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瞬間,幾乎所有聚集在此的民衆都忍不住回頭看向廣場與土地的交界處,那裏站着一群穿着黑色軍服氣勢驚人的哨兵,而他們軍服上的紋章彰顯了這群人的身份,這分明是所屬聯邦正規軍的一號精英隊。
站在最前面的男人面容剛毅英俊,像是尚未到不惑之年,不過眼角的些許皺紋還是透露了他所經歷的歲月風霜。可他的身姿依然挺拔如松,棱角分明的臉上神情冷硬不怒自威,讓人忍不住被他的威壓壓得矮了一頭,更不要說廣場前的這群烏合之衆。他們大多數已經雙腿發軟瑟瑟發抖,不受控制地下意識向兩邊散開給這支隊伍讓開了一條道。
領頭的男人就這樣堂而皇之地順着這條人為開辟的道路朝高臺走去,他的下屬們跟在他身後,即使沒有釋放出戰鬥時的那種魄力,卻也仍然能讓人感受到不俗的氣場。
陶軒錯愕地看着那個氣度不凡的男人朝這個方向走來,他與他的下屬離嘉世的這隊哨兵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這個距離足以讓陶軒感覺出兩支隊伍間難以忽視的巨大實力差。陶軒竭力維持着面部表情的平和,可他的內心遠不如表面上那樣淡然,他在腦海內瘋狂搜索這個男人的信息,擁有這般長相和氣場的男人,他一旦見過應該是過目難忘,可他實在是想不起來這到底是哪位高人。
男人軍服上佩戴的那些勳章,在正午的太陽下反射着白光,當他離陶軒只有五步遠的時候,陶軒終于看清那些閃瞎人眼的勳章當中,甚至有一枚是全聯邦僅有三位上将才擁有的極高榮譽勳章。
此時的陶軒感到了十足的驚慌失措,這位上将級別的人物,很顯然是為了葉秋來的,結合他剛才說的那句話,他應該和葉秋關系匪淺。
而此時的葉修相當難得地把眼睛睜得大大的,大大的眼睛裏有大大的疑惑,他完全沒有想到這個男人居然會出現。
真正的葉秋也很震驚,失聲道:“他怎麽在這兒!”
已經來到他們面前的男人一巴掌呼在葉秋的後腦勺上:“他什麽他,叫爸爸。”
葉秋捂着被打疼的腦袋,龇牙咧嘴道:“爸……”
而他的內心無語凝噎:
到此為止了,他的逼只能裝到這裏為止了,他的蓋世英雄夢也該醒了,這一醒,就是一輩子。
葉秋真的沒想到,當他暗自歡喜地來給他哥當靠山的同時,他們家老頭居然也出發了!
葉父也是沒想到,他偷偷來給大兒子助威,居然還在這邊看到了率先到達的小兒子!
葉家的這對父子,原本心裏想的都是:我哥/這小畜生只有我了。
結果到了這邊一看,有的還不止是他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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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可怕的是,這對塑料父子,幾小時前在同一張桌子上吃早餐的時候并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相當平靜和諧又若無其事,就像是誰都沒有看到那張通緝令,誰都不在意葉修會怎樣。
他們甚至還發生了這樣的談話:
葉父:“你看了今早的新聞嗎?”
葉秋:“沒呢,怎麽了,爸你要看嗎?”
葉父:“不,不用,沒什麽好看的。”
葉秋:“我也這麽覺得。”
——此刻再回想當時的場景,可謂是十分讓人心寒,沒想到身為一家人,居然還如此勾心鬥角互耍陰招,簡直就像是幾百年前的宅鬥劇。
葉父對小兒子的奸詐感到心驚,商無不奸果然不假。
葉秋對他老子的悶騷感到厭煩,也不知道是哪個天天躲在書房看小時候的相冊。
而這一家人在臺上旁若無人的時候,陶軒卻是從頭到腳地僵硬了,此刻他手腳冰涼,絕望從心口蔓延至全身,他仿佛已經看到平地而起的高樓即将在他眼前陷落坍塌。
葉秋的雙胞胎弟弟,叫那個上将級別的男人——爸爸。
也就是說,這個男人是葉秋的父親。
而他陶軒,之前信誓旦旦地在所有人面前說,葉秋垂涎嘉世的權力和財富,葉秋是為了利益而出賣了嘉世,出賣了聯邦。
可如今,嘉世的謊言不攻自破。
有些事根本不需要明說,就知道這其中的邏輯并不通順,提供的理由絕對推導不出最後的結果。
嘉世之所以能夠蠱惑人心利用民意,完全是利用了人的劣根性以及人性中的陰暗面。
之前陶軒開具了葉秋這些年參加戰争後獲得的大大小小的獎勵與酬勞清單,其數值之低令人震驚,而陶軒表示相當悔恨以及痛心疾首:“當初葉秋說自己并不在意報酬,我信了,當時的嘉世也的确拮據,但我知道按葉秋的作為這些獎賞對他而言實在太少。後來我提過要給他更好的待遇,他拒絕了,我也以為他是真的不在意,誰知道我一時的疏忽導致葉秋的心理産生了這麽大的不平衡……”
很多人幾乎是立刻就信了陶軒漏洞百出的說辭,為什麽呢,因為他們看到了自己。因為倘若是他們,倘若他們為嘉世打下了那麽多場勝仗,在聯邦擁有了那麽多的擁護者,又怎麽會願意只擁有那麽少的財富,那麽虛無的權力,他們會想要更多,更多,更多的東西,才足以彌補他們在戰場上揮灑的血汗,才足以匹配他們的地位,才合情合理。
正是因為如此,鬥神是葉秋,也只能是葉秋。
世上只有一個鬥神,世上只有一個“葉秋”。
而他們終究只是衆生。
真正愚蠢的人甚至還沒有意識到毀滅的來臨,他們眼界太窄見識太淺,甚至連來人身上穿着的軍服究竟象征着什麽都并不知曉,更不懂葉父那一排閃閃發光的勳章每一顆到底有多少重量。
首當其沖的是臺下的陳夜輝,他三兩步跳上高臺,帶着一隊哨兵沖了上來直接和葉父的精英隊進行對峙:“你們是什麽人!打擾審判過程可知道會有什麽下場!”
陳夜輝說着就要上手去拉葉父,還悄悄觀察陶軒的表情,似乎希望借此機會在團長面前立個功。
陶軒被這完全沒有腦子的貨色給氣得說不出話來,而如今的嘉世最不缺的就是沒腦子的人,從現役的哨兵到臺下的民衆,看自己好像是人多勢衆,不由再次嚣張起來,這下不僅對着葉修叫嚣,他弟和他爸也一起帶上了。
不少站在後面的人一開始沒聽見葉秋對葉父的稱呼,但前面的人一傳十十傳百地朝後擴散,不一會兒在場的人都知道了這臺上的不僅有“葉秋”,還有他的胞弟和父親,于是立刻收拾起剛才被葉父的氣場所震懾到而産生的恐懼,張口就開始進行血緣連坐辱罵,并朝陳夜輝獻上了掌聲,仿佛陳夜輝是什麽民族英雄。
這讓陳夜輝萬分激動,這可是他人生難得一遇的光輝時刻,他必須要好好表現一番。然而還沒等他那髒手碰到葉父,一股強大的精神力鋪天蓋地地向他襲來,下一秒他就不堪重負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頭還磕在臺上給葉父磕了個響頭。
臺下瞬間鴉雀無聲。
被磕頭的葉父挑眉往旁邊挪了挪,顯然不接受陳夜輝這種貨色的叩拜,他轉頭看葉修:“能力這麽強偏偏要待在這種破地方,你說我該不該生氣。”
葉修笑笑:“這裏一直是個好地方。”
只不過有些人變了而已。
葉父不置可否,見那陳夜輝還跪着,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棄:“讓他起來吧,一直跪着像什麽樣子,長得又難看,不要在我眼前晃。”
葉修:“……”
合着您還是個顏控吶?
雖然有很多槽想吐,但葉修還是松開了對陳夜輝的精神束縛,而他随便露了一手後的成效也不錯,至少臺下叫嚣得響亮的普通市民此刻各個安靜如雞,沒人再敢發出聲音。
場面一度十分蕭瑟,葉修态度相當恭敬,低眉順目的樣子乖巧得像一只犯了錯的小貓咪:“爸,你怎麽來了……”
葉修有很久沒叫過這個稱呼,葉父也很久沒有聽到過他的聲音,兩人一時間都有些恍惚。
“我還能來幹嘛?”
葉父挑起一邊眉毛,“當然是給你來收拾爛攤子,不然呢,我還能怎樣?”
葉秋下意識接道:“還不是像個父親一樣把你原諒。”
葉父斜睨他:“要你說話了?”背着老子偷偷來裝逼的賬還沒跟你個臭小子算呢。
葉秋:“……”
行吧,反正他從來不屬于這個家。
陶軒此刻大腦一片空白,又好像閃過了許多念頭,他努力在想有沒有什麽能夠保全自己的折中方案,然而左想右想,即使他心懷僥幸,但殘酷的現實似乎沒有給他留一丁點希望,下一秒,葉父的舉動以及他所說的話就令全場嘩然,也讓陶軒徹底絕望。
穿着軍服的男人朝崔立伸出手,示意他交出麥克風,而崔立下意識地就遵從他的旨意甚至不敢多說一句話,接着渾厚低沉的男低音響起,讓整片廣場都能夠聽見:“各位同志好。”
臺下的民衆還沒什麽反應呢,葉秋與葉修就下意識朝他敬禮:“領導好。”
葉父的下屬們朝兩位公子遞去同情的眼神,這到底是從小受了多少訓練才能養成這種條件反射啊。
葉父瞟了兩傻兒子一眼,繼續道:“臺上這兩個長一樣的小子的确都是我年輕不懂事的時候弄出來的,但我今天不以他們父親的身份來到這裏,而是以聯邦正規軍的名義到此執行任務。聯邦第一精英隊今天來到嘉世,不為別的,”
他沒拿着麥克風的手伸進口袋裏,抖開一張紙,而那張紙上蓋着的色彩特殊的公章彰顯了它的公信力,“就為了抓捕嘉世團長陶軒等其餘十名嘉世成員,你們勾結帝國的犯罪證據已經由知情人士提交給了聯邦,引起了聯邦的高度重視,請你們不要進行無畏的抵抗,乖乖束手就擒,跟我們回首都配合調查。”
此話一出,陶軒就知道全完了,當初葉秋正是發現了他們暗中與帝國勾結的事實才被嘉世追殺,可當葉秋失蹤後,他們再三确認過關鍵性的證據并沒有被葉秋帶走,如今聯邦又是怎麽得到那些證據的……陶軒心亂如麻,只要一想到之後可能要承受的罪果,他就感到餘生已經了無希望。
嘉世軍團并不是每一個人都參與了這件事,只有少數的幾位高層和陶軒一起因貪圖更大的利益而屈服于帝國的誘惑,因此當葉父說完這番話,在臺下維持秩序的哨兵多半都愣住了,像是不能理解臺上這個身居高位的男人剛才到底說了些什麽。
廣場上一時間根本沒有人竊竊私語,像是根本消化不了這龐大的信息量,自诩正義的部分民衆目瞪狗呆,目前的心理狀态只能用五雷轟頂來形容。
葉父出示的那張逮捕令可比嘉世搞來的通緝令要有分量得多,他手中的黑色紙張上蓋着金色的印章,那是聯邦目前的最高統帥親自批準的證明,根本沒有留給嘉世辯駁的餘地。
民衆們都糊塗了,他們做了什麽?
他們對反咬一口的背叛者唯首是瞻,被他們施以最惡毒言語謾罵的葉秋卻是無辜的,此刻大部分人都恨不得離開這個地方,因為他們覺得丢人,是,他們的第一反應并不是對被污蔑者的抱歉,而是對自己居然成為幫兇感到了十足的羞恥,有人悄悄拿出自己的通訊器開始删除過往記錄,必須趕緊删,留下來都是打臉的證據,到時候被群嘲他可受不了。
得知真相的民衆開始對陶軒等人義憤填膺,那氣紅了眼的樣子比剛才更甚,而嘉世的這些年輕哨兵此時世界觀嚴重崩塌,甚至沒攔住前排一個激動地沖上臺朝陶軒臉上一拳走過去的中年男人,陶軒即使實力不濟,但也是個哨兵,對于普通人的攻擊根本是不需要放在眼裏的,而現在的陶軒萬念俱灰,一個不小心就被普通人給打了臉。
臺下的人群混亂不堪,嘉世的哨兵們也終于反應了過來,開始再次維持現場的秩序,只不過都已經不太走心,因為此刻的他們對于“嘉世”這二字,忽然沒有了歸屬感。
葉父對于這雜亂無章的局面很是看不慣,直接讓下屬暴力鎮壓,氣場壓制,讓嘈雜的現場再度回歸相對的安靜。
之前為了全方位拍攝葉修被審判的情狀,嘉世特意準備了數臺攝像機并準備把現場的情形進行直播,這場直播在昨天便已經被公布在嘉世的官博上,陶軒為了防止意外發生,特地讓人設定晚了一些的時間,現在意外已經發生了,陶軒卻已經沒有心力去管直播的事了。
葉秋的反叛不僅僅是嘉世上下在跟進着,全聯邦都在暗暗關注,此刻守着電腦等直播畫面的人裏有的相信“葉秋”,有的對“葉秋”意見老大,即使他們并不認識葉秋,但是這不妨礙他們在網上對葉秋的所作所為高談闊論,就好像他們真的親眼見過一般。
但不管相信葉秋與否,他們對于等會兒直播出現的內容卻不感到好奇,會看到的無非是嘉世對葉秋判罪,即使葉秋無罪,但是他一人之力又怎能和這支由他親自壯大的豪強軍團相比呢,昔日英雄最終被自己一手組建的軍團給烙下罪名,想來頗有些讓人感慨世事無常,但也有人幸災樂禍。
與此同時,各大軍團的重要人物也在關注這場直播。
藍雨軍團內的氣氛相當怪異,有一種令人害怕的安靜。
當家王牌黃少天根本坐不住,從半小時前開始抖腿,一刻鐘前來回在室內踱步,五分鐘前因為鄭軒說自己被他晃得腦殼疼于是再次坐下來抖腿。
徐景熙忍不住開口安慰道:“黃少你也別太擔心,沐橙姐已經提前知會過了,她不是說不會出事,已經得到了關鍵性的證據嗎……”
黃少天涼飕飕一眼掃過去,朝徐景熙點了點頭,但沒說話。
是的,黃少天已經至少一個小時沒有說話了,這實在是聳人聽聞,整個藍雨都籠罩在一股極其壓抑的氣氛下。
徐景熙還想勸兩句,但喻文州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別再說了:“沒用的,關心則亂。”
徐景熙不再說話,又看到一向衣衫規整的他們團長半片襯衫無意地夾在了皮帶裏,忍不住嘆了口氣。
關心則亂,喻文州又何嘗不是。
該說不僅是他們藍雨的這兩位,其他軍團的那些個大佬估計現在也不得安生,心裏七上八下,即使得到了蘇沐橙透露的消息,也仍是控制不住想飛奔到那個人的身邊給他一些支撐,即使他們都知道,那個人有多強大,可還是忍不住想親自陪在他的身邊。
雖然人人對于這次史無前例的公開審判各有側重,但還有一群人,莫名被“葉秋”的顏給圈了粉,在整體相當肅殺的大環境下非常不嚴肅,一天天的在個人博客上吹着彩虹屁,什麽可鹽可甜,什麽又純又欲,也真虧得他們光靠着一張通緝令上的大頭貼都能如此高潮,而因為成為顏飯,他們也堅決不相信嘉世對葉秋的指控,因為——
長得這麽好看的人不可能是壞人!
今天的直播,恰巧可以讓他們近距離舔顏,或許這是他們唯一的一次機會了,他們一定要珍惜,把每一眼當作最後一眼,一想到以後生命裏再沒有這樣的帥哥哥,他們就感覺人生都已經了無希望。
在各路的圍觀之下,由聯邦網絡臺接入的這場直播準時開始了。
只不過黑屏一閃,出現的畫面和人們所想象的不盡相同,先前吃瓜群衆為這場審判想象了千千萬萬種過程與結果,無疑是葉秋的下場十分凄慘,或者嘉世網開一面,賜他比較體面的死法,反正千種萬種,絕對是沒有現在眼前所看到的這一種。
一隊穿着聯邦正規軍精英一隊制服的哨兵給幾位嘉世的高層戴上了鐐铐,其中還有嘉世的團長陶軒,而臺下的民衆臉上都是氣憤的神情,看着嘉世的眼神仿佛是在看着什麽殺父仇人。
至于“葉秋”……他居然有絲分裂成了兩個人!
戰場上曾有一句像是玩笑話的真理:除了生孩子,沒有葉秋做不到的事。
後來傳到了社交網絡上,不管是粉是路人都會用這句話來吹一吹偉大的鬥神。
現在,粉絲們驚了,路人也驚了,就連黑粉也驚了:
葉秋他雖然不會生孩子,但是他會影分身啊!
影分身還不比生孩子牛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