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五條悟決定隐瞞虎杖悠仁死而複生的事, 希音是理解的。
畢竟在上層看來,宿傩容器是個大概率會炸開的行走炸/彈,就算他執意保下, 他們沒辦法從明面上執行死刑, 也會想盡其他辦法抹殺他。
既然如此,那就趁着容器已死的消息傳播開時,索性讓虎杖悠仁從他們的視線消失好了。
在此期間盡量提升他的實力, 讓他有自保的能力。
結果在學生面前,說出的卻是這種借口嗎?
希音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好笑地想, 不,他的話,說不定還真是這樣考慮的。
這種意外驚喜……惠的話,想必只會覺得尴尬困擾,覺得自己是被班主任和同期聯手耍了。
然後在心裏唾罵不靠譜的監護人兼班主任一百遍。
不過五條悟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本來也就那樣, 沒法更糟一點了,要說吃虧, 肯定是你虎杖悠仁更吃虧啊。
至于前不久才剛認識的釘崎野薔薇。
那孩子一看就不好惹、極要強的模樣, 如果被她發現自己以為已經死了,為此還抹過鼻子的同期其實是在騙她,還活着——想必會給他一個終身難忘的紀念吧。
她于是輕聲問道:“虎杖,你來高專,應該還是上個月的事吧?”
虎杖悠仁乖巧地點頭:“嗯嗯, 不知不覺都快一個月了,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未來要共處四年,并肩作戰的同期,短短一個月時間, 确實很難了解清楚,養成默契。
在珍貴的磨合期,當然要有各種波折來促進了解,加深默契。
如此想着,希音微笑着道:“你知道,五條大部分時候都不太靠譜,而且很愛惡作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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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話鋒一轉,“不過這次我覺得他的主意很不錯呢,虎杖你暗中特訓,等到交流會現場再出現,一定會讓他們大吃一驚,是絕對的意外之喜呢。”
虎杖悠仁被她說服了,超有幹勁地點點頭,道:“嗯,雖然有點寂寞,但為了給他們一個大驚喜,我會加油的!”
希音拍了拍手,笑道:“那還是進入正題吧,五條上午告訴我,他遇到了很特別的襲擊,中途有讓你參與觀戰,你能把事情的詳細經過告訴我嗎?”
門外漢虎杖悠仁的講述,比最強咒術的自述更加沒有參考意義。
‘五條老師超厲害的!’
‘那個會說話的特級詛咒,超強啊,跟我在少年院遇到的那個完全不是一個等級!’
‘就算這樣,在五條老師面前也完全不夠看的!’
‘最後直接一手把那家夥的頭扯下來了,超帥氣也超兇的!’
希音耐着性子聽他咋呼,然後仔細着重問它最後被同伴救走的細節。
“要不是有我在,五條老師應該不會讓那他們跑掉,後面那個,讓人失去戰鬥意識的那招也很厲害,在此之前,完全不能想象詛咒也會用這種招數。”
看着希音凝重的臉色,虎杖悠仁弱弱地補充了一句,“大概算是我的錯吧,那種程度的詛咒會造成相當大的危險吧?”
“不過是五條老師要帶我去的,所以他也有錯吧……絕對沒有推卸責任的意思!”
“不用懷疑,這當然是五條的錯了。”
希音安慰他道:“我也是頭次聽說會說話,而且有組織的特級詛咒,這件事情的性質确實還蠻嚴重的,不過五條身為班主任,要優先考慮你的安危才是理所當然的。不用擔心,這件事他會擺平的。”
整合兩個當事者的描述,希音對特級咒術師遇襲事件已經有了比較清晰了解。
要是還想了解更多情報,能做的就是去現場勘察了。
不過說到底她又沒有五條悟的六眼,做這種事□□倍功半,還是留給監督去做,到時候看看提交的報告裏有沒有什麽需要額外留意的點吧。
那麽……
希音道:“可以交談,并且具備完整意識的詛咒,虎杖你也不是頭一次吧。”
虎杖悠仁愣了下,“确實是啊,以前祓除的那些,也有很狡猾的,但都像野獸一樣,就算發出類似人類的聲音,也都是些沒有意義的音節而已。”
“不,還是有的。”
希音指了指他,說:“而且那位現在也在場,并且在未來相當一段時間,恐怕都會和你共存于一副軀殼中呢。”
虎杖這才反應過來她說什麽,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在他的臉上,眼睛靠下的位置突然綻開了一張嘴。
這張嘴帶着邪惡的笑容弧度,龇牙笑道:“喲,你是在叫我嗎?”
虎杖悠仁狠狠一巴掌對着自己的臉拍下去,“大野,你別介意。”
他嫌惡又困擾地說:“這家夥總是會這樣,時不時就冒出來,煩死人了。”
看來作為主人,虎杖悠仁和寄宿于他體內的租客,也尚處于艱難的磨合期呢。
希音饒有興趣地勾起唇角,“看來你可以在保持清醒意志的前提下和身體裏的宿傩進行交流呢。這還真是相當幸運,那麽,能讓我和這位詛咒之王聊聊嗎?”
“啊?呃,這種事情,你不介意的話……當然是可以的啦。”
“女人,你懂禮貌這兩個字怎麽寫嗎?想和我聊聊,當然得征求本大爺的同意才對,問這傻子有什麽用?”
宿傩的嘴剛從虎杖悠仁臉上按下去,接着就從他的右手背上冒出來了。
希音從善如流,相當禮貌地對它道:“那麽,我能稍微耽誤您的一些時間,問您一些問題嗎?”
想必有識之物,就算是詛咒這種存在,長期被困于一隅之地,不能離開也不能和別人交流也會感到困擾。
宿傩很快答應下來,“可以啊,女人。你敢的話,就進來聊聊吧。”
這句話語中透出別樣的意味,希音斟酌了一下,點頭應道:“非常感謝您的邀請。不過容許我事先問一下,接受您的邀請之後,也需要您允許才能離開嗎?”
兩面宿傩發出一陣大笑,“我的地盤進來了還想走?倒也不是不行,死就可以了。”
虎杖悠仁皺起眉頭,把右手背狠狠敲在桌面上。
“大野老師,這家夥很邪惡的,你不要管他,也千萬不要答應。”
“畢竟是詛咒之王嘛,會提出這樣的條件也很正常。”
希音迎着他緊張的視線,輕松地笑道:“我答應了哦,請務必讓我拜訪您吧。”
話音剛落,她眼前的世界驟然一轉,變幻成另一番景象。
希音先低頭望了眼自己的立身之處,是水面。
血水彙集的湖泊,隐綽倒映出她被扭曲的身影,再擡頭望,原來這血泊是從白骨屍身堆積而成的小山上彙流下來。
好在這是精神空間的幻象,雖然也有血腥味,但也只是若隐若現地徘徊于鼻端,不至于讓人無法呼吸。
饒是如此,詛咒之王那恐怖的壓迫感依舊如影随行,充斥着于這幻象之中,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而那壓力的源頭,此時正高坐于屍山白骨之上的王座,單手撐着腦袋,饒有興趣地俯視着她。
“啊,要這樣聊天嗎,感覺有點困難呢。”
希音擡頭望他,露出微有些為難的模樣。
“你這家夥,膽量在女人裏很不錯嘛。”
兩面宿傩似挖苦似贊揚地說了一句,“你還是稍微忍一下好了,畢竟這裏的座位只有一個,你要是願意,可以爬上來啊。”
“面對您這種存在,還是保持些距離以示敬畏和禮貌更好些呢。”
這個膽子很大的女人示弱般地說,然後開始提問:“我特意翻閱過有關于您的文獻,您活躍的年代距離現今已經超過千年,各種傳說難辨真僞。但至少有一點可以确認……您生前是咒術師,是死後才化身詛咒的對吧。”
兩面宿傩輕飄飄地看了她一眼,“嗯,是這樣沒錯,不過那些家夥通常會把我稱作詛咒師吧。”
“總之您作為人類誕生于此世。”
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問題好像讓他有些不悅,但他還是回答了,“對。”
“身具咒力的人類死後化做詛咒,這種事情也不是頭一次發生。”
比如五條悟的祖先,日本四大怨靈之一菅原道真,他死後所化的詛咒就曾在日本掀起風波。
“但像您這樣具備完整意識,并且如此強大确實絕無僅有,我很好奇,生前和死後,對您而言,有區別和改變嗎?”
這女人還真是特地進來問問題的啊?
詛咒之王有些不快,可他雖然沒品,基本上還是遵守承諾的,況且也确實特別無聊。
于是翻了個白眼,無趣道:“哪有什麽區別,我可是死之前就知道自己變成詛咒的,死也只是轉變的一種方式而已,能讓我變得更強大。”
兩面宿傩生前是窮兇極惡,聲名狼藉到幾乎和詛咒沒有區別的詛咒師了,成為詛咒之後,至少意識和行為都和正常人一樣,清晰明智。
至于同他生前還是人類時相比,究竟有沒有變化,那就根本無從對比,不能論證了,姑且只能聽他的一面之詞了。
希音于是略過這個話題,順着他的話繼續問道:“您的死莫非是有計劃的嗎,化身詛咒就只是為了擺脫人類脆弱的,不足百歲就要死去的□□嗎?”
“你在開玩笑嗎?”
兩面宿傩咧嘴露出獰笑,“那種境地,要考慮自己會死的情況才是真的……不論是哪個時代,像之前那個眼罩那樣難纏的術師都會遇到幾個。”
“是啊,不論哪個時代,都有難纏的,讓您無法肆意妄為的咒術師存在。”
希音擡着頭打量他,“如今您也算是死而複生……雖然并不完整,稱不上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