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清晨,楚逾在院子裏練劍,白衣飄飛,一招一式卻是沉穩之極,一套劍法行雲流水,滴水不漏。
霍岚站在屋檐下,視線穿過花間,看着那個白色的身影。然後向前走了出去,拍手,“大哥這劍舞得真漂亮。”
“小岚。”他皺了皺眉,“怎麽那麽早就起來?這天還沒亮呢。”
的确,天還沒亮,這季節裏,清晨也是透着可怕的冷意。
他笑了笑走過來,“大哥還不是清早起來練劍的,我站在旁邊看着也不費精神。”
楚逾摸了摸他的手只覺得冰冷無比,遂道:“快去加件衣裳。”
“大哥,我不冷。”
“怎麽會不冷?快去。”
霍岚眨了眨眼睛,笑道:“我這便去了,大哥怎麽跟娘親一樣啰嗦。”
說道此處,兩個人都沉默了。當年稚子幼童,少年無知。以為這一切都是永恒,卻不知天有不測風雲,一夜之間,華夢驟裂。
忽然冷光一閃,霍岚還沒來得急做出反應,楚逾忽然抱住他一個旋轉。霍岚一呆,這是第二次了。他手一用力,捏住了箭頭。那把劍差一點就刺進了楚逾的後背。霍岚只覺得後怕不已,一種驚恐惱怒的情緒襲來,他冷冷一笑,将那支箭反甩回去。黑暗處傳來重物倒下的聲音,他走過去看時,發現那箭正好栽在那黑衣人胸口處,為了确認絕無存活,他擡起腳踢了踢那人,那人死魚一樣無半點生息。他蹲下|身去,扯下那人的蒙面黑巾,皺了皺眉,又摸向那人的耳後,将那人臉上的人皮面具扯下了。然後掰開那人的嘴,從中取出一粒白色藥丸。看來是随時準備自盡。繼續往下摸索,看見那人手掌上的繭子,這種繭子,大概是握劍在十年以上。是比較了不得的刺客了。江湖上的刺客,有名氣的都不願受人驅使,那麽這個刺客應該就是來自某個門派了,至于哪個門派需要淺進楚劍山莊來殺自己?難道是自己的身份被他們知曉,不可能,若是那樣更加不會傻得派刺客來刺殺,那就是沖着楚逾去的了……
楚逾站在旁邊,看着身邊的人忽然換了個人一樣,擋住攻擊,殺人,驗屍,推理,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娴熟到不能太娴熟了,就是連那掰開死者的嘴,從牙後取出毒藥的動作都順溜無比,似乎已經重複了無數次。
他若無其事地揚起臉,“大哥,有人對你不利,要好好查查。”
楚逾愈發肯定了自己的推測,霍岚武功裏都帶着一股邪氣,那一招一式都是沖着敵人的要害招呼過去,簡直像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刺客,那平靜的眼神,随意的态度,絕對不可能裝出來。大概是與魔教有關吧,也許是魔教某個分堂的堂主也不一定。
“小岚,你會武功?”他直白地問道。
霍岚也不好再隐瞞,其實他剛才使出武功,也是抱着不想在隐瞞的心思。但是有特征性的武功,能讓人一眼看出端倪的赤毒掌他是不會使出來的。至于為何如此,大概只是因為那毫不猶豫的一擋吧。
“大哥,我不是有意要瞞你的。”他咬了咬嘴唇,“我曾經一位前輩指導過我兩招武功,告訴我不到危急時刻萬萬不能使出來,要是讓人看出了端倪,不但會讓他受到追殺,連我也會招來殺身之禍,所以我一直都沒提起過。我看到那個黑衣人放箭,一氣之下就回過去了。我,我也沒和人過過招,不知道會這樣,大哥你不要讨厭我。”他說着說着就別扭起來,自顧自的往回走去。
就看這個故事你願不願意相信了。
楚逾忙過去拉住他,“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
“大哥?”
楚逾将他兩雙手握緊,“大哥不練劍了,外面冷,回屋去。”
兩人走回房中。
楚遠從另一邊走過來,一揮手,有人上來将那屍體帶下去,又道:“務必查出刺客的身份。”
“少莊主放心。”
#############
“大哥,那人會不會是落花門的人,是和武林大會有關?”
“武林之中也不乏小人,落花門亦正亦邪,在江湖上的傳聞也衆口不一。此次武林大會的盟主之位只在落花門和楚劍山莊産生,其他的就算有些能人異士,若是無門無派也成不了氣候,是不敢來攬那個角色的。”
“那大哥怎麽辦?難道就沒有辦法來制住他們嗎?”
他的眼睛看着窗外的晨輝:“只要下個月初七我得了盟主之位,他們便不敢造次了。”他又說,“天下正派皆以除掉魔教為己任,若是我得了魔教的堂主令牌……”
堂主令牌?那可簡單極了。
霍岚道:“那魔教向來狡猾多端,堂主令牌怎麽可能那麽容易得到?”
楚逾摸着手中的劍:“我勢在必得。”
既然你勢在必得,那我送你好了。
####################
舒燕處理教務已經兩個時辰了,此時已經是下午。蕭筱芷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得到什麽,還是又一次提着食盒走了來,面對舒燕的不冷不熱。她并不知道要怎樣獲得一個人的心,琴棋書畫,詩酒風流,對着萬千過客自然是風雅韻味,對着知根知底的人卻顯得矯情又做作。
蕭筱芷把食客放在桌子上再也不做言語。
說多了也于事無補。
此時,教主走進來了。
整個屋子似乎變得壓抑得很,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像是帶着勁風,生生将整個屋子的氣氛都吹冷。
他随意找了椅子坐下,十分惬意而舒适的,他的手自然的微微彎起放在旁邊的桌子上,雙腿交疊。
“好巧,蕭堂主也在這裏,看來蕭堂主與舒護法交情匪淺。”他微微一笑,目光掃過桌子上的食盒。
“屬下只是像舒護法回禀事務。”
“哦,說起來本座還有事情有勞蕭堂主去辦吶。”
女子單膝跪地,“請教主吩咐。”
他道:“你明天找個合适的方法将你的令牌送給楚逾。”
舒燕一驚,堂主令牌何等重要!怎麽能說送人就送人?
“教主此事欠妥,如何能讓堂主令牌落入楚劍山莊?若是他們借機挑起事端,那我教必定遭殃!”
霍岚不動聲色,半響才道:“一個令牌而已,難道沒有令牌你堂下的人就不認得你了?難道說,本座若是沒了教主信物,你們都要造反?”
“屬下不敢。但那楚劍山莊弟子楚逾大有問題,希望教主不要親信。”
你是怎樣一個人?只因為小時候的好而牢牢記住,在受過千百倍的折麽之後,依然只記得原有的好,你拼命的追趕試圖放棄一切重新抓住它,可卻不知早已時過境遷,你想抓得不過是一種感覺罷了。
只要這時候別人給你一點點錯覺,你就會甘之如饴。
如果你還不醒,我只好等你痛。
蕭筱芷只覺得教主簡直就是瘋了,連這樣荒唐的事都能做出來?她在心裏冷笑,适當的方式?“适當”一詞向來最是考驗人,到底怎樣才是适當全憑位高者說了算。下屬做的只不過是揣摩他的心思,與事情本身并無太大的關聯。
“是。屬下遵命。”
霍岚看着這些場景,忽然覺得不是真的,恍然如夢,不知何時所處的位置就變成了這樣,心裏很平靜,像死了一樣。冷漠的靈魂站在高處冷冷的俯瞰着自己的肉身站在那裏,無知無覺。
他忽然極淺極淺地笑了起來,“蕭堂主這次可要注意了,切莫延誤了時日。”
蕭筱芷猛地一僵,“是。”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