淡道。
苗樂安：“……”
血還在那臉上，溫熱的。
鐵文豪就全然不見以前插科打诨耍無賴的樣子了。
她冷靜到可怕，沒甚對文本的珍視，也沒甚對故事的觸動，倒真像個全知全能的文本上帝，體驗一道是下凡來着。
“你……”
鐵訓蘭：“覺得我這樣陌生？”
“人不都這樣嗎，不會只有一面的。”
苗樂安開始認真思考鐵子說夢見精神病院是真生病還是假撒謊了。
站裏空了不少，一樓隐約傳來古怪聲響，李物正在前頭招手。苗樂安克制的問：“要去哪兒？”
鐵訓蘭抿嘴，憋了半天草一聲：“也不知哪個狗日的，亂改老娘的文本！”
“劇情明明設定閘門是壞的，憨憨亂改給改好了！這下可好，和平門不是密室了，活屍被放跑，外頭評價起文本不得說我鐵文豪是反社會人格啊！”
“個癟犢子！”
苗樂安：“……”
真是不經誇，帥不過三秒。
“應該是考程幹擾。”她擦掉眼淚。
鐵訓蘭領着往樓梯走，這檔口不敢走電梯，萬一貓着幾個老粽子，不得交代在這兒？
“你精神症好點了？”
苗樂安心髒一縮：“什麽？我沒聽明白。”
鐵訓蘭看她一眼：“裝傻是吧，你這人乍看社恐，實際是有精神症。”
苗樂安：“……”
鐵訓蘭：“行了，四套回路來回換了十幾波玩家，都是痛苦哀嚎情緒波動過大的，但只有你情緒蹦極得最厲害——而且，竟然沒崩潰。”
“這可不是星際人類的常見水平。”
樓梯上挂滿了人幹血肉，腳踩着啵唧啵唧響，苗樂安沉默不語，打算牢底坐穿。
鐵訓蘭此人本性惡劣，外表軟萌可甜那都是裝的，眼下正是暴打苗政委的好時機，她怎會放過磋磨一個聰明人？
“我想想，咱倆第一次見面，你在物種文庫查什麽資料來着？”
“你那書我都摟過一眼，十本裏七本都是講精神強感的——你是突變病例，精神強感症，是嗎？”
苗樂安：“……”
耳膜裏血轟隆隆響，苗樂安聽到自己聲音說：“你最好謹言慎行，這裏是虛拟宇宙監控範圍，萬一直播出去……”
“不會的。”虛拟宇宙忽然出聲，“涉及玩家隐私，我會掐掉，請放心。”
苗樂安：“……”
個鼈犢子！
鐵訓蘭笑得前仰後合，滿眼都是看到聰明人掙紮絕望的快樂：“還真是啊。”
“為什麽你不是優秀畢業生？因為思政專業特殊，講究一個心性平穩立場堅定，弱感症對文豪是毒酒，對你們卻是良藥——而你，是個絕對不适合做政委的人，是嗎？”
苗樂安停住腳步。
鐵訓蘭笑容愈發燦爛：“強感症啊，別人精神海來個跳樓三百米就斷氣，你能跳五百米，別人精神海一周蹦極一次就吃不消，你能天天蹦，情感阈極限和耐操度都是一等一的好。”
“苗同學，你真是天賦異禀。”
“一、點、都、不、适、合做政委。”
苗樂安：“……”
“夠了，”她壓抑道，“天生精神阈如何也不是我能選擇的，文豪天資如你，也是個只看表面的膚淺人嗎？！”
苗樂安失望透了。
天知道，畢業前夕體檢被查出是強感症患者，她是個怎樣五雷轟頂的感受。
從小就立志要獻身文豪事業，扶正人類精神海之症的苗小安，這個病于她而言，不亞于滅頂之災。
鐵訓蘭滿意地看着她，瞧她臉色蒼白額角出汗，從握緊雙拳到五官扭曲，每一寸都展示了隐秘被砸碎後理智的痛苦之姿。
啧，我就愛看人性俯仰。
“沒事呀，”她走上一樓，遠處閘門卡了一半，沒開完，喪屍被攔了片刻，暴烈日光順着透進來，一股血味：
“我反正也不是個典型性文豪，徐衡又是半路出家的獵頭。”
“咱們三花聚頂，般配。”
苗樂安被她拉着跑，躲在一樓各個出站口的矮玻璃門之間，“徐衡？艦師文豪轉獵頭的那個嗎？”
鐵訓蘭扭頭：“他很出名嗎？”
苗樂安沒好意思說，徐衡曾經是她考慮輔佐的文豪之一。
“算是吧，曾經有名氣。”
“他資源應該挺好，但培養文豪沒什麽經驗，你——”你願意去做第一個，讓他練手？
“那有什麽，”鐵訓蘭渾不在意，“我本來也不是個需要培養的。”
苗樂安：“……”
哦呦，可把你牛逼死了。
李物一梭子子彈下去，解決了三號口紮堆的喪屍，掃掃劉海上的血：“怎麽辦，你的文本被人改了。”
鐵訓蘭死魚眼：“涼拌，我上來前把開關門按鈕又砸停了，現在閘門開了一半，奔出去這麽多喪屍，處理不完的，而且——”
她龇牙，“到底是哪個天才改的文本，車站外的城市我可沒有【精心描寫】啊！”
別出去了看到一堆黑白線條吧。
一時沉默，苗樂安看站內地形圖，驚駭發現和平門竟是個擁有三十條出口的巨型車站！
瘋球了！怪不得鐵訓蘭說攔不住！
這他媽，到底誰開的門！姑奶奶弄死他！
鐵訓蘭拉開文本後臺，冷笑一聲。
“虛拟宇宙，你在的吧。”
虛拟宇宙：“雖然我很想裝死，但是，是的，我在。”
鐵訓蘭：“是你改的文本嗎？”
虛拟宇宙：“……”
數據流中竄出個粉頭發小姐姐，她飛起一腳，将毛茸茸的小蠶豆踢到前頭來。
小蠶豆：【嘤】
鐵訓蘭很意外：“竟然是你。”
小蠶豆：【額，考程幹擾是文苑考試慣例】
鐵訓蘭：“_(:з」∠)_”
“那成，死馬當活馬醫，你說說現在這改的，場景三還有意義嗎？能攔住多少喪屍？”
“屍潮屠城這種情節，該出現在三小時這麽短的本子裏嗎？”
小蠶豆不吭聲。
鐵訓蘭一拍桌子，虛拟宇宙立刻有眼色的給她變張桌子出來，砰一聲：“把我害成這樣子，說完就完了？”
苗樂安驚覺，這人竟然在和人工智能讨價還價！
小蠶豆：【你想怎樣？改回去是不可能的，這輩子不可能的】
鐵訓蘭假笑：“沒想怎樣，我在想，人多力量大。”
“回路二現存多少玩家？都給我投放到場景三來。”
小蠶豆：【這不合規——】
鐵訓蘭截話：“怎麽不合規？考前說明裏有講不能把一套回路所有玩家集合在一個場景裏嗎？”
小蠶豆：【……沒有】
鐵訓蘭一錘子定音：“那就趕緊，不然我咬人了。”
小蠶豆有點猶豫，數據流裏，毛茸茸的藍眼睛布偶求助地望向李物，物種文庫送它個假笑，比口型：
‘你活該’。
小蠶豆：【……】
鐵訓蘭老流氓之風盡顯：“你要敢不答應，我現在就沖到車站外，胡寫一通瞎比改，搗毀文本邏輯，把這末世題材給整報廢了。”
“呵，反正距離33%的修改極限只剩3%了，我蠢材一個，修不好。”
“然後——我重寫一份，賣給別家，什麽天火銀河艦隊，什麽獵戶座蛇夫座，誰都行。”
“惡心死你們，操。”
小蠶豆：【！！！】
【請不要這樣！我馬上協商！】
說完，胖嘟嘟的布偶以豹子般的敏捷，竄了。
飽受小蠶豆四年淫威的苗樂安同學：“……”
同為人工智能的李物：“……”
麻木.jpg
同一時刻，文苑學海崖上，暗搓搓看游戲版直播的教授們：“……”
大家夥紛紛拍打沈教授肩頭，語氣充滿欣慰：“辛苦了沈哥，這下衣缽有傳人了。”
“可不是咋的，要不是鐵同學臉嫩是個女仔，我簡直以為看到了十八歲的沈暮光。”
沈暮光草了一聲，又氣又笑。
孫院長眼神微微發光，似乎頭回認識鐵訓蘭這學生，神色頗感興趣。
這出倒打一耙，威脅人工智能，實在是得有個幾年腦血栓才能想出的妙招。
“沈老師，您總歸也不缺學生，只是大多您瞧不上而已。”老太太優雅地合攏雙手。
沈暮光：“……啊？”
孫院長笑眯眯：“不如這位小鐵同志，讓我來教？”
沈暮光：“？？？”
我當您是前輩，您卻想搶我學生？
……
監測到小蠶豆跑遠了，李物才出聲：
“集合在一起又如何？”
“考程幹擾就是想看文豪如何應對突發狀況，看文本邏輯有多少潛在可能性，現在這樣，你想怎麽救場景三？”
鐵訓蘭：“這是督考的第三個問題嗎？”
李物一愣，完全沒想起這茬：
“算是吧。”
鐵訓蘭笑眯眯：“我說了，我是最了解這個文本的人，我說有辦法，那就是有辦法。”
她張開雙手，面對着滿地血腥廢墟、這片由她創作的世界，天風在衣袖下穿過，飄漫着濃烈腥臭味，像極了真實殘酷的宇宙：
“文本邏輯是什麽？是環環相扣，牽一發動全身。”
“文苑自以為掐斷了結尾就不會影響前頭了，但是，J市這種【城市生态系統】注定和人息息相關的。”
“喪屍進入水泥森林，跟魚入大海差不多，怎麽找？我能利用什麽？利用城市的什麽人物？”
李物：“……”
算法一閃，她想起一件事。
“你是說，場景二——”
鐵訓蘭：“沒錯，得調動【故事本身的邏輯】才能玩得轉。”
“場景二【冷雨看守所】中我設計過一批關鍵人物，他們是最早監測到了病毒傳播的國家部隊，不是普通的看守所警察。”
“我還把場景二的重頭戲放在了國安隊長審問顏如玉——那麽，相對應的，倆人都是22個主次要人物之一，可能被玩家扮演。”
“如果，小蠶豆把玩家喊齊了，你說，我們能不能遇上扮演國安隊長的？”
“如果遇上了，他能不能在【城市】中行使國家權利呢？”
李物：“！！！”
是這個道理。
主次要人物存在一定的空置率，這就是個賭局，如果真把【國安隊長】喊來了，那麽，他就是這套文本邏輯中能調動城市安防的關鍵人物！
……
何謂文本邏輯？
【裁縫】會做衣服，【警察】有權利拘留竊賊。
國安局能無差別調動城市武裝，這就是合适的邏輯。
.....
她怎麽想到的？
“gosh，”李物小聲說了句人類的感嘆詞，認真對鐵訓蘭說：
“我開始期待今年的經典文豪本入庫了——希望有你的那份。”
-以我肚子裏數百年的人類作品為證。
-她是與衆不同的，未來，必成大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