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坐牢也要有耐心
2014年11月28日,星期五
雨停了,但是太陽卻也沒有出來。
是一個鉛色的陰天!
偏偏是一個陰天!空中一片無邊無際的灰蒙蒙,而且天也很低,低得仿佛就要掉下來重重地壓到我們身上和心上!
不禁倒希望今天依舊紛紛揚揚地下着冬雨。
雖然昨天的雨不似往日那般讓人感到清新而是有些沉悶,但是我的內心中,在陰天和雨天之中比較起來畢竟還是喜歡雨天的,即使是被高牆鐵網圍起來的雨天。
“唉——”花靜站在放風池邊上,雙手扯着手铐緊緊地扶着鐵栅欄,輕聲地長嘆了一口氣道:“小芬姐,也不知道二審什麽時候開庭?”
這個可憐的河南姑娘說着這話的時候眼睛呆呆地仰望着灰蒙蒙的半空,臉上也是一片灰蒙蒙,看不見一絲絲紅色。
聽着花靜的問話,我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回道:“我的二審時間還一點沒消息呢!不要急,咱們都耐心等着吧。”
是啊,耐心地等着吧。
現在看來,坐牢還真得需要耐心啊!
唉,如果當初我們都有耐心好好地三思而後行,那麽又何至于今天需要耐心地坐牢呀!
誰讓我們做下了犯法的事情呢,又沒有人請我們來!我們這些罪人落到今天這個地步除了怪自己還能怪誰呢!
回到監室的時候,顧阿姨她們已經早就把物料送來在等着我們了。
仔細地檢查了我和花靜的手腕以後,顧阿姨跟梁姐說:“花靜和小芬的手腕紅腫的有點厲害,就暫時不要讓她們幹活了。”
梁姐笑着說道:“好啊!其實我們一直都不要讓她們兩個做,但她們非堅持要做。現在您發話就好了!”說着,把頭轉向我們道:“我這個‘號長’沒有權威,說話你們不聽,現在顧阿姨說話你們總要聽吧?”
我和花靜幾乎同時無奈而感激地點了點頭。
有了顧阿姨發話,我和花靜今天一天只好坐在鋪上,羨慕地看着姐妹們說說笑笑地做着手工,自己只能有一句沒一句地陪她們扯上兩句。
感覺到頗為無聊,也不想看書,光和姐妹們說話而自己卻不幹活也覺得有些別扭,便索性閉上眼睛,再一次讓思緒飛越這高牆鐵窗,飛回曾經自由自在的過去,接着昨天去回憶……
我從小學起就喜歡上了動物學并且越來越無比熱愛這門科學。
我小學高年級的班主任穆老師對我的這個愛好給予了很大的支持和幫助。穆老師自己也非常喜歡動物學知識,喜歡參觀和動物學有關的科技館、博物館,并且還多次帶我一起去過呢!上了初中後,我還經常去找穆老師,因為他家裏收藏了很多動物學方面的書籍,其中有些珍版書籍在外面很難找到。
初一上學期過了一半的時候,一個星期天,我去穆老師家裏去借書。一進穆老師的家門,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我的眼簾。那人一回頭,我才發現是倪老師。
原來,倪老師和穆老師是好朋友。也是在那個時候我知道了原來倪老師在大學學的就是生物學,但研究生讀的卻是數學并且還獲得了數學碩士學位。
沒過幾天,我們的生物老師——一位可愛的大美女因為早産請産假了,作為我們的班主任、生物學科班出身的倪老師便一度兼教我們的生物課,直到新的生物學老師黃老師到來。
那天在穆老師家裏知道了我對動物學的無比熱愛之後,倪老師便對我格外關照,也格外嚴格要求。他發現我偏愛動物學而忽視植物學更不太關注基本的生理學知識,便開着玩笑批評我:“楚小芬呀,楚小芬,你看你噢,只喜歡研究動物學,可卻不關心植物學。你可知道,絕大部分動物包括人類都是以植物為食物的啊,即使不以植物為食物的肉食動物也還是要吃以植物為食物的植食動物,你研究動物,也得研究它們的食物吧!還有,你得掌握起碼的生理學知識吧,要不然你連動物吃了飯之後會有什麽感受和變化都搞不清楚吶。這可不行吧?”接着,他話鋒一轉,嚴肅地說道:“如果你做不到我所說的那兩點,那你現在的所謂愛好也只能稱作葉公好龍,而不能稱作喜歡這門科學,更談不上熱愛!”
一番話說得我面紅耳赤,羞愧難當。
從此,在倪老師的指導下,我才真正開始了對動物學及其相關學科的系統學習。
生物課書本上的知識早已不能滿足我了。
像穆老師一樣,倪老師也經常帶我去有關的科技館、博物館,還好多次帶我們幾個共同熱愛生物學的同學們去他上大學時常去的位于絲湖北岸龍騰山叢林掩映之中的芝江國家生理學實驗室,結識了很多造詣頗深的學者教授,并在他們的指導下做了很多探索性實驗。
為了做實驗,倪老師經常和我們——有時候還有穆老師一起去采集動植物标本。那是我們在緊張的學習生活中最快樂的時光——因為可以親密地接觸色彩缤紛的大自然。
後來,我讀盧梭的《忏悔錄》,讀到盧梭在安讷西鄉下和他親愛的媽媽一起快樂地采集草藥時,總是想起我們和親愛的倪老師——有時還有穆老師在這座生我養我的城市美麗的大自然中一起采集動植物标本時的美好情景……
寫到這裏,我不禁自嘲地想,如果大學畢業後聽從了阿峰的話選擇讀研并最終在動物學研究上有所成就而成了所謂著名科學家的話,倪老師會不會因為他的學生的出名而出名呢?
唉,沒有這個如果了!即使有這個如果,我親愛的倪老師也不可能看得到了……
在我初三下學期,五月中旬的一個上午,倪老師如往常一樣給我們生動地講解着數學題。講着講着,突然,沒有任何預兆,“咚”地一聲巨響,他高大的身軀栽倒在講臺前堅硬的瓷磚地面上,頭朝下,昏迷不醒。當幾個力氣大的男同學把倪老師身體翻過時,發現他鼻孔流血不止,當時我們也不太在意,只是以為摔得流血了。
沒想到,醫院一檢查,結果是可怕的急性白血病……
在那之後,我和爸爸媽媽一起去醫院看望過幾次倪老師。剃着光頭做着化療的倪老師頑強地同病魔搏鬥着,在我們見面時還不時地開着玩笑,并鼓勵我好好地熱愛動物學,努力學習研究這門學科争取有所成就……
在我高一寒假的時候,一個雪花飛舞的冬日,我親愛的倪老師永遠地離開了我們!
唉,我的倪老師啊,您過早地走了,也終于沒有能看到您所喜歡的那個您曾為其付出無數心血并寄予了厚望的女學生的可怕的堕落!
也許,這也是您的一種幸運吧?要不然,您大概也會被我的堕落活活氣死!
但願,下輩子您要是還從事教師職業的話,再也不要遇到我這樣不争氣的學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