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外桃花三兩枝

第3章

三人來到了附近市集一個熱鬧豪華的大酒樓。

展竹絲毫也不客氣地點了一大堆名貴的菜，就連阿震都忍不住輕聲提醒道：“少爺……我們三個人吃那麽多是不是有些太浪費了？”

“沒關系，吃不完拿回去繼續吃。”展竹看了左飛一眼，一邊吃已經端上桌的菜一邊淡淡地回答，“好不容易遇上個有錢人願意當冤大頭，讓我有機會再吃到這些菜，又豈能錯過？”

“哦？你說‘再’吃到？”左飛也不心痛自己的腰包，只是笑嘻嘻地看着展竹，“這麽說展美人你以前也吃過？而且，即使是面對這麽好的菜，你吃飯的模樣也很優雅呢~~”

“是啊。”展竹倒也不再諱莫如深，“你既然都看穿我以前是個富家少爺了，我又何必再否認？你說得對，我手上還有一大筆錢。但是，我不想揮霍，更不想此生就靠這筆錢生活。也許正如你所說，要偷要搶我還很業餘，不過我會努力的。”

“……有人會理直氣壯地說要往這個方向努力嗎？”左飛忍不住調笑他一句，但随即又嚴肅起來，“依我看，你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還是去找個正當營生吧……對了！要不要跟我回去，我讓你倆一起當熙山派弟子？”

“沒興趣！”展竹一口回絕，“我生平最讨厭的就是所謂名門正派！而且，我還偏就喜歡劫富濟貧，專門打劫你們這些僞君子！至于這樣下去是不是辦法，與你無關！”

“……你到底和名門正派曾經有什麽過節啊？……咦，那個人是……？”左飛正想追問，忽見鄰座有一個錦衣華服的公子，“……是天光镖局的韓大公子啊……”

“嗯，是韓茂町。”展竹也知道這個人，壓低了音量，“不就是那個和你一個德行的淫賊。”

“……能不把我和他這種為了得到對方什麽手段都使得出來的無恥小人相提并論嗎？！”左飛表示嚴重抗議，“我和他可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

展竹冷笑道：“你們的唯一不同點不過就是直接強迫和半強迫的區別而已！”

展竹這話才剛一出口，竟立刻得到了應驗——只見韓茂町已經開始對一個端菜的小姑娘動手動腳起來，搞得那可憐的美貌小姑娘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得快要哭了。

“……可惡！果然是個敗類！”展竹握緊了拳頭，滿臉的憤恨，卻仍舊坐在原味沒動。

“嗯？你不去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他的反應有些出乎左飛的意料。

“這人我可惹不起！”展竹低聲恨恨道，“天光镖局在此地雄霸一方，我要是還想在附近混下去，就只好姑且吞下這口氣了。我如今無權無勢，如果凡事都那麽魯莽，還能活到今天嗎？”

“……哦？”左飛聞言更是詫異，“你連強盜都敢當居然還這麽畏手畏腳？呵~你難道還不夠魯莽嗎？既然不敢招惹他，怎麽又敢招惹我這熙山派的少掌門？”

“我怎麽知道你是誰？”展竹沒好氣地道，“熙山派又不在附近，看你眼生，就只猜你是個來這裏游山玩水的纨绔子弟……哪裏又能料到你功夫那麽好？再說，那時你只有一個人，這個韓茂町身邊跟着那麽多镖師，我也無法保證自己是他們的對手。”

“一個人就能保證一定可以打過啦？纨绔子弟就不可以武功高強？所以才說你的搶劫水平業餘啊……”左飛笑了笑，然後忽然拍案而起，沖着韓茂町一聲高喝，“姓韓的！你在幹什麽好事？！”

“………？！”韓茂城循聲望了過來，“你這小子是個什麽東西？！也敢來管本少爺的閑事！”

左飛朗聲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熙山派左飛是也！”

“……喂？！”展竹捅了捅他，輕聲道，“你不用那麽坦白吧？！這個天光镖局和各大派都有合作，那镖頭韓達在江湖中也算是條好漢，只可惜對獨生子太過溺愛，總是縱子行兇……你們熙山派應該也會找他們運镖吧？你這麽做難道不怕給自己惹麻煩？”

“這麻煩看來是惹也得惹，不惹也得惹了。”左飛輕笑道，“你也看到了，他帶了那麽多人，每個人都看到了我的相貌，要想瞞天過海，又談何容易？所以今日韓茂町被我收拾了，他日天光镖局必定找上門來，爹也知道那韓茂町的德性，最多就是當着韓達的面打我兩下做做樣子，讓我賠禮道歉一番也就是了，還會怎樣？”

“……………！”展竹這時才知道左飛這麽有俠義心腸，竟甘願為了他人付出如此代價。既然他尚且做得到，那自己還瞻前顧後的，像什麽樣子？！想到這裏，展竹幹脆也豁出去了，“唰”的一聲拔出佩劍，“我來幫你！”

“要打就打！你倆還在那兒嘀嘀咕咕半天做什麽！！”韓茂町已經不耐煩了，對手下道，“你們給我上！！”

“是，少镖頭！”镖師們齊聲答道。

“少爺，我也來幫你們！”阿震也加入了戰局。

于是，雙方便開始了一場混戰。

身為堂堂熙山派少掌門的左飛自是武藝超群，展竹和阿震功夫也是不俗，而天光镖局那幫人卻比他們料想中的更加草包，所以三人很快就取得了壓倒性勝利。

左飛說了一句“反正已經惹了麻煩，也不在乎麻煩更大點”，就開始對韓茂町一頓暴打。展竹也忍不住上去補了些拳腳。

當然，畢竟不能真取了韓茂町性命，所以他們最終還是放了韓茂町離開。

韓茂町被打得鼻青臉腫，不住地破口大罵，連走時還在罵罵咧咧，誓要找熙山派算賬。這也是在兩人意料中的事。只要能給他一些教訓，讓他下次懂得收斂些，也就達到目的了。

之後，三人便回到自己的座位繼續享用美食。

飽餐一頓之後，展竹就想起身告辭，“承蒙左少掌門招待，現在天色已晚，我和阿震就先回去了吧。”

“不行！”左飛卻不肯放他走，“你們已經得罪了韓茂町，只怕他除了去熙山派找我，也會去找你們麻煩！如果找上的是你們這樣勢單力薄之人，那就不是像我那樣能輕易了結的了！為今之計，你們還是和我一起回熙山派吧！”

“……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展竹仍是堅決回絕，“我說過，我是不可能加入熙山派的！”

“哎呀，展美人，我并不是讓你加入熙山派……”左飛苦笑着搖了搖頭，“我的意思是，你們一起在熙山派避上一大段時間，等那韓茂町把這件事給忘了，再另謀出路。”

“………………”這次，展竹沉思了片刻，終于道，“那好吧，就姑且躲上一會兒好了。麻煩左少掌門了。”

“………！”阿震吃了一驚，沒想到展竹竟會輕易同意。

“你啊~”左飛則笑了起來，“怎麽一會兒對我那麽不客氣，一會兒又對我那麽客氣？你一口一個‘左少掌門’，也不嫌喊得累？不如你叫我一聲‘左大哥’？”

“不就是四個字和三個字的區別嗎，有什麽累？那我叫你‘左兄’好了，只有兩個字，倒是比較省……呵……”展竹這時也不禁微微笑了笑，“左兄，我對你該客氣的時候就客氣，該不客氣的時候就不客氣，不行嗎？”

“行行行~”左飛笑着連連點頭，“展美人，你笑起來的樣子……”

“真好看，以後應該多笑笑，是不是？”展竹冷笑着打斷他，“當你說這些輕浮言語的時候，就是我該不客氣的時候！”

“……哈哈哈！好！你還是第一次幫我接完這句話的人呢！”左飛鼓起掌來，“這說明你很懂我的心啊~~不過，現在不是該不客氣的時候，而是該睡覺的時候了……既然已經身在酒樓，不如我們今晚就在這裏歇歇，明早再起身跟我回熙山派吧？又沒那麽急，何必趕夜路？”

“嗯。也好。”展竹同意了，“那我和阿震睡一間房，你睡一間房吧。”

“……什麽？！”左飛頓時警覺起來，“你倆為什麽要睡一間房？！”

“我就知道你又要想歪！”展竹沒好氣地道，“我和他住一間房是為了節約房錢。我先說清楚，這頓飯是你自己硬要請的，我們以後還是各用各的錢！就算我住在你們熙山派，也會給你們上繳生活費的！”

“好好，展美人你果然是個有骨氣的人……嗯，吃得也差不多了~該睡覺咯~”左飛倒也沒提出異議，放下碗筷，就轉身去找酒樓老板開了一間房。

展竹随即也去開了房間，然後就和阿震一起上樓回房了。

“少爺………”沉默依舊的阿震在兩人獨處時終于忍不住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我總覺得，你今天的行為有些奇怪……若不想欠那個左飛人情，不用他的錢過夜又有什麽用？你一開始就不該用他那麽多錢吃飯啊！我知道他大概是想追求你，可你應該并不想接受吧？”

“當然不想。”展竹不假思索地答道，“這麽多年我都孤身一人過來了，現在已經沒有要和任何人在一起的念頭了。”

“既然如此，你該知道拿人手軟吃人嘴短的道理啊！”這幾乎是阿震頭一次和展竹用這種較為強硬的語氣說話，“現在還說要跟他一起回熙山派……說是說臨時避一避吧，這要是真去了，誰知道他什麽時候放你走？！”

“嗯，你說得都有道理。”展竹也并不生氣，只是微笑道，“不過，坦白說，一開始吃飯時其實只是想讓他死心，但現在對他雖并沒有那方面的興趣，我倒還真有點想交他這個朋友。”

“……什麽？！”阿震聞言更是驚愕，“為什麽？！少爺你這些年來不是從來不和人随便交朋友的嗎？！”

“是啊……但是……”展竹的嘴角揚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也難得碰到個和我那麽相似的人呢。”

“………你和他？？相似？？！”阿震一臉迷茫。

“呵呵……”展竹笑道，“表面上看，他油嘴滑舌，而我卻甚少和陌生人說笑，的确沒半分相似之處；可骨子裏………我們真是一樣的人也說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