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十八章 薄涼女子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斜斜地射進窗棂，落梅從混沌的夢中醒來。赤足走到窗邊，揉揉惺忪的眼，她推開窗，屋外清醒涼爽的空氣一下子撲面而來。
怔怔地，落梅遠望。卻一下子看見對面的宮殿，忙忙碌碌湧進湧出許多宮人。她兀自疑惑。這宮殿不是昨天還空着嗎？怎麽今日就住進人了？
轉過頭，剛想喚來貼身宮女，就被忽然出現在視線中的那抹殷紅攫住目光。
對面宮門邊，倚着昨日那個妖嬈魅惑的女子。她雙臂環胸，目光冷冷地注視着窗邊站着的落梅。相隔太遠，落梅看不清她具體的神情，但是那道攝人的目光裏，确确實實包涵着太多令人心顫的感覺。說不出是怨恨敵意還是其他，卻實實在在令接收到那目光的人，心底惶惶不安。
咬了一下唇，落梅有些慌張地合上窗子。頹然地跌坐回榻上，感覺一種巨大的茫然無助感，自心頭緩緩升起。慢慢地，她蜷起身子，細長的雙臂緊緊地環抱住自己瘦弱的身軀。可那源自心靈深處的顫抖，卻還是難以控制。
幾個月前，她還只是一個被人小心翼翼呵護的孩子啊！如今，卻必須成為一個滿面鉛華，處心積慮的女子。這不是她想要的，但她別無選擇。現在，真正的強敵來了，而她除了無所适從又該如何？
未來——似乎只是一團白慘慘的霧團，她看不見出路，卻只得在原地跌跌撞撞的摸索，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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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夜歌舞生平，日日把酒言歡，時時可人相伴，英武一代的帝王，也沉溺一回來自異域的溫柔鄉中，無法自拔。
對面的宮殿，歡聲笑語不斷。這裏的塌前，卻是人單影只，一片陰霾。
再擡眼，皇帝盡在咫尺，伸出手卻發現遠隔天涯。
那個女子，像一道密實的網，牢牢地網住皇帝，不容他人一絲一毫的親近，尤其是她。即便是要上前與皇帝一句問安，都要被水媚瑤冷言冷語隔開。而皇帝，也似乎早已不再是那個溫柔多情的男子，眼裏心裏都只有一個女子，嬌媚無邊。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梅兒，不要怕她！再怎麽說，她也只是一個沒有名分的異域歌姬。咱們幹脆找她挑明了！質問她憑什麽一人獨霸皇帝！”
“芊芊姐姐？她那麽得寵，我只怕——”
“怕什麽？我諒她也不敢把你一個正牌的妃子怎麽樣！再者說，她這樣一直纏着皇上，即便我們親近聖駕的計劃再周密，也找不到用武之地。現今之計，你可以先對她利誘。利誘不行再威吓，倘若威吓仍不管用——哼——”蘇芊芊眯起眼，“那她也真是自找死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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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她蘇芊芊豈非善類？！這宮中是什麽地方？不是龍潭也比虎穴！一個女子即便再嚣張得勢，香消玉殒，也只是眨眼之間的事罷了！
“姐姐？！”
“放心——我這就幫你把她約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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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慶微宮別院（暫空殿）
夜晚的魚塘，波光粼粼。落梅丢一顆石子下去，驚擾了安然自得的魚兒。撲通嘩啦——靜谧的空氣終于活躍起來。她那顆七上八下的心，也終于稍稍緩解了一下。
忽然，空氣中一縷幽香傳來。落梅愕然回首，就見身後迷人的女子，輕輕彎了彎嘴角，凝脂般瑩白的臉上一派雲淡風清。
“聽說，梅妃您找我？”
好聽的嗓音，是不勝嬌羞的妩媚。就連對面同是女子的落梅，也不免一陣呆怔。這女子是天下間難見的尤物，無法不讓人心動！
“怎麽不說話？若是沒事，我可要回去了！回去晚了，陛下可要着急了呢！”說着水媚遙施施然轉身，作勢離開。
“等等！”落梅一急，趕忙上前，一把拉住她那雙滑膩嬌柔的手，身心又是一陣奇異感覺流過。
“怎麽？”她回眸，深深地望向落梅。
一瞬間的錯愕對視，落梅的心沒來由的一陣狂跳。那雙眼，深邃不可見底的眼，仿佛千年前曾經見過一般。好熟悉，卻又恍若隔世。眉目間流淌的情愫，仿佛一首哀怨纏綿的情詩，又像安靜流淌苦述衷腸的琴曲，繞繞纏纏，直攪得落梅心意翻滾，神智迷陷。
“你是誰？”落梅張口，情不自禁說出。
也是一瞬間的遲疑吧，她似乎看見了水媚瑤臉上有一閃而過的迷茫哀痛之色。再注視，卻早已不着痕跡。
“我是誰？呵呵，我是誰你們不都知道嗎？”她淺笑着，妖媚搖曳的宛如風中罂粟。
落梅松手，任那雙柔荑從掌中滑落。水媚瑤不動聲色，片刻後已經換上一張冰冷的面孔。
“你到底有什麽事？！”
落梅望着她許久，強壓下翻騰的心緒。遂想起今夜而來的目的。“好吧！既然如此，我也就直說了！”她轉過身，錯開她攝人的目光。“你以為你可以這樣獨霸皇上多久？”
撲哧一聲——身後女子竟然笑出聲來。
“呵呵，早就料到了你會問這些。看來，我今日算是白來了！還盼着能有點什麽新鮮東西。卻原來天下女人都一樣——”
“你什麽意思？”
“就是天底下的女人都一樣，愛慕虛榮。為了富貴榮耀，非要巴結上強大的男人才甘心。若是得不到強者的垂暮，就會恐慌不安。若看見強者寵幸別個女子，就都恨不得親自将她們都鏟除了去，方才安心。呵呵，這不就是天下女人都一樣麽！”
落梅驚異，看對面女子一臉看破紅塵又超脫世俗之外的表情，很是疑惑。
“哦？怎麽說的好像你很超脫的樣子？難道，你現在不是在巴結強大的男人嗎？”
“我？！”水媚瑤淡然一笑，“我無需巴結，他們自己就會貼過來，不是麽？”挑眉，她邪邪一笑。
“水媚瑤，我今日找你來的初衷并不是與你争風吃醋。我只想告訴你，以色侍人焉能久哉？男子薄涼，莫不如早些識相，為自己尋的一條長久之計，也可——”
“住口！”她憤然地打斷落梅的規勸，“男子薄涼？你以為，女子就不薄涼？！我告訴你，女子若想薄涼，絲毫不會遜色于男子！”
落梅被這突如其來的怒喊震懾，愕然地仰起臉，卻見水媚瑤一張桃花秀面此時卻是駭人的凜然！一驚，她踉跄着倒退數步。
忽然，一股溫熱的氣息撲面，一雙精細的玉臂攬住她纖細的腰肢，落梅擡眼，卻見水媚瑤近在咫尺的臉。
“你？”
“你就這麽想親近那個年入不惑的老皇帝？”她的臉緊挨着她的臉，每說一個字，沒吐出一個音節。就會有帶着淡淡幽香的熱氣噴灑在落梅面上，引得她身體一陣輕顫。
“你放開手——”說不清心底莫名其妙的慌亂，落梅有絲難堪地在她手臂中掙紮。可那看似嬌弱的玉臂，卻似乎帶着驚人的力量。任她幾經扭轉，依舊紋絲不動。
“怎麽？不敢說？不想說？還是不願意說？”她的眼睛危險地眯起，單挑的鳳目，蠱惑中透着冰心刺骨的冷意。
“水媚瑤，你放肆！啊——”
腰上的力道瞬間消失，落梅一個不穩，跌坐在地。忍着痛，她仰起臉。只見身前站立的水媚瑤，寬大的衣袖翻飛，一雙柔媚的眼透着不似尋常的堅毅與冷酷。就連那副玲珑嬌弱的身體，也仿佛頃刻間變得挺拔偉岸。僅僅一瞬間的功夫，她仿佛看到了她體內不一樣的靈魂！一個強大的，非比尋常的靈魂！
夜風起，魚塘波瀾起。
豔紫的華服劃過夜色，水媚瑤決然地轉身，大步消失在別院甬路的盡頭。
落梅怔怔地坐在地上，眼神直望着那道漸行漸遠的背影，腦海中出現的，竟然是那雙溫柔恬淡的眼。
爹爹！緣何想起你？莫不是天邊雲角，你無意中仙游而過，看見了此刻狼狽不堪的梅兒？
是啊，你一定看到了。
知道她累了，冷了，快熬不下去了。所以才微笑着給與梅兒最最溫柔的一瞥，就像小時候我賴在你懷中時一樣。
對麽？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