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他可真是個磨人的小戲精……
京中春日遲來, 閑日匆匆,秦恪每天仍是讀書習作,午後晴好時, 便在湖邊漫步看看景。
只是好幾日都沒瞧見蕭曼了, 問了蕭家的管事,才知道那丫頭居然真在閉關繡錢袋。
離殿試還有兩日, 鴻胪寺先行召集今科中榜的一百一十名貢士于五鳳樓外,教演入宮朝觐的禮儀。
此舉是防止他們殿試的時候,君前失儀,舉止失當,擾亂國家掄才大典。
教習官員先行演示五拜三叩的大禮, 如何稽首,如何頓首,如何參拜,最後一拜如何叩頭承禮,如何卻步退班。
衆人依樣模仿, 旁邊還有禮官在巡視。
雖然秦恪幼時就因故離了皇宮離了京, 但這些東西對他來說, 還是如吃飯夾菜一般簡單。
根本用不着像旁人那般反反複複不停練習, 只一遍,就讓禮官和教習官滿意地不住稱贊。
其他的人也都忍不住朝他投去羨慕的目光。
從清晨到午後, 直到所有人都過關了才結束。
秦恪琢磨着待會兒去找曹太監, 尋些有趣的小玩意兒, 回頭也好有借口将蕭曼約出來,但是再轉念又想,宮中的東西太紮眼了,那丫頭興許好糊弄, 但是蕭用霖必然不好糊弄……
想到糾結處,冷不防有人從後頭襲來,他下意識沒控住,身子往旁一偏,他動作極快,仿佛如輕煙般一掠而過。
周邦烨當下就驚得瞠目結舌:“敬忱兄……你……”
他雖然拳腳功夫平平無奇,但是因為喜愛武藝,也鑽研觀摩過不少江湖高手過招,所以也算是識貨的。
當下秦恪身形一動,他就知道這必定是高手,若擱在平日裏,必定會拊掌叫好,但是眼下就顯得有些怪異。
練過功夫的人,走路吐息上就與尋常人不同,可是秦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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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邦烨覺得自己與他相交也甚密了,但竟然半點都沒瞧出對方是個練過功夫的人,而且不僅僅是他,就連大理 * 寺那位能帶刀出入禁宮的官差都沒有發現,那麽,秦恪的武功造詣究竟到了何等地步?
周邦烨下意識就往後退了一步。
然而他這一動作也落入了秦恪眼中。
他眉梢微挑,眼中含着似有若無的笑:“原來是龍川兄。”
周邦烨望他的雙眼看了會兒,也并未見有任何異樣,仿佛剛才那一避也是尋常得緊,當下只覺是自己想多了,略尴尬地沖他一笑:“敬忱兄,方才你可真是吓了我一大跳。”
“怎麽了?”秦恪反倒是一臉疑惑。
周邦烨左右瞧了瞧,上前兩步挨近了壓低聲音道:“你這功夫跟誰學的?能不能指點我兩招?”
“功夫?”秦恪心知肚明,但仍佯裝懵然不知。
“就你剛才閃身的那一下!行雲流水一般,速度快不說,還好看得緊。”周邦烨眼中的神光更亮了,“敬忱兄,你瞧,咱們交情也不算淺了,就……能不能指點我一二?”
他直直地望着他,一副興致勃勃,篤定了他一定會“指點”似的。
秦恪略略沉思了一會兒,蹙眉道:“只怕要龍川兄失望了,我這算不得功夫。”
“怎麽算不得功夫?”
周邦烨眼中難掩失望,正想繼續勸說,就聽他繼續說道:“說起來慚愧,我打小就不愛讀書,每日裏都被家父追着打……小孩子麽,老老實實挨打的是一種,躲着藏着不讓被打着的也是一種……”
周邦烨聞言,臉上不由抽了幾下,依然不信:“敬忱兄的意思是,你這閃躲的功夫是打小挨打打出來的?”
秦恪微微颔首:“可不是麽,萬事皆可熟能生巧。”
要說其它的,周邦烨可能真不會信,但這“熟能生巧”四個字,這會子聽起來倒像是內藏玄機,越想就越似乎是那麽回事……
他從小時到如今都沒少挨過打,怎麽就沒這悟性呢?
再瞄眼瞅了秦恪兩眼,人家連中二元不說,就是這宮裏頭的規矩,他都比旁人學得快。
啧,這人和人,同樣都是兩只眼睛一張嘴,怎麽有時候差距就這麽大呢?
“我都忘記恭賀龍川兄了,進了二甲,真好。”
“嘿嘿,這回真是僥幸了,我自個兒都吓一跳!我爹也是高興壞了。”周邦烨說到這裏,不好意思笑了笑,難得腼腆了起來。
這話吧,若是別人在他面前提,似乎就有些嘲諷的意味,畢竟他平日裏是個什麽樣兒?別說二甲了,就是吊個三甲末尾都難。
先前就有不少同年,話裏話外無不在影射自己靠父親才拿到了二甲。
但是秦恪不同,周邦烨覺得,他是自己見過的眼神最堅定無塵的人,雖然普通書生一個,沒家勢也沒背景,但身上就有一股子力道,是那種只要認準了目标就會不遺餘力去實現。
他同自己交朋友,完全不問自己父親的 * 官職,也從不過問自己家中的事,一起時,聊的也全是詩書字畫,當然還有一些閑話。
他們的交情就是最純粹的同窗之誼。
“對了,龍川兄,這京中哪裏有賣稀罕小玩意兒的?”秦恪忽然間又轉了話題。
“稀罕小玩意兒?”周邦烨倒是好奇了,“送人的麽?”
秦恪才一點頭,周邦烨就道:“可是送那天在梅花林裏的小娘子?”
他沒有否認:“龍川兄有什麽好建議麽?”
“嘿嘿,敬忱兄,這回你就問對人了,別的事兒我還真不敢誇口,這送東西哄人開心,我可是最拿手的。”他興致極高,清了清嗓子,開始侃侃而談,“這若是送年輕的小娘子東西,怎麽送,送什麽,都得分人。普普通通的民家女子,随意,首飾之類的最好,可要是高門貴女,她們見過的,用過的,自然都是不一般的,這時候可就不能俗氣地送首飾了,得往稀罕裏整。”
說到這裏,他忽然轉向秦恪,挑着眼笑道:“敬忱兄,既然你想要稀罕小玩意兒,想必那位小娘子不是尋常人,我知道有家鋪子有西域和西夷的小玩意兒,咱們去看看?”
秦恪不置可否,反正原本也是打算自個兒去瞧瞧的。
“我也正好去那邊的花鳥市瞧瞧,我先前送祖母的那只貓兒跑了,她老人家愣是好幾天都吃不下,這不,我再去尋一只一樣的。”
他絮絮叨叨說着家裏的事,秦恪垂着眸聽着,忽然間開了口:“不然咱們先去花鳥市瞧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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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恪一眼就瞧中了一只純白的西域狐貍犬。
叫人剪了二尺紅綢,編了幾個蝴蝶結給狗紮好,自己左看右看也很滿意。
也不耽擱,當下就提着精心準備的“小玩意兒”,去找了蕭曼。
他到蕭家的時候,蕭曼還在閨閣裏。
“郎君來了?老奴這就讓人去喊娘子。”管事的一眼就瞧見了他手上拎着的竹籃子,上頭蓋着紅綢子,不消多問,便知道是送給自家小主子的。
秦恪溫然道:“不用了,既然她在忙,我就不叨擾了,等她閑下來了,我再來。”
管事的笑眯眯恭敬送他回了隔壁宅子,想着還是得跟小主子說一聲,秦家郎君多好,連中兩元,保不齊回頭還是狀元郎,而且性子也好,對他這個家奴都這般客客氣氣,這年頭,像這般平易近人的青年才俊真是打着燈籠都難覓了。
秦恪回到自家的小院,閉門落了鎖,這才将竹籃裏的狐貍犬抱了出來。
他雙手舉着那狐貍犬,将它的臉對着那閨閣,一字一句道:“瞧見沒,往後那就是你主子,我也不指望你護主了,你這樣的……也護不了。”
說這話時,他唇間依然帶着笑,語聲也是一如既往的溫和。
可那狗也不知是一路悶在籃子裏太久被吓着 * 了,還是怎麽的,竟半點也不敢動,就兩眼茫然地望着那閣樓,也不知将他的話聽進去沒。
“不過麽,你也不能白吃白住不是,你得哄着她高興,若是惹她生氣了,回頭你也讨不着好去,可記住了?”
說完這話,他才将那狗放下。
“好了,你可以叫喚了,叫得越響亮越好。”
他稍稍後退兩步,乜眼瞧着那狗,就等它叫個驚天動靜,怎料那狗居然無動于衷,支棱着小耳朵,一臉戒備地望着他,瑟瑟發抖。
他也不急,只冷着眼盯着它。
終于,那狗憋不住了,“汪——”一邊叫一邊滿院子亂跑。
秦恪也不看那狗,只微微擡頭望着那閣樓,不多時,便見他唇間抿出一彎淺笑,然後假裝去抓那狗。
“哎,好狗狗,你別跑了,快過來……”
“汪,汪汪!”
那狗叫了幾聲,撒腿跑得更快了。
蕭曼聽見犬吠,出來看時,恰好就看一人一狗滿院子瘋跑的場面。
那書呆子追着狗跑了一會兒,便似乎就體力不支,扶着廊柱連連喘氣。
“……”
蕭曼也是給看懵了,搞不清眼下究竟是個什麽局面,而那白絨絨的小狗又是從哪兒來的。
但看他扶着廊柱喘氣,她心中便一凜,當即沖那邊喊道:“你別追了,坐着別動!我就過來!”
蕭曼進院子的時候,那狐貍犬竟沒有一絲一毫地猶豫,就像是找到了救星似的,當即就扭着白絨絨圓滾滾的身子迎面奔過去,一路跑,一路還“汪汪汪”叫着,那聲音和之前完全不同,當真是說不出的甜膩。
蕭曼把它迎進懷裏,抱着輕撫了幾下,抱着那又暖又軟的身子,真是有些愛不釋手。
秦恪在旁瞧得狹起了眸,忽然覺得那狗成精了,這是在跟他争寵呢!
當下就望向她,委屈巴巴道:“小生還以為驗官不願搭理小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