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
兩年後。
許情濃拉開車門,在口罩和帽子的遮蓋下只露出了一雙黑潤的眼睛,眼眶卻凹陷下去,瞳仁裏光彩也淡了很多。
她勉強對車裏的人彎了下眼睛,“江離哥,路上小心。”
許情濃等車子開走以後才慢慢轉身,準備往回走,卻在轉身的瞬間對上一雙熟悉的眼睛。
男人依靠在車旁,手裏把玩着打火機,嘴裏叼着的那根煙一閃一閃冒着猩紅的廣電,淺灰色的眼睛目光淡漠,像是看陌生人一樣看着許情濃。
只是幾秒,他便移開視線,冷笑一聲,拉開車門坐進去。
許情濃像是被定住了似的,原本如死水一般的神經噗噗噗冒着火花,像是被男人嘴邊的煙頭點燃,她默默呢喃,“周肆……”
那個被她努力忘記卻依舊清晰的人,出現在了她眼前。
見他坐上車要離開,許情濃才像是被解了穴似的,朝他挪動了幾步,在他關上車門的瞬間太瘦去攔,她聲音幹澀沙啞,“周肆!”
周肆沒想到許情濃會突然過來擋車門,哪怕他努力收住了手下的力道,但砸在手指上的力量還是很大。
他擰緊眉心,推開車門,擡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入手時,他猛地一愣,怎麽這麽細……
他沒有細想,擡眸看着眼前的人,冷聲訓斥,“許情濃,你知不知道這樣多危險!你的手還想不想要了!”
許情濃像是感覺不到手指上的疼痛,他叫她的名字了,他知道是她。
她深深凹陷的一雙眼睛逐漸變紅,眼前變的霧蒙蒙的,不一會兒口罩變暈滿了水跡,她也不說話就看着周肆一直哭一直流眼淚。
周肆唇線抿緊,拽着她的手腕把人拉上車,看着死盯着他看一動不動的人,他煩躁地低罵一聲,還是附身給她寄上了安全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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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情濃被他渾身熟悉的氣息烘得滿心溫柔,手臂不自覺擡起來,環繞在他的脖子上,濕淋淋的眼睛貼着他的脖子上,鼻音濃重得道歉,“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周肆猛地拽住她的胳膊把人拉開,眼裏布滿厭惡和冷漠,聲音繃緊,“許情濃,誰準你抱我的!”
“你記住,我們已經分手了!”
說完,他又覺得哪裏不對,自嘲的嗤笑一聲。
“不,我們從來就沒在一起過。”
“哪裏來的分手!”
“周肆你別……” 許情濃話還沒說完,車門就被猛地關上,徹底阻斷了她要說出口的話。
一路上,周肆把車開到飛快,像是發洩怒氣似的踩着油門。
許情濃無數次想要開口跟他講話,但是看着他冷峻的側臉,還是緊鎖的眉心,還是沒敢出聲,不想他更生氣。
周肆對國內的醫療體系不熟悉,折騰半天才給許情濃挂好號。
他看着坐在診療凳上的許情濃,眼前的人跟三年前的那只心狠的小狐貍重疊卻又偏離。
自從他查到許情濃在國內的住址以後,他立馬處理好手頭的事情,馬不停蹄地敢來中國。
只是沒想到,第一眼就看到她從一個男人扯上些來。
而在看清許情濃的那一瞬間,他有一瞬間的恍惚,她實在是太瘦了,瘦到一陣風就能把她吹散架。
不僅如此,許情濃的穿衣風格也跟兩年前差別很大。
周肆記得以前許情濃很喜歡穿裙子,色彩越豔麗她越喜歡,一抹紅唇總是很耀眼,讓人一眼就記住,久久不能忘。
但是眼前的人,身上穿着一條寬寬大大又長到腳踝的黑色裙子,頭上戴着黑色帽子,原本張揚的一張臉頰也被口罩給遮住,只露出一雙眼睛。
如果不是周肆提前看到許情濃的照片,又知道她住在哪裏。
他或許也會懷疑,他是不是認錯人了。
醫生給許情濃紅腫的手指塗着藥,看着眼前一聲不吭的姑娘,忍不住開口,“疼是正常的,不用憋着,想哭就哭。”
許情濃手指緊緊攥着,口罩下的嘴唇緊緊抿着,帽子底下的鬓角早已被汗水打濕,沒接話,沒喊疼,更沒哭。
周肆嗤了一聲。
許情濃上好藥,小心翼翼地跟在周肆身後,努力不打擾他,生怕他會生氣走開。
但是,她實在是有些撐不住這樣冷漠的周肆,好像多看她一眼都會讓他難受似的。
兩人走到地下車庫,許情濃眼前再次水汽凝結,控制不住沖過去,纖細的手指死死扣住他的身子,牙齒胡亂咬着下唇咬出血腥味兒也不在乎,嗓子哽住嘶啞,“周肆,你別這樣……”
“你……跟我說句話好不好?”
周肆被她抱住的那一瞬家,身子僵硬了幾分,但也就幾秒,轉瞬他又恢複如常,手指捏着她的手腕把人狠狠插開,嗓音如刀,“我怎樣?我不要哪樣兒?”
許情濃對上他兇狠冒火的眼睛,眼淚更洶湧地往外流,一顆心被瘋狂捶打變得破碎,她無措地搖頭,她不知道該怎麽說,說出口的只是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周肆眼裏的怒氣漸漸退下,轉而是濃重的失望和自嘲,他攥着許情濃手腕的手指猛地收緊幾分又忽地松開,像是在放棄她,又像是在自我放棄。
過去這兩年多,周肆無時不刻不在恨她。
走的那麽幹脆那麽悄無聲息,不,應該是只對他悄無聲息。
從沈紫夢那裏得知許情濃回國時,他生氣失望,但更多的是等她回來時給他道歉,只要她低頭認個錯,哪怕只要稍微服下軟,他就原諒她。
但是,他等來的是什麽?
等來的是許情濃退學了,不讀了,等來的是沈紫夢嘴裏的一句情濃她……不回來了。
等來的是一條冷冰冰的短信,周肆,我玩膩了。
周肆冷嗤一聲,猛地逼近幾步,嗓音含冰,“許情濃,憑什麽你道歉我就要原諒?”
“錯位的道歉不值錢!”
“我更不稀罕!”
許情濃猛地從噩夢裏驚醒,渾身汗濕,在夢裏周肆的話一遍遍在耳邊環繞,一遍遍提醒她周肆回來了,周肆生氣了,周肆不想原諒她。
兩天前,周肆怒氣沖沖把她送回來,接着就消失了。
她不知道去哪裏能找到周肆,只能每天都在樓下等着,從天亮等到天黑,周肆一次也沒有出現。
仿佛兩天前是她做的一個夢,夢醒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她手按住氣悶的胸口,手顫抖着摸過藥瓶,嘩啦啦到處好幾顆,抖着嘴唇吞下,端起杯子猛喝了好幾大口水壓下藥片。
她雙手環抱着膝頭,眼睛無神地看着外面蒙蒙亮的天際,荒蕪的心髒在空蕩的胸腔裏一下一下跳着,但她卻像是被掏空了生機,除了手指貼上胸口能感覺到心跳,她察覺不到自己活着的跡象。
許情濃哭着找到裴照,第一次對他提出了要求,“裴叔叔,我求求你幫幫我,幫幫我好不好?”
三年前,是許情濃在陪床時偷着吃藥被裴照發現,才知道她的心理疾病一直沒有治愈,也是他找到了江離來給許情濃做心理疏導。
但是效果甚微,她像是走進了一個死胡同裏,沒有人能把她叫出來。
裴照看着臉色枯黃的許情濃,眼裏滿滿的心疼,手扶着她的胳膊拍着她的後背安撫,“濃濃你慢慢說,叔叔答應你,你別急。”
這麽久以來,他早就把許情濃當成了自己的女兒,這段時間白卉的狀态也穩定了很多,他更擔心的是許情濃的狀态。
許情濃手指緊緊扒着裴照的衣袖,一張臉被淚水糊滿,嘴唇上一片血痕,“裴叔叔,你幫我找找周肆好不好?我撐不下去了,你幫我找找他……”
周肆?
裴照擰眉,這些年許情濃的情況,江離一直有跟他說,一直未曾聽說過“周肆”的名字,但是看到許情濃現在這幅樣子,他直覺周肆是她心病的症結。
“好好好,濃濃跟叔叔說說周肆是誰,叔叔幫你找好不好?”
許情濃眼裏終于有了點光彩,淚水卻湧得更兇,“他來中國了……但是我找找不到他……我找不到他……”
“他很生氣……”
“我、我想過放棄他的,但是他來中國了,我撐不下去了啊叔叔……”
三年前,許情濃是真的打算放棄周肆了,所以才一聲不吭地切斷了跟所有人的聯系,就連沈紫夢她都狠心地斷絕了聯系,生怕她會忍不住通過紫夢了解周肆的消息,她已經是這樣了,不能讓周肆跟着她一直下沉。
裴照從許情濃坑坑巴巴的嗚咽中聽了個大概,他嘆了口氣,抽過一張面巾紙放到許情濃的手裏,“濃濃你別哭,你告訴叔叔,你的心病是因為這個男孩才犯的嗎?”
許情濃抽噎着點頭又搖頭,她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更不想裴叔叔誤解事周肆的問題。
“好好好,叔叔不問了,叔叔不問了。”
“濃濃把這個男孩的消息寫給叔叔,叔叔幫你去查好不好?”
把許情濃送回公寓以後,裴照來了一趟陸離的工作室。
陸離有些驚訝,“裴總,您怎麽來了。”
裴照眉心擰着愁緒,“嗯,陸醫生我今天來找你是想說一下濃濃的事情。”
“今天濃濃哭着過來找我,讓我幫她找一個男孩,是一個英籍華人,直到現在我才知道這個傻丫頭是因為這個男生才……” 裴照深深嘆了口氣,手撐在額頭上,“這些年是我忽略了濃濃。”
作者有話要說:
重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