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十八
推開舒清閣的大門,屋裏一片死寂,葉暮軒走進屋子,借着昏暗的光線掃視一圈,最終在書桌旁的角落裏找到了蕭允鴻。
蕭允鴻正坐在地上,專注地看着手裏一個精致的小瓷瓶發呆,葉暮軒吓了一跳,兩步上前,一把按住蕭允鴻的手,道:“你想什麽呢!別做傻事!”
蕭允鴻這才擡眼看了看葉暮軒,這一看,又讓葉暮軒一驚。短短三天,蕭允鴻卻已形銷骨立,憔悴不堪,臉上胡子拉碴,往日明亮的雙眸也沒了光彩,背上的傷染紅大片衣衫。
“這藥是假的,”蕭允鴻聲音嘶啞地說道,“他卻為了這藥。。。。。。”
看着這樣的蕭允鴻,葉暮軒的臉上也染上幾分哀戚,他什麽也沒說,只是蹲下身,坐在了蕭允鴻旁邊。
“我一直以為他不愛我,”蕭允鴻緩緩地說着,聲音卻哽咽起來,“我竟然以為他不愛我!暮軒,我才是最該死的那一個!”
“那天他在床邊拉着我的手,跟我說他不怪我了,他說他願意跟我去西北,他喊我蕭允鴻,他好像只喊過那麽一次,我卻沒有應他。”
“我選他了,暮軒,我已經選他了,可是我還沒來得及好好對他,我從來都沒有對他好過。”
“那天我還說那些話傷他,他當時已經。。。我居然還說那些話,那就是我最後跟他說的話!”
“他說他好冷,讓我抱抱他,我都沒有,我居然。。。就那麽走了!”
“允鴻!”葉暮軒低低地喚了一聲,卻再也說不出話。
他從未見過蕭允鴻這般模樣,哭得如孩子一般,脆弱不堪,看得葉暮軒心裏一酸。
蕭允鴻突然抓住葉暮軒的手,抖着聲音說道:“暮軒,他是不是還在怪我了,因為我對他不好,所以才躲起來了。”
“他沒有死對不對?他不會就這麽死的,我不信,他什麽都沒留下,連遺體都沒有,讓我怎麽相信!”
葉暮軒看着蕭允鴻,嘆了口氣,伸手在蕭允鴻頸間一點,蕭允鴻一僵,随即便昏睡了過去。
葉暮軒一臉疲倦的走出舒清閣,年關剛過,瑜王府裏卻一片蕭索,丫鬟小厮皆愁眉苦臉。
崔福走過來,一臉焦急道:“葉公子,王爺怎麽樣了?”
葉暮軒揉了揉眉心,道:“我點了他的睡穴,先讓府裏的大夫給他看看傷吧。”
崔福點點頭,“自從蘇公子出了事,王爺就把自己關在舒清閣裏,不吃不睡的,也不讓人給看傷。”說着,崔福的聲音也哽咽起來,随即又擡頭問道,“蘇公子,可有消息了?”
聞言,暮軒搖了搖頭,這時一影衛快步來到跟前,抱拳道:“葉公子,您找我?”
葉暮軒看向他,道:“你上次說在淇在郊外被一少年劫走,可還記得那少年的模樣?”
影衛思忖片刻,道:“那少年身高約七尺半,模樣清秀,年紀不過十五六,武功卻奇高,屬下等皆不是他的對手!”
葉暮軒皺了皺眉,又道:“你以前可見過那少年?”
影衛搖搖頭,“從未見過!”
“雲曦呢,可還在府上?”葉暮軒又問道。
崔福道:“自蘇公子出事那天,便再沒見過。”說完,思索了一陣,又道:“葉公子懷疑是沈神醫?”
葉暮軒點點頭,“若真是他,在淇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影衛卻插道:“應該不是沈神醫,易容之術雖可改變容貌,但身高體型絕不是一個人,而且那少年出身應該不簡單!”
“何出此言?”葉暮軒問道。
影衛道:“那少年的衣着十分華貴,袖口上繡着金線,扣子也都是白玉的,就連劍鞘上也鑲滿了寶石。”
聞言,葉暮軒一愣,若有所思了一陣,随即臉上卻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
“皇上,瑜王殿下來了。”掌事太監低頭報道。
蕭允傑從堆積如山的奏折中擡首,一臉疲憊,看着緩緩上前的蕭允鴻,臉色慢慢陰下來,吩咐道:“都下去吧!”
蕭允鴻的臉色有些蒼白,往日合身的朝服如今也大了幾分,手裏拎了一個兩尺高的箱子,外面用墨色的布巾包裹着,他面無表情地看向蕭允澤,似乎在等他先開口。
蕭允澤嘆了口氣,幽幽道:“你終于肯來見朕了。”語氣裏頗多無奈。
蕭允鴻看着他,表情看不出喜怒,過了許久,方道:“我今日來還皇兄一樣東西。”
說着,走上前,砰地一聲将手中的東西放在蕭允澤的桌上,剝開布巾,打開盒子,裏面竟是一個人頭!長發披散,滿臉血污,卻依舊可以看出是一個美麗的女人。
蕭允澤一驚,滿臉怒氣地看向蕭允鴻,“你這是何意!”
蕭允鴻低頭看着人頭,道:“我只是把皇兄的人送回來而已,皇兄還記得她吧,綠绾,我兩年前納的侍妾。”
蕭允澤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你把這東西帶到朕的書房,是要學那蕭允傑,造反不成!”
蕭允鴻看着他,神色凄然,道:“皇兄為何要殺在淇?你明明答應,只要除了璟王。。。。。。”
“朕為何不殺他!”蕭允澤噌得站起來,“你明知道他是蕭允傑的人,明明看到他要刺殺朕,你卻一再包庇,甚至還想帶他遠走西北!”
“所以你從沒想過放他走”蕭允鴻吼道。
蕭允澤一把按住蕭允鴻的肩膀,有些急切地說道:“允鴻,你自六歲便跟着朕了,我們十幾年的情分,難道還比不得一個蘇在淇!”
蕭允鴻冷冷地看向他,一把揮開了蕭允澤的手,向後退了兩步,道:“十幾年情分?皇兄若真念着這十幾年情分,又怎會把綠绾送來!”蕭允鴻諷刺地笑着,“皇兄,你根本不信我!”
聞言,蕭允澤頹然地坐到椅子上,搖着頭道:“蕭允鴻,這幾年你跟朕越來越遠,朕知道你在為當年的事怪朕,朕只是怕,朝廷內外,朕能信的,只有你啊!”
“當年!”蕭允鴻聲音有些激動,“他是我的恩師!你怎麽能。。。。。。”
蕭允澤急道:“我沒辦法,允鴻,韓岳知道得太多了,我剛剛登基,冒不得風險!”
聞言,蕭允鴻一怔,随即又低低地笑出了聲,“是啊,他知道的太多了,四弟,五弟,還有早夭的六弟!”說着竟大聲笑了起來。
笑了好一會兒,才看向蕭允澤,凄然道:“皇兄,你到底還要殺多少人才甘心?”
“朕也不想啊,允鴻。”蕭允澤說道。
蕭允鴻嘲諷地一笑,收斂了神色,又恢複一臉冷清,道:“北狄,我會去打,這是為了鄭國,不是為你!“言罷,便轉身離去。
“允鴻!”蕭允澤叫道,“你當真要為了一個蘇在淇,與朕反目!”
蕭允鴻背對着他,腳步頓了頓,随即臉色又陰沉下來,大步出去了。
見蕭允鴻毫不猶豫地離開了,蕭允澤的臉色慢慢陰了下來,突然一揮手,将桌上的箱子掃到地上,人頭滾落在地,大理石的地面也染上了斑斑血跡。過了一會兒,自袖中摸出半塊玉珏,恨恨地看着,自言自語道:“韓淇,你果然和你爹一個樣,連死了都要橫在我跟蕭允鴻之間!”
出了宮,蕭允鴻擡起頭,明晃晃的陽光有些刺眼,路邊芳菲鬥豔,仿佛知道春光将盡一般。已經兩個月了,蕭允傑逃至西南,擁兵而起,北狄趁勢來犯,在邊疆虎視眈眈,如今的蕭允澤可謂腹背受敵,花了六年才安穩下的局勢竟一夕之間搖搖欲墜。
兩個月了,在淇,你在哪裏?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