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動身
相安無事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大理寺接手李林的案子後便全面封鎖了消息,百姓只知李大人突然暴斃,而暗中跟進的鋒一也只知李林暴斃乃人為下毒。在距淮安遙遠的縣城裏,一位老婦人被送至此處,問她些什麽她也只會重複一個名字。照顧她的下人答道:夫人喪子悲痛萬分。
尚書令之死着實讓淮安城冷清了些日子,百姓都怕出門撞到晦氣。李林死後月餘日,大理寺便抓到了下毒之人,乃伺候李林日常起居的使女。下毒之因在于李林弑其父,此番作為僅為其父報仇雪恨。至于毒物來源,使女言:乃一男子交予,其餘一概不知。
由此,尚書令之案再無進展。官家下令:林與其母共葬淮安,無谥。
蕭辭坐在垂拱殿裏看着大理寺卿今日早朝時呈上的奏折,李林的案子再也查不出其他的線索,只好就此罷休。而幕後之人的線索也就這樣斷了,此後想再順藤摸瓜怕是更為艱難。
蕭辭前些日子派鋒五去了趟西嶺查當年洛水宗一事,鋒四中的毒乃洛水宗所出,刺客與洛水宗有何關聯?那日出現的黑衣人與洛水宗又是何關系?現下只看鋒五能否從洛水宗那裏查出些什麽線索了。
李公公的聲音從門外響起:“陛下,左丞陸迎南求見。”
蕭辭回神放下手中的奏折道:“見。”
陸迎南正要行禮被蕭辭制止,蕭辭:“免禮,陸丞何事?”左丞相陸迎南是朝廷重臣,賢德忠心頗具威望,蕭辭也是極為敬重他的。
陸迎南将手裏的折子呈上:“陛下,十日後天下英才齊聚一堂,這是臣和禮部尚書一同商議後拟定的考題,請陛下過目。”
待宋謹修回來時已是下午時分,蕭辭剛剛從東宮檢查完小團子的功課回來,不經意間擡頭倆人視線在空中交彙,平白添了一股暧昧在空中。宋謹修含笑走到蕭辭身邊,理了理他鬓邊的青絲道:“今日可要去好膳樓?樓裏新釀了米酒。”
蕭辭下意識蹭了蹭宋謹修的手:“讓李公公去跟奕晗說一聲,我們一起去。”倆個小團子天天吵着要去好膳樓買桂花糕。
一行人到好膳樓時正直好膳樓最熱鬧的時刻,因着菜品不貴,有不少貢生都在這裏吃飯。
蕭辭一行人身份特殊,從側門進直接到了樓梯口,蕭辭突然開口:“不如就坐大廳的隔間吧。”
宋謹修知道他想體察民情,直接跟掌櫃要了一間空隔間,好膳樓是宋謹修的地盤,安排起來也方便,沒過多久掌櫃就帶着一群人朝隔間走去。
蕭辭他們所在的隔間就在樓梯口不遠處,相鄰的隔間裏似乎坐着一桌考生,正在閑聊押着殿試的考題。大廳的隔間之間只是用一雕花木屏隔開,大體還是能看清隔壁的。
就見長着娃娃臉的少年朝衆人說道:“聽聞當年任青寒大人不就是靠一篇策問得了陛下的賞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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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稍胖的同伴答道:“那也得有任大人的才情啊,我們這般凡夫俗子別說出彩了,能在規規矩矩寫完就不錯了。”又瞟了一眼座上人說:“在我看來呀,也只有段兄能與之相提了。”
其餘人也附和,雖說不願承認自己差人一等,但段羽确實厲害,就連當初禮部的主考官也連連稱贊。
只見坐在主位的小少年開口:“各位缪贊了,段某不才,怎能與任大人相比?”
雲奕晗聽到段羽聲音的瞬間就被轉走了注意力,“咦,是懷遠。”
這話引起了蕭辭的興趣,壓低聲音道:“你認識?”
雲奕晗本在一旁和李公公一起給兩個小團子夾菜,聽到蕭辭這麽問就一五一十簡單交代了倆人相識的情景。
見好膳樓裏人走得差不多了,蕭辭他們也起身離座出了後門。隔間裏段羽本在與同窗玩詩令,同窗見段羽瞟了幾眼隔間的幾位公子,便好奇問:“可是相識之人?”
段羽笑着自罰一杯:“未曾,只覺面善。”
十日轉瞬即逝,新化七年的貢生們天未亮便一直等在麗正門外,禮部尚書這會兒親自來接引他們去集英殿,笑眯眯開口:“願諸位前程似錦。”
大部分考生拿到考題時都松了口氣,詩、賦、論皆為常見,最後的策也不算刁鑽。段羽為了這一天已經準備了十幾年,現下他拿毛筆的手微微抖動,卻不是緊張而是多年執念即将達成的喜悅。
考生們都鉚足全力為自己博得最好的功名利祿,一時忘了時間的流逝,忘卻了身體的疲憊,直至主考官擊鐘示意。衆考生才不得不停筆,紙上的筆墨決定了接下來他們的歸處,一時間有人熱淚盈眶也有人飄然灑脫,與同窗相約而去。
殿試放榜的當天豔陽高照,貢士們難忍心中之情,一大早就去了好膳樓外等着看文榜。淮安百姓們更是好奇,但也自動為考生每年讓道,李公公親自貼榜,彼時間幾家歡喜幾家愁。
待大家都看得差不多了,李公公高聲道:“還請一等前三的三位大人跟小的走一趟。”大家都心知這是要去面聖了,都慕羨般看着三人。娃娃臉的張元楓這會兒眼睛都快笑沒了,向來不喜形于色的劉惜文這會兒中規中矩站在一旁,段羽倒是沒什麽表情只是多看了李公公兩眼。
李公公将三人引入集英殿,蕭辭今日難得帶了通天冠、身着绛紗袍,若不是脖頸處難掩的紅痕,定是嚴壓四座。好在隔得尚遠,且無人敢直視天子,除了隔得近的李公公誰也沒發現。
蕭辭又出了一些實際問題考他們,張元楓和劉惜文倆謹慎作答,倒顯得段羽格外灑脫。
蕭辭點頭示意:“段羽留下便可。”李公公會意親自送另外倆人出殿。
蕭辭坐于殿上問:“朕如若予你一京官,卻無實權你待如何?”
段羽垂首看不清表情,稍後清朗的聲音從大殿下方傳來:“但聽陛下安排,臣無怨言。”
蕭辭向來無過多表情也不知是否滿意狀元郎的答複,只道:“瓊林宴後十日,收拾行李與朕北上江陽。”
瓊林宴
李公公立于林苑上方念道:“一等:段羽字懷遠,賜督察使;張陽字元楓,賜翰林院編修;劉烨字惜文,賜翰林院編修……恭賀各位大人。”
下面有人竊竊私語:“督察使是何官職?”
“未曾聽說過……”
段羽開始便知道了,這會兒聽着別人議論自己,一副事不關自的樣子。倒是張元楓在一旁幹着急,小心翼翼問:“這督察使……”
段羽喝完杯中酒:“京官四品,巡察各地冤情,十日後啓程。”
張元楓着實吃驚:“怎會這麽快?屆時我與惜文去送你。”劉惜文在旁點頭附和,安慰似的給段羽添了一杯酒。
可惜他們倆的計劃算是落空了,蕭辭在前一晚便召來了段羽,一行人連夜啓程。寧王蕭瑜站在城門口送蕭辭上馬車,不厭其煩的叮囑着蕭辭。蕭辭不願駁自己哥哥好意,一一點頭應下。
蕭辭和雲奕晗坐于馬車內,鋒一駕車,宋謹修和段羽三人騎馬。鋒刃除了留京的鋒四、鋒九和被派去西嶺查洛水宗的鋒五,其餘人則在暗中跟進。
李公公也被留在了淮安照看倆個小團子,這會兒李公公和寧王倆站在城門口看着蕭辭一行人走遠。馬車的車頂這會兒已經看不到了,只有還在風中飄散的塵土。
寧王臉上還留着依依不舍的表情,嘴裏卻朝李公公道:“我們也該動手了。”
李公公弓腰垂首:“但聽殿下安排。”
朱雀大道某府上,府上沒了愛鬧騰的小九現下冷冷清清的,青袍男子獨自坐在庭中,想到什麽露出勢在必得的笑:“快了就快了。”
而另一邊雲奕晗正在補眠,昨夜倆個小團子知道他們要走後一直鬧,雲奕晗和蕭辭哄了大半夜。而蕭辭因着宋謹修,這會兒早就習慣了少眠的日子,正坐在軟墊上看着江陽報上來的滅門案證詞。
江陽縣當地的一個胡姓商人三年前疑似被仇家滅門,據左鄰右舍的筆錄看,當夜他們只聽到細微的呼救聲,因為胡老大一喝酒便拿自己正妻出氣,所以他們只當是小兩口又起争執了,便沒有多管閑事。誰知,第二日打開門一瞧,胡家大門上都是幹涸的血跡。官府人來一看何止是大門,胡家滿府都是血遍布滿府上下,整個胡家少至才學會走路的孩提,長至胡老夫人無一幸免。
官府立馬着手調查,查了兩年還未查出什麽有用的線索,最後公文上寫着猜測應是生意上得罪了人,被報複了,當地百姓覺得晦氣,也都閉口不談。不得不上報給了大理寺,現在被蕭辭截下。
看到這蕭辭不經想真的只是仇家滅門嗎?如果是商業上的利益紛争何苦滅人滿門?且還有一疑點,滿府數十條人命一夜全無,左鄰右舍是真的以為是小兩口起争執了,還是有人有意隐瞞?
蕭辭想起自己出發前一夜被釘在書房門口的那封帶着神秘暗紋的信,信上只寫着四個字:江陽胡家。明擺着說胡家不對勁,可對方為什麽要告訴自己?
蕭辭、宋謹修、雲奕晗和任青寒四人對幕後之人的目的做了很多設想,但蕭辭更偏向于幕後之人和江湖勾結,現下妄圖通過他的手除掉江湖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