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057一場虛妄
這幾日,依舊是細雨霏霏。
雲帝好幾次來鳳華宮,雲岫不是避着不見,就是看着他不說一句話,她不知道應該以什麽樣的心情面對雲帝,這個男人給了她太多太多的傷害。
這日,雲岫在荷心湖畔,看着已經長高許多的菩提樹,百般滋味浮于心底。
她的身邊也有一棵小小的菩提樹,靜然地躺在她的腳邊,還未種下。
湖畔的另一邊,雲帝緩緩走來。
墨發,白衣,消瘦的身影,眼前的女子,讓他的心底漫出絲絲縷縷的疼痛。
“雲岫。”身後響起一聲輕喚,“在想什麽?”
雲岫側了側身,目光淡淡地看向雲帝,四目相對,兩人眼中皆是一怔。
很快,雲岫在雲帝深邃的的目光中微微笑了起來,如晨光初現,耀眼無雙:“我以為你不會再想看到我了?”
曾經,雲帝以為雲岫的笑容是很迷人的,小小的梨渦,暖人心脾。可是,此時此刻看着,雲岫的笑容太迷離,太不真實了,像帶上了層層的面具。
如果抽掉雲岫臉上的面具,她竟然是這樣淡漠的樣子,不曾有絲毫的改變,雲帝的心忽然難受的要命。
他眉目俊朗,卻有些憂郁,眉頭輕輕蹙了起來:“雲岫,你恨我嗎?”
湖上的風淡淡地吹過來,雲岫微微眯眼,說的戲谑:“恨你什麽?是恨你太癡情,還是恨你冷酷無情?”
雲帝神情一滞,只是俊眸慢慢深沉起來,讓人看不明白。
他沒有說話。
是承認了吧!
Advertisement
雲岫臉上的笑容依舊是淡淡的,卻帶着一絲的冷意:“如果你想彌補,不如把這棵菩提樹種了吧。”
雲帝想起一年前雲岫中毒時,流風欲言又止的神情,俊眸閃過一絲驚詫。
這幾日一連下着雨,泥土很是松軟,雲帝依言,刨開泥土,種下菩提樹。
雲岫靠在荷心亭的玉欄上,擡頭看着細雨中正在種樹的雲帝,心口的疼痛又不可抑止地蔓延開來,她想,如果她不是要那麽貪心,妄圖得到雲帝的愛,是不是她不用如此難過?
雲岫的眼睫忽然垂下,遮住了眼底濃郁的悲色。
雲帝一回身,就看見兀自出神,一臉哀戚的女子,他拍拍手上的泥土,走到雲岫身邊,握着她冰涼的手:“你身體剛好,不要又着涼了,回去吧。”
雲岫的眼底有霧氣氤氲,有那麽一剎那,她很想問出一直隐在心底的那個問題,話到了嘴邊,又忽然沒了勇氣。
“走吧。”
當心底的疼痛再一次湧上心頭的時候,雲岫深吸一口氣,甩開了雲帝的手,一雙明亮的水眸,透着一種凜冽的寒意:“知道這裏為什麽有這麽多的菩提樹嗎?”
雲帝一怔,沒想到雲岫會突然提起,心頭一緊:“為什麽?”
雲岫一瞬不眨地看定雲帝,眼中寒意更甚,長久以來沉澱在心底的委屈和悲傷慢慢地湧上來,漫至眼底,化成點點晶瑩的光:“不是因為我喜歡,而是它們可以提醒我不要再那麽地愚蠢,我曾經以為你會自己知道原因,但原來,你根本就不上心。”
雲岫越說越激動,下意識地握緊雙手,倔強地忍住眼眶裏的淚水,她上前走了兩步,手一擡,手指如玉,卻冰涼透骨。
她指着一棵菩提樹,眼底漆黑如墨,淩厲地看着雲帝:“這一棵,是夜若寒決意娶姜若初的那天,你別有用心地納我為妃,以我為棋,牽制夜若寒,你們真不愧是親兄弟,連用的招數都一模一樣,毫無新意,偏偏活該我倒黴,遇上你們。”
雲帝聽着聽着,面色驟然一變。
雲岫揚唇一笑,瞳眸深深,卻再無半點眼淚了。
“而這一棵,是南山祭天的時候,我以為我和你有同生共死的福分,不想,是我自作多情。”
雲岫的神情有些恍惚,聲音也跟着低迷起來,不過,片刻之後又笑了起來,一雙眼睛,亮的吓人。
“還有這一棵,是在相國寺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作為一顆棋子竟然沒有一絲的尊嚴。”雲岫的目光澄澈寧和,她看着雲帝,“而你現在親手種下的這一棵,是我要恭喜你,恭喜你和雪妃能夠再續前緣,百子千孫,金玉滿堂。”
當埋在心底的話一股腦地全部說了出來,雲岫猛然發覺,原來把心裏想問的問題說出來,并沒有想象中那麽地痛,那麽地難以承受。
雲帝看着雲岫沉靜如水的眼睛,恍惚覺得,很多事情,他是做錯了。
“對不起。”
雲岫卻不認為,在雲帝做了那麽多傷害她的事情之後,一句對不起,可以一筆勾銷,前塵盡忘,她不是這麽大度的女人。
“啪。”
那是一個清脆響亮的耳光,打在了雲帝的臉上。
雲岫輕輕扯動嘴角,笑得很輕很輕:“我想知道在你心裏我算什麽?是你溺水時助你上岸的浮木,還是……你真的有喜歡過我?”
“現在我說什麽你還會相信我嗎?”
雲帝不知道他的那句道歉成了雲岫心底永不能再愈合的傷口,她有多希望雲帝可以多解釋一些,只要他多說一些,哪怕是逢場作戲,她也不至于那麽恨他。
然而,這世上所有的希望,想來,一點一滴都讓人痛徹心扉,寒意入骨。
“啪。”
又是一個耳光打在雲帝的臉上。
“我給過你機會的,我一直在欺騙自己,我好希望有朝一日,你我之間不要再有利用和傷害,不過很可惜,你的心原來是冷的,硬的。”
是老天可憐了她,給了她這樣一個夢,夢醒的時候,以往的美好統統變成了她這一生之中最痛苦,最不堪的一段回憶。
“我沒有想過我會傷你這麽深。”
沒有想過?
雲岫無聲冷笑,難道這樣,他就可以一直這麽心安理得地傷害她嗎?
秋風吹過,如墨青絲縷縷揚起,雲岫擡起長長的眼睫,她從雲帝的眼中,看見了自己唇邊苦澀的冷笑。在雲國的這些年,從來沒有人真心待過她,難道,事到如今她還要為了這樣薄幸的一個人再傷心難過嗎?
他配嗎?
“是當初,我不該入宮,不該遇見你,更不該愛上你。”
世事如此,原來這就是愛情,不是被傷害,就是傷害別人。
只是她不懂……為什麽愛情的味道那麽地苦澀?
為什麽,她心甘情願被雲帝所利用,卻比不上一個從來都不愛他的人?
為什麽,雲帝從來都是那麽地縱容她,卻從來不分給她一點點的真愛?
為什麽,她每次惹了麻煩,雲帝從來都是冷眼旁觀,從未想過她也只是一個女人,也是需要一個溫暖的肩膀,為她隔開外界的風風雨雨?
為什麽,雲帝納她為妃,不是因為真心喜歡她,而是,她只是一顆倒黴到毫無尊嚴的棋子?
那麽多的為什麽,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雲帝不愛她。
如今,她連幻想的資格都沒有了,雲帝給她的,還有他對她的好,都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的虛妄。
雲岫悵然地回身,不再說話,甚至都沒有看一眼雲帝,反正,她的一切,雲帝也不會在乎,她還有必要再理會雲帝對她突然離開會有什麽樣的感受嗎?
雲岫緩步走着,遠遠地看見景秀站在寝宮的玉階上,神情憂戚,最近的她,似乎有很多的心事。
等她走近了,景秀張了張口,道:“姐姐,姜若初想見你。”
雲岫愕然,她沒有想過姜若初會來找她,也沒有想到早在一個月前,靜女帝就已經寫信告知姜若初,夜若寒離開雲國是到靜女國為奴了,為的只是要拿生魂蠱救雲岫,卻不告知她生魂蠱其實是永生無解的,卻又生生相息,雲岫生,夜若寒則生,雲岫死,他亦不能幸免。
靜女帝根本就不在乎生魂蠱用在誰的身上,她只是在玩弄夜若寒,讓他活在痛苦裏,又在痛苦中死去,這樣才有意思。
雲岫想着景秀的話,想起她醒來的時候景秀告訴過她,是夜若寒救了她,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不要去見姜若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