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付出良多 我也希望,我會是一個好學生……
“你什麽意思?”
男人生得虎背熊腰, 身高約莫有兩米之高,他一見那戴着幕笠的女人走進來,便大步走下階梯, 質問道,“你什麽時候也插手管起了我這兒的事?”
“想管就管了。”
女人在椅子上坐下來,端起杯子送到幕笠之下, 喝了口茶,“你偏偏要用女子的血肉來喂你養的那頭惡獸,繁雲,你是覺得自己還不夠惡嗎?”
被稱作繁雲的男人擺手, 臉色十分不好,“我請你來,是找你商量對策,而不是要你來插手我的事!”
“那能怎麽辦呢?我已經插手了, ”
女人輕笑一聲, “既然是商量對策, 那你怎麽不請葉蓇來?”
“你還不知道嗎?那女人腦子不清楚!”繁雲眉頭皺得死緊,“我看糜仲死了, 她就更瘋了!”
“你也知道殿主向來是不管我們這些事的,非天殿的營生如何, 勢力如何,他哪裏關心過?這都已經兩三年了, 他仍在一心鑽研如何熄滅蜀中地火, 進而瓦解蜀道群山之間的屏障,除了這個,他什麽都不在乎,”繁雲接過旁人遞來的紅酒, 晃蕩兩下,一口悶了,“可我在乎啊,糜仲,彌羅接連被殺,他們那些門徒不是忙着給他報仇就是忙着搶地盤,占生意,都亂了套了……這個李聞寂到底是有多大的能耐,那兩個老家夥可都不是善茬,卻偏偏死在了他的手裏。”
“你要想知道,試試不就行了?”女人在幕笠下的面容并不清晰,“說不定,他的下一個目标……就是你呢?”
她的語氣輕飄飄的,帶着些嘲弄。
“你少他媽吓唬老子!”繁雲被她這樣的态度弄得有些煩躁,“你就說,咱們現在怎麽辦?”
“躲着,別露頭。”
女人放下杯盞,站起身便往門外走。
“山衣!”
繁雲總覺得她态度敷衍,見她這便要走,他是徹底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氣了,“你說到底不過還是個凡人!你不就是跟殿主有點私情嗎?要不是殿主,你能活到現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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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聲音很大,女人未必沒有聽見,但她卻根本沒有絲毫反應,步履仍舊輕快。
等在門外的衆人一見她出來,便都低頭齊聲喚:“山衣大人。”
“走。”
女人淡淡一聲,随後便兀自往外走去。
一行人才至山下河灘的盡頭,一個年輕男人牽着一匹馬便等在那兒,他回頭一見那被素紗幕笠遮掩了容顏的年輕女人,便喚了一聲,“山衣大人。”
“昨晚的事,你應該交給我去做的。”
年輕男人将其中一匹馬的缰繩遞到她手裏。
“你現在不能露面,如果被繁雲知道你在我這兒,那麽他很快就會想到,糜仲乃至彌羅的死,都與你我脫不了幹系……何況,一一她不信任你,看到你,她會更不安的,上次在郁城,你不是已經很清楚了嗎?”山衣翻身上馬,卻只握着缰繩,任由馬兒慢慢往前走。
“可她信任你的前提,是她認出了你。”男人試圖提醒她,“你覺得,她會不會把這件事告訴李聞寂?”
“既然已經确定李聞寂是沖着非天殿來的,那我的身份暴不暴露也就沒有那麽重要了。”山衣的聲音出奇的冷靜,“只是如果我早知道她那麽草率地跟着一個身份不明的人結了婚,我一定會早些阻止她。”
“但山衣大人,我還是之前那句話,她已經攪進來了,現在她是不可能抽身的了,你要她回到原本的生活,這根本不現實。”男人說道。
山衣沉默下來,不再開口。
男人心知此事不能再多提,便轉了話題,“大人将黎明村的那個老村長的死攬到自己身上,是為了不讓繁雲知道李聞寂已經來了這兒,從而使繁雲放松警惕?”
“繁雲差點讓一一成了他那只畜生的盤中餐……”山衣的聲音很輕,卻如這凜冽的山風一樣冷,幕笠下的那雙與姜照一幾分相似的杏眼靜看跟在身畔的男人,“朝雁,你說他該不該死?”
——
天色漸漸亮了,李聞寂睜開雙眼,便見身旁的姜照一還閉着眼睛,沉沉睡着,她昨夜反複被墜崖的噩夢糾纏,睡得并不安穩,到現在似乎才真正得以安眠。
李聞寂打量她額頭上的紗布,随即動作極輕地掀開被子下了床。
賀予星,趙三春和檀棋,他們也是此刻才從黎明村回來,他們在底下酒店的花園餐廳點了西式早餐,三個人都耷拉着眼皮,偶爾打一兩個哈欠,困得不行。
趙三春閉着眼睛吃了一口三明治,手肘卻被賀予星忽然撞了一下,“老趙,先生來了。”
他聽到“先生”兩個字,頓時睜開了眼睛,便見那身穿黑色襯衫年輕男人正朝他們走來。
他烏濃的短發還有些濕潤,面容在此間的晨光裏更顯無暇,一雙眸子看着有些郁冷。
“先生,照一姐姐沒事吧?”
賀予星還記挂着這事。
趙三春也忙問,“是啊先生,照一她咋樣了?”
“受了點傷,還在睡。”
李聞寂簡短地答。
昨晚賀予星和趙三春因為宜蓮突然死亡而被絆住了手腳,也沒有跟上李聞寂,更不知道發生了些什麽。
“先生,那老村長家裏頭養了一株蘇摩草,”賀予星也沒工夫喝牛奶了,連忙道,“我記得蘇摩草是有奇毒的,普通的應聲蟲不會有迷惑人心智的作用,但用蘇摩葉喂大的卻不一樣,”
“宜蓮的身體裏有一只蠱蟲,那應該也是用蘇摩草喂大的,昨天晚上那老村長的兩個兒子見他們的老父親斷了氣,便認為是宜蓮惹的禍端,他們弄死了與宜蓮那只子蠱蟲相連的母蠱蟲,宜蓮也就因此而被子蠱折磨致死。”
那老村長和他的兩個兒子在家裏養了很多母蠱,黎明村裏的人無一例外都被種了蠱,那蘇摩草散發的味道更是令村裏的人精神不濟,渾渾噩噩,只能受他們一家擺布。
“昨天後半夜,那老村長的兩個兒子也死了,也不知道是哪個幹的,他們家房子都燒焦了,底下藏了好多金銀哦……”趙三春現在腦子裏都還是那燒焦的廢墟裏拖出來的幾箱子東西。
“是山衣。”
李聞寂并喝不慣咖啡,所以擺在他面前的那杯咖啡他始終沒有動。
“山衣?”
趙三春面露驚詫,“山衣也在這兒哇?”
“先生怎麽那麽肯定,是山衣而不是繁雲?”檀棋是黎明村出事之後,才被賀予星叫過去的。
也幸好他去的及時,那些被早被下了蠱蟲的村民才沒有随着母蠱盡數被燒而死亡。
他是藍鱗蛇,只要将他的鱗片扯下來貼在被種蠱的人腹部,便能令他們身體裏發狂的蠱蟲立即死去。
李聞寂擡眼,“那老村長和他那兩個兒子未必見過繁雲,更不知其男女,他們只不過是他門下幾顆微不足道的棋子,他們又能知道些什麽?繁雲又有什麽必要殺他們?”
“此人弄出這樣的動靜,分明是在幫我,”
他靠在椅背上,“我猜,繁雲此刻還不知道我在映霞林。”
既然不是繁雲,那麽這個人就只能是山衣。
更是姜照一昨夜口中所說的,她的堂姐——姜奚岚。
事情有些出乎李聞寂的意料,他也十分好奇這個當初和姜照一一起墜下山崖,宣告死亡的姜奚岚為什麽還活着,又為什麽會成為非天殿裏的山衣。
“可是山衣不是非天殿的嗎?她為什麽要幫先生?”檀棋問。
李聞寂神情平淡,“也許,她和我目的一致。”
從糜仲到彌羅,無不是朝雁從中穿針引線,借了他的手才除掉這兩個人,現在看來,朝雁背後的人,就是山衣。
“現在其他的都不重要,”
李聞寂面上情緒收斂殆盡,“先将繁雲找出來。”
姜照一從睡夢中醒來時,一眼便看見坐在沙發上的那道身影,他沒有拉開厚重的窗簾,只在身邊點了一盞燈,這房間裏便好像仍是夜晚一般。
他或是忽有所感,落在書頁上的手指一頓,擡眼望向她時,便見她睜着一雙眼睛正在看他。
李聞寂放下書,站起身走過去,“頭疼嗎?”
她搖搖頭,但是看他兩秒,她又點了點頭,李聞寂只以為她是才醒來反應有點遲鈍,便在床沿坐下,朝她伸手。
避開她受傷的額頭,他的手指在她太陽穴輕輕地按了按。
姜照一愣愣地看着他,忘了反應。
“有好一點嗎?”
暖黃的光線裏,他的眼睛裏映着她模糊的影子,他的聲音落在她的耳畔,有些溫柔。
“嗯……”隔了好一會兒,她才應了一聲。
“要起來嗎?吃點早餐?”
他收回手,低聲詢問。
“好。”
她說。
腦袋有些暈沉,姜照一坐起身時還有些眩暈,被李聞寂扶到洗手間洗漱,她的牙膏是他擠的,臉也是他用熱毛巾擦的。
她好像個小孩,他認真地替她擦臉,她也就站着不動,只用一雙眼睛看着他。
“看什麽?”
他問。
“看你。”她簡直是無效回答。
但也不知道是為什麽,李聞寂聞聲,眼睛略微彎了彎,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李聞寂。”
姜照一坐在落地窗邊的小玻璃圓桌旁吃早餐,她才吃了一個生煎包,就忍不住喚了他一聲。
“嗯?”
他聞聲擡頭,那雙眼睛在這般耀眼的光線裏又添了些清澈的色澤。
“我想找我姐姐。”
她說。
他将書放在膝上,看着她,“她既然已經在你面前出現過一次,她就一定會再找你,畢竟,她并不希望你跟在我的身邊,更不想讓你和我做夫妻。”
“可是我沒有那麽想。”
她包子也顧不上吃了,忙說。
她是這樣一副着急解釋的模樣,李聞寂明淨的面容上笑意清淺,朝她颔首,輕聲道:“我知道。”
或是看她蒼白的臉頰添了些微紅,又低下頭,他又收斂神情,添了些認真,“姜照一,我知道你為我,已經走了很多步。”
即便他仍不能明白,凡人究竟為什麽一定要追逐情愛,而她又為什麽能那麽義無反顧地留在他的身邊,但是他看得出來,她為了靠近他,已經付出了很多。
“也許我不太值得你這麽為我,”
他忽而偏頭,目光落在遠處籠罩山林的霧氣間時便顯得有些迷惘,“我雖然不懂,但也能看得出你的艱難。”
“我……”
姜照一才要開口,卻聽他又道:
“我好像讓你很辛苦,所以我也很希望,我會是一個好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