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秦譯對葉秋桐用商量的語氣說話,深深凝視着他,甚至能稱作溫柔。
葉秋桐驚悚地與秦譯對視,身上起了雞皮疙瘩。
秦譯繼續說:“怎麽選了這麽一個地方。”他撩起眼皮,掃了旁邊圍繞的衆人一眼,“人多嘈雜,環境看起來不怎麽樣,是為我省錢麽。”
葉秋桐不知道怎麽接話,從看到秦譯的第一眼起,他就失去思考與語言的能力,呆在那裏,看起來傻乎乎的。
顏沛看見秦譯,心裏非常驚訝,他私底下向謝飛哲打聽過秦譯的來歷,他以為秦譯這種身份的人跟葉秋桐只是玩玩,沒想到這位總裁會出現在這裏。
吳若瑤則是迷茫,這是誰,跟小葉很親密的樣子,沒聽說過這號人物啊。
秦譯還帶着兩個保镖,顯然不是普通人,那些圍住葉秋桐想動手的人立刻有點慫,其中一個人虛張聲勢地問:“你哪位啊?”
秦譯坐在那裏,擡起手,搭在旁邊葉秋桐座位的椅背上,悠閑地說:“問我是哪位……”
他牽了牽唇角,對葉秋桐說:“我們是什麽關系,你告訴他們。”
秦譯的手臂擱在葉秋桐的身後,看起來像虛虛環抱着他,葉秋桐臉皮子開始發燙,心裏卻想,總裁靠得這麽近,潔癖怎麽辦!
哦,原來戴着手套呢,是有備而來,那沒事了。
不管葉秋桐心裏在想什麽,此時他的臉頰緋紅一片,看在別人眼裏就是害羞,其他人瞬間對兩人的關系有了猜測。
偏偏還有搞不清楚情況的人大聲嚷嚷:“怎麽又出來一個男人,這是第幾個了?上次還抱着一個有錢老頭!”
那人還在心裏得意洋洋,想着戳破葉秋桐,讓眼前這個黑衣帥哥看清葉秋桐的真面目。
秦譯聽了,眯起眼睛,問葉秋桐:“老頭是誰,你不是一直跟我在一起麽?”
年底工作忙得要死,還有工夫找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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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秋桐深吸一口氣,逐漸找回自己的舌頭,他再傻也明白總裁特意替他出頭來了,配合着說:“不知道。”他指了指顏沛,說道,“是這個人在造謠,說我挽着有錢老頭。”
秦譯看向顏沛,挑起眉:“我記得你,我們上次遇見過,那時候小葉挽着我,所以有錢老頭指的是我麽?”
他笑了笑,問:“我是挺有錢的,但我老麽?”
在場的所有人這才明白過來。
之前顏沛說謝老師的前男友挽着有錢大老板,大家先入為主地認為大老板就是油膩禿頭男,誰知道這麽帥這麽年輕啊。
群友們的臉色頓時有些精彩。
此時顏沛站起來,說:“既然是誤會,那就算了,我們走吧。”
他的語氣依舊可憐,可聽着有些變味,與他同桌的幾個人露出困惑的神色,沒有聽他的話,全都沒動。
秦譯不會放過顏沛,繼續問葉秋桐:“所以這個人為什麽要污蔑你。”
葉秋桐已經跟上總裁的節奏,平靜地說:“因為我的前男友劈腿這個人,我拍了他們兩個人的照片。”
照片的事秦譯倒是不知道,遞給葉秋桐一個“可以啊”的目光,嘴裏卻說:“不準提前男友。”
葉秋桐:“……”
秦譯活脫脫一個霸道正宮的形象,只是坐在那裏,随便說幾句,就有讓在場所有人全部相信他的魔力。
從他們的對話裏,其他人推測出事情的全貌,看向顏沛的目光就變了。
“原來不要臉的是他啊。”
“看着文文靜靜,好惡毒哦,自己當小三還造謠別人。”
“剛才他是不是吆喝人打架來着。”
圍觀群衆的風向總是變得很快,一下子譴責起顏沛來。
那幾個群友面面相觑,沒料到會有這樣的局面,臉上露出讪讪的神色,尴尬又難堪。
倒是顏沛還有幾分鎮定,說:“一兩張照片不能代表什麽,只能說明你喜歡偷窺別人隐私。”
某種程度來說,葉秋桐還挺佩服顏沛,這種時候了,臉皮還這麽厚。
他甚至還能繼續反擊,顏沛看着旁邊雲裏霧裏的岳家恒,說:“我和謝老師彼此只有一個人,你呢,這位小哥是怎麽回事?他還帶着花呢。”
顏沛不信兩個人之間沒關系。
花?
秦譯聽着顏沛的話,擡眼看到那束康乃馨,不悅地眯起眼睛。
小秘書真是來相親的,還有人送花。
秦譯板着臉,說道:“誰會送同齡人康乃馨。”
岳家恒:“……”
其他人:“……”
好像有點道理。
如果真的有關系,送什麽康乃馨啊,應該送玫瑰。
所有人被說服了,岳家恒到底沒迷茫到底,知道這其中有烏龍,主動說:“我和葉先生只是朋友,剛好在餐廳遇見,花是……送給我一位長輩的。”
葉秋桐松了口氣,向岳家恒投去感激的目光。
按頭相親挺煩的,但岳家恒從頭到尾都很無辜,這時候還願意替他們說話——
你真是個好人,岳先生。
“我早說了,小葉來這裏是跟我一起吃飯。”秦譯平淡地說着。
這下所有人确定,葉秋桐完全不是顏沛口中說的那個樣子。
葉秋桐的冤屈徹底被洗清,接下來開始算賬。
秦譯來這裏不是陪小朋友過家家的,他恐吓顏沛說:“告你造謠,侵害名譽權。”然後他讓兩個保镖過來,看向其他人,“這些人剛才要動手吧,直接交給警察。”
男群友們慌了,說:“我們只是吓唬吓唬他,還沒動手呢。”
秦譯不管:“反正進一趟警察局再說,我保镖助理多得是,陪你們耗。”
說着,那兩個壯漢往前一步,高大威武,一看就能一打十。
那幾個人慫了,你看我我看你。
他們也知道進局子不會怎麽樣,可誰想去啊,他們只是陪顏沛吃個飯,拍拍馬屁,不想惹得一身腥。
于是有人指着顏沛說:“不至于吧,我們只是幫朋友,都是他指使的。”
顏沛終于繃不住,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秦譯說:“少廢話,除非你們道歉。”
保镖們堵住去路,餐廳服務生不知道為什麽也沒出面阻攔,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圍觀群衆開始起哄。
“是應該道歉,之前差點打人呢,真可怕。”
“以多欺少,不要臉。”
“道歉都便宜他們了。”
之前耀武揚威,圍住葉秋桐的幾個人臉白如紙,權衡局勢後,磨磨蹭蹭站到葉秋桐面前,支支吾吾說了句:“對不起。”
秦譯沉着臉,說:“聲音太小了。”
這些人大部分跟顏沛差不多大,都是剛畢業,身上還有學生氣,聽見秦譯的話,像被教導主任罵一樣,立刻放大聲音重來一遍:“對不起!”
葉秋桐:“……”
葉秋桐的心現在才放松下來。
剛才在餐廳,他表面上淡定,實際心裏氣得要死,他做錯了什麽要被人指責謾罵,又做錯了什麽要被人圍住威脅。
他生氣不能表現,委屈不能顯露,裝着不屑一顧,絕對不能在顏沛面前丢面子。
只有在看到秦譯的那一刻,情緒失控過一次。
現在得到道歉,他的心情徹底松弛。
葉秋桐吐出一口濁氣。
秦譯有些恹恹的,揮揮手,說:“別在這裏礙眼。”
那些人連忙收拾東西準備撤退。
吳若瑤混在人堆裏,一起離開餐廳,走之前向葉秋桐投來複雜的目光。
那目光裏有敬佩有驚嘆,千言萬語化作隐晦的一句:“原來你已經有一個高富帥男朋友了啊,怎麽不早說呀。”
葉秋桐:“……”
扭過頭,無視她的眼神。
顏沛也想跟着走,被秦譯喊人攔下:“還沒結賬,就想跑。”
顏沛:“……”
秦譯說:“而且你還沒道歉,想蒙混過關?”
顏沛笑了笑,覺得秦譯在說天方夜譚:“我為什麽要道歉,我又沒動手。”
葉秋桐在一旁看着,湊近秦譯,用只有兩個人可以聽到的聲音說:“他爸爸是S城大學的校長,曾經删過我發的照片,不好搞。”
秦譯挑起眉,倒是沒想到顏沛出自書香門第。
秦家長子秦啓帆是集團研發中心主任,平日與這些高校科研院所的校長院長關系不錯,說不定他大哥與這小子的父親還一起吃過飯。
确實不好搞。
一時間,秦譯沒說話,葉秋桐抿抿嘴唇,用那雙漆黑的眼眸望着秦譯,眼睛裏有東西在閃動。
秦譯看着葉秋桐。
小秘書平時小情緒最多,此時恐怕心裏氣得吐血,卻依舊願意克制忍耐,是怕給他添麻煩。
兩個人靠得很近,在外人眼裏倍加親密,秦譯平緩地說:“欠你的都要還回來,我給你撐腰。”
秦譯提高聲音:“總有辦法鬧大的,比如把照片貼滿工作地點,或者雇幾個人拿大喇叭在他樓下循環喊話。”
顏沛收起臉上的笑容。
葉秋桐有些動容,秦譯看着他,眼神裏難得帶着鼓勵,葉秋桐抑制住激動的心情,站起身,走到顏沛的面前。
他輕聲說:“我真的不想再看見你們,但世事難料總能遇上,我本來想當作沒看見,但某些人偏偏上來咬我。”
葉秋桐嘆了口氣,幽幽地說:“我被咬了,還不能得到一個道歉麽?”他盯着顏沛看,“你總說不在乎我手上的照片,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別逼我魚死網破。”
顏沛臉色鐵青。
他的那些簇擁者早跑掉了,此時沒人幫他說話,也無人站出來附和他,身後還站着兩個黑衣保镖,牢牢地守着門。
顏沛問:“你想怎麽樣?”
葉秋桐說:“我說了啊,我就想要一個道歉,為你當衆污蔑我,為你知三當三道歉。”
秦譯适時地說:“反正時間多得是,我們就在這裏耗着。”他慵懶地看了看表,“放心,我們是文明人,不會對你做什麽,跟你那些動不動就要打人的小弟不一樣。”
葉秋桐聽秦譯說着西裝敗類一樣的話,心裏好笑,面上卻板着臉,對顏沛說:“只要你說句對不起,你就可以立刻離開。”
顏沛深深看了葉秋桐一眼。
葉秋桐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
過了好半天,葉秋桐都等得有點累了,顏沛終于開口:“不好意思。”
葉秋桐:“……”
道歉都要打個折。
秦譯想說話,葉秋桐阻止,說:“行了,走吧。”
顏沛轉過身,往門口走去。
直到顏沛徹底消失,餐廳裏都鴉雀無聲。
秦譯開口打破安靜,問葉秋桐:“這樣就行了?”
葉秋桐點點頭,從衣兜裏把手機拿出去,說:“再不結束,手機都沒電了。”
秦譯:“?”
葉秋桐解釋道:“從他們要動手開始,我就在錄音,萬一真的起沖突,總要給自己留條後路。”
秦譯不知道該不該贊揚他機靈,不愧是捉奸都不忘拍照的人。
秦譯擡頭看了看四周,說:“那可以做收尾工作了。”
秦譯的收尾工作效率高得吓人,首先他遣散了氣氛組,所謂氣氛組就是餐廳吃飯的圍觀群衆,秦譯将這些人的飯錢全包,前提是他們删掉手機裏拍的視頻。
處理完這件事,秦譯讓餐廳今晚停止接待客人,整晚的費用他負責。
實際上保镖早就跟餐廳經理打了招呼,否則服務生也不會放任他們在這裏鬧了半天。
經理本來不願意這麽做,但秦譯給的實在太多了。
閑雜人等紛紛離開,鹿朗餐廳頓時變得空蕩蕩,現場只有秦譯和葉秋桐以及兩個保镖,還有……岳家恒。
秦譯看着岳家恒,語氣不善:“你怎麽還在這裏?”
葉秋桐懷着歉意對他說:“不好意思啊,今天是個誤會,我真不知道會被安排相親。”
秦譯聽到“相親”兩個字,看向葉秋桐。
岳家恒抓抓頭發,說:“沒事,我也沒什麽損失。”白看一場好戲。
只可惜葉秋桐長得真的很和他口味,就是個性有些生猛,他吃不消,再說人家已經有主了。
岳家恒真誠地對葉秋桐說:“祝你幸福。”
葉秋桐:“……”
這人思維真的老派。
岳家恒裝作潇灑地想轉身而去,被秦譯喊住。
秦譯揚着下巴,用眼神示意:“把花拿走。”
岳家恒摸摸鼻尖,将旁邊桌上的康乃馨和勿忘我拿起來,抱在懷裏,離開鹿朗。
這下真的清場了,只剩自己人。
秦譯讓服務生清理餐廳,打掃幹淨後,拿着菜單看了一遍,不耐煩地說:“你怎麽選這麽破的餐廳吃飯。”
葉秋桐:“……”
他站起身,拿過菜單,給秦譯點了餐廳最貴的和牛搭配烤海苔和菌菇以及一份羅宋湯,同時囑咐廚房給餐具再消一遍毒。
舞臺落幕,不用再演給誰看,他們又恢複成上司與下屬的關系。
葉秋桐親自給秦譯布菜,秦譯這才脫下手套,沉默地吃東西。
其實葉秋桐也沒吃晚飯,但他一點都不餓,他守在秦譯旁邊,過了一會,沙啞地出聲:“秦總,今天謝謝您。”
秦譯挑剔地用筷子扒拉着牛肉,說:“你該謝我的地方多了。”
葉秋桐說:“您說得對。”他輕聲問,“您今天怎麽到這裏來了?”
他有很多問題,想一個個問。
秦譯沒有回答,思緒飄到幾個小時之前。
那時他還在公司,許睦過來找他有事,兩個人說完後,許睦提了一句葉秋桐。
“葉秘書今天回去了哦?”
秦譯點點頭,随意地說:“他說要跟同學吃飯,放他走了。”
許睦笑嘻嘻:“難得總裁這麽好心。”
秦譯懶得搭理他,聽到許睦又說:“不過誰知道是不是同學吃飯,說不定是相親。”
秦譯擡起頭。
許睦自顧自地說:“可多人要給葉秘書介紹對象了,我也提過,他當時說同學給他介紹富二代,被他拒絕了。”
秦譯冷冷地說:“你怎麽這麽關心葉秘書的感情生活。”
之前分手的時候也是,現在也是。
許睦說:“因為長得好看啊,長得好看工作又好的男孩子,誰都不忍心讓他單着。”
秦譯煩躁地說:“別在我這裏開婚介所,快滾。”
打發了許睦,秦譯無心工作,讓司機送他回雲亭公館。
回家的途中,他琢磨着晚餐的事,今天難得沒有應酬,他本應該惬意地在家裏休息吃飯。
……在外面吃也不錯。
上次辦公室聚會的那家餐廳好像叫鹿朗。
相親又怎麽了,剛好讓上司看看把把關。
秦譯毫無負擔地讓司機調轉車頭,導航目的地改為鹿朗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