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要給也給白莫儒
001.
這兩人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失禮, 連忙湊上前去想要再追問,然而關于這件事情, 無論兩人是怎樣輪番詢問,白莫儒都不再開口說一句話。
見白莫儒是鐵了心不會再多說,兩人這才閉了嘴, 不再提。
只是這件事不提,另一件事情卻不得不提。
丁旗打量着面前神情專注的白莫儒, 眼中有絲絲動容,“果然是後生可畏, 我原本以為你是王師傅的弟子,所以才能在比賽上勝了我, 沒想到竟非如此。”
王讀聞言只覺心中酸澀, 忍不住道:“我倒是想收他為弟子……”
丁旗眼中有震驚一閃而過,不過在轉頭後看見白莫儒專注的神情之後,他心中又多了幾分了然。
白莫儒年紀輕輕就有如此手藝, 怕是也是個心高氣傲的人。
丁旗驚嘆于白莫儒的手藝,卻不知自己的猜測是錯的,白莫儒看出這一點, 忍不住提點道:“其實那場比試你可以不用在意, 畢竟我勝了你也算不不公。”
丁旗聞言頓時皺起眉頭, 一張老臉上有着顯而易見的憤怒與不喜, “輸了就是輸了,怎麽,難道你還當我是輸不起的人?”
他之前追着白莫儒不放, 那是因為他并不覺得自己輸了,可如今他卻是輸得心服口服,自然不會再找白莫儒麻煩。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本就不同道,我卻以己之長搏你之短,怎麽算是公平?”白莫儒輕聲說道,說話時,他始終一副溫文淺笑的模樣。
點心這東西,直到自成體系之前都是依附于菜系,但是丁旗到底是個廚子,雖然大多數廚子多多少少都會做一兩道點心,但是到底與他不同路。
就像是讓他去做菜一般,他雖然也對廚房中的事十分了然,但真正讓他做菜,那還不如他娘劉如随手炒兩個青菜。
“如果讓我和你比拼廚藝,我相信輸的人一定會是我。”白莫儒道。
丁旗聽了白莫儒這一番話,又想了想白莫儒似乎一直都是以點心為主,雖然還有些疑惑,但心中也一舉接受白莫儒這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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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淡然輕笑神情專注的白莫儒,丁旗心中有了改觀,這白莫儒是個心高氣傲的人不錯,但卻是個令人讨厭不起來的可謂後輩。
話說開,衆人之間也少了之前的隔閡,在相處時,氣氛也輕松了許多。
王讀隐約之間猜到兩人之間發生的事猜到了那丁旗的身份,在看向丁其實,那雙精光閃現的眸子中也多了幾分嫌棄。
沒事兒找茬的,特別是沒事兒找白莫儒茬的,都不招他待見!
丁旗也知道自己遭了王讀的厭惡,但他見到了傳言中的王讀,卻是不想就這樣錯過,就算是不能看他下廚做上一桌菜,那也想要多與他說兩句話。
“王師傅,剛剛聽你們說起酒宴,不知你們還缺酒嗎?我這裏倒是有些珍藏的老酒。”丁旗恭恭敬敬地說道。
丁旗是個廚子,比起酒他倒是更加擅長做下酒小菜,不過這裏一個王讀一個白莫儒,他那點手藝就有些拿不出手了,所幸也不班門弄斧自取其辱。
也幸虧他家中有些藏酒,才得以讓他在這時候與王讀說上話。
“老酒?”王讀微眯起眼。
“是老酒,藏了有近百年了,我之前無意中得到,一直沒舍得動。”丁旗趕緊說道。
酒這東西和菜分不了家,王讀這麽些年來雖然不如李九懂酒,可到底是接觸過些的。
丁旗也是個廚子,能被他珍藏的,再怎麽樣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況且李九那小子向來小氣,每次得了好久都不舍得全部拿出來與大家平分,都要留一小份存着,不是要存成老酒。這一次他說是得了好酒,也不知道到底會拿出來多少讓他們喝。
以往他們八人聚在一起時,李九那點酒就不夠分,每每他們還沒喝夠酒壺就空了,如今還要加上個白莫儒,不,恐怕還要再加上個善玉成。
一共十人,那酒估計就更少了……
“行!你要是想來,晚些時候你到這店裏來,跟着這家夥一起過來。”王讀擡手指了指白莫儒。
後者激動的臉頰緋紅,連忙沖着王讀和白莫儒都拜了拜,然後這才急沖沖的離開。
丁旗離開,王讀也沒在店中久留,叨擾白莫儒做生意,嘴上念叨着什麽小菜便離了點。
那丁旗原本住在離他們有些距離的一個鎮子上,得了王讀的應允之後,當即便租了船又租借了馬車回了家,緊趕慢趕總算是在天黑之前抱着他那老酒趕回了白莫儒店中。
他到時,白莫儒這店正好關門。
幾人收了東西,在半掩的店門內說笑着,準備回家。
白莫儒與衆人說了晚上王讀等人會來院中喝酒的事情,善玉成自然不會錯過,立刻便央了白莫儒帶上他。
等到丁旗敲響了店門,衆人帶着他回了院子,又弄了些吃食吃下,月明時,院門才被敲響。
進了門後,一群人不等白莫儒開口招呼,便自己找了地方坐下。
那王讀也不知道從哪裏弄了個食盒,衆人圍着石桌坐下後,他便自覺的把東西放上桌,然後打開蓋子從裏面拿出了幾樣冷菜。
那李九就小氣多了,是抱着自己提來的小酒罐看了又看,然後這才一臉心疼的放上了桌,末了,還忍不住摸了摸。
他心疼的模樣,活像是衆人從他身上割了塊肉似的。
李九這人性格沉穩,平日裏倒是看不出來,但一旦涉及到他喜歡的東西,那什麽都不一樣的。
王讀每每這個時候就忍不住嗆他,忍不了要多說他幾句小氣,“平日裏吃我做的東西的時候,怎麽沒見你這麽心疼過!”
李九聞言,立刻就忍不住說道:“這能比嗎?你這做的菜只要有食材随時都能做,可我這酒卻是喝了一壇就少一壇,想要再喝,最少也要等到百年之後。”
李九這話粗粗一聽挺有道理,畢竟許多陳酒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真真是喝了就少了。
但是他這話卻是半點經不起深思,特別是面對着這群熟悉他的人。
李九這話一出口,王讀還沒來得及開口忙的老許就已經忍不住了,“說的好像就你這酒珍貴似的,難道平日裏我請你們喝的那些茶不是喝了一壺就少了一壺?”
老許嗜茶如命,平日裏他帶在身邊的茶好多也是難以求得的,就像每年新的雨前龍井,那還不都是只有一點點,他還不都舍得給這些如同牛飲般的人喝了。
“少來,說得好像你每一次請我們喝茶都多大方似的。”李九又是心疼的把酒罐抱回了懷中,“每次喝你點兒茶你都只給倒半杯,你說這話羞不羞啊?”
老許老臉一紅,也是心虛理虧。
涼涼月色下,不大的小院中,百年榕樹腳下,簡陋的石桌前,衆人圍聚在一起,沒了在外人面前時的拘謹,此刻都均以最舒服的姿态坐着倚靠着,好不惬意。
丁旗安靜地坐在一旁,他一張老臉在月色下脹成豬肝色。
丁旗入的是王讀那一行,做的是廚師,雖然對酒和茶都不怎麽精通,可是這兩人他卻是認識的。
認出了這兩人,又知道王讀的身份,那其他那幾個與王讀一起來的人的身份自然不難猜測。
平日裏這群難得一見的人,如今卻都齊聚在這不大的農家小院中,互相争嚷着調侃着,又怎麽能讓他不激動。
不過此刻衆人沒人注意他,因為衆人的注意力都在老許抱在懷中的那小酒罐上。
“你這酒是什麽酒,現在應該可以說了吧?”老吳視線一直停留在李九懷中的酒罐上,怕是想起什麽似的扁了扁嘴,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
“對呀,現在可以說了吧?之前問你你都藏着掖着不讓我們知道,如今人都到齊了你總不能還什麽都不說!”另一個與他們一路的,名字喚作柳鴻的男人說道。
柳鴻算是這群人中最年輕的一個,家裏做的是鹽商的生意,從王讀他們的話來看,他家裏似乎頗為富裕,而且與官商有所‘勾結’。
勾結這個詞是王讀他們怼他時說道,具體如何,衆人沒說,白莫儒也沒追問。
“你個小子,你懂什麽,我之前不說那是怕吓到你們。”李九在王讀和老許這邊吃了虧,轉頭便想在柳鴻這裏找回來。
柳鴻呵呵一笑,完全不懼李九,跟在王讀他們這群人身邊久了,他的臉皮早已經厚可敵牆,“我看你就是小氣。”
“小氣我還能拿到酒讓你們喝?”李九忍不住把酒罐往自己懷中搜了搜,一副不想拿出來的吝啬模樣。
“你還真好意思說,我看你是又偷偷取了一部分留着藏起來了吧!”老許涼涼地說道。
“還真是!”老吳突然起身湊到李九面前看了看,然後指着李九就罵道:“小氣鬼。”
衆人見狀紛紛湊過去觀看,見了李九懷中抱着的小酒罐後,立刻統一了戰線,指着李九就毫不客氣的罵罵咧咧了起來。
量是那李九已經是個人精臉皮也足夠厚,也依舊被這群老友罵得紅了臉。
丁旗看得驚奇,只是他并未開口參與,能蹭了白莫儒的光入了這小院兒他就知足了,況且他已經看出來了,這些人之間沒有他插嘴的餘地。
坐在一旁月下倚着善玉成胸口望着這群人打打鬧鬧的白莫儒聞言朝着李九懷中看去,果不其然,月光下他懷中抱着的那小酒罐是個新的。
怕是這李九得了好酒之後,就只取出了其中一部分帶來給他們喝,剩下的就全都都藏了起來。
李九不敵衆人,很快便被罵得沒了脾氣,但即使是如此,他還是固執的不願意拿出剩下的那部分酒。
衆人也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脾氣,嘴上罵罵咧咧也只是玩笑,借着這機會把人狠狠欺負了一番後,這才連忙摸出杯子放上桌,然後眼巴巴的望着抱着壇子不松手的李九。
這杯子并不是白莫儒準備的,而是他們自己準備的,杯子呈現乳白色半透明狀,八個人人手一個。
白莫儒他們卻是沒有,因為那杯子似乎是一套,白莫儒也是第一次見就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善玉成卻是輕掃一眼就認出了那東西,他半摟着靠在他胸口的白莫儒,唇角暈出淡淡笑意,輕聲說道:“不過是些溫玉酒杯,你若喜歡,我讓人去做一套出來可好?”
“這東西很珍貴?”白莫儒擡頭看向善玉成。
“不會。”善玉成道。
“哦,那好。”白莫儒點頭,這幾人人手一只杯子,弄得他也有些心癢癢。
那溫玉是一種特質的玉石,握在手中便會有絲絲暖意暖意,即使是寒冬臘月下雪天的日子,只要手中握上一塊也依舊是暖的。
這溫玉除了暖,還有一個特點便是能夠讓清酒更加清澈醇香,是難得一見的酒具上品。
善玉成話出口後,心思卻轉到了其它地方,他微低頭看着惬意的靠在自己身上的白莫儒,月色下那更顯通透的那雙琥珀色的眸子中展露出了幾分疼愛與寵溺。
再過些日子便要入冬,他身前這人似乎因為身體有些虛所以有些畏寒,興許他該弄些來給白莫儒暖手?
免得他大冬天裏還要進廚房沾冷水,凍得手腳冰涼。
善玉成這話說得輕,卻聽得黃圖等人被自己一口口水嗆住,衆人面面相觑,眼中皆是無奈。
他們這杯子,即使如他們這般家世也是費了好大心思才到手的,人手一個已經勉強,這善玉成卻是琢磨着作出一套送人……
002.
不過想想也是,以善家的財力別說是做出一套來,就算是他們想把這東西拿來當作暖袋暖手,估計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衆人心中是這麽想,卻并不知道善玉成是真的存了心要把這東西當暖爐,不然恐怕又要心疼一番。
“好了,快告訴我們這是什麽酒!”王讀把杯子往李九面前一放,分明就是要讓李九倒酒。
“急什麽,我這次得到的東西可是好東西!”李九說起這酒,終于舍得把它從懷中拿了出來,他把密封着的酒罐放在衆人面前晃了一圈,然後這才神秘兮兮地說道:“給你們猜三次的機會。”
衆人卻是早已經被他勾起了酒瘾,哪兒管他這賣關子的行為。
王讀老許兩人上前便奪走了他酒中的酒罐,然後老吳沖上前去攔住李九,另兩人跑到一旁動作熟練的開了酒壺蓋。
下一刻,一股酒香味在院子中彌漫開來。
這酒香味不同于街道小巷中酒館中的酒香,這香味更加醇厚,就如同這清澈的月光,單是嗅着那香氣便讓人有些醉了。
倚在善玉成胸口的白莫儒嗅到了那香氣,情不自禁半阖眼深深吸了口氣,“好香。”
李九還在老吳的阻攔下大叫着小心別摔了,院子之中,其他人此刻臉上都露出了沉醉的表情。
“這難道是秋露白?”王讀不愧是最懂吃的人,嗅到那香味兩只眼睛立刻就亮了起來。
聽了王讀的話,白莫儒忍不住坐起身來,秋露白這三個字他還是聽說過的。
據說這是以露水釀制而成的酒,要釀成好酒,就要以女子之手取以淺盤尋碧草茂盛收集草葉上的露水。
若想要釀造成百年一見的好酒,要求就更加苛刻了,甚至是連取什麽時候的露水從什麽草葉上取露水都有講究。
不過這酒香味最是香洌,所以很多好酒人士都喜歡收藏,只是真正的好酒卻少之又少。
白莫儒對酒和茶一般并不沉迷,但是總歸是知道些的。
“就你小子識貨!”李九此刻已經安靜下來,不再繼續拽着老吳拼命。
他整了整衣衫然後坐了下來,臉上均是得意之色,“怎麽樣,不錯吧?我這次得到的可是好酒,其酒香清澈醇香,隐隐之間還帶着幾分竹響。”
經李九這麽一說,白莫儒又嗅了嗅空氣中的香味,果然就如李九所說帶着一股淡淡的竹香。
“要知道,能有這樣香味的秋露白,已經不僅僅是百年一見這麽簡單了……”李九洋洋得意的開始長篇大論,但他話才開了個頭,便忍不住青筋暴跳的停下,“你們少倒點,少倒點!”
因為就在他說話的這檔口,王讀和老許兩個人已經忍不住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看得李九心疼得直拍大腿。
其餘人卻是完全不理他,紛紛自覺的拿了酒杯去旁邊排隊,白莫儒見狀,連忙拿了劉如給他準備的杯子去人群後面跟着。
院子中唯一沒有動靜的便是善玉成,他單手支着下颚,癡癡地看着在人群中排隊的白莫儒。
他驚豔與白莫儒此刻臉上那樣淺淺的笑容,似是含着幾分期待,又似是有些刺激緊張。以往白莫儒從未流露出過如此笑意,看得善玉成忍不住心悸,生了想要留下他那抹不同于平日笑顏的心思。
“好了好了,你們少倒一點,給我留一點……”李九站一旁緊緊盯着負責倒酒的王讀,每一次杯底才沾了酒他就忍不住要念叨一句。
王讀與衆人又怎麽會不知道這酒的珍貴,自然每次到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濺了一滴出來。
一輪酒倒下來,幾人杯中也就只有半分滿,只想着能多輪幾圈,一個人能多喝上一杯。
白莫儒得了酒,便喜滋滋的捧着杯子坐回了善玉成面前,然後又自然的靠在了善玉成懷中。
善玉成身上總是滾燙,靠在他身上白莫儒就猶如躺在暖爐之上,手腳都是暖呼呼的。
善玉成見白莫儒又靠了過來,自然是歡喜得緊。
月色下,白衣勝雪頗有些仙氣的善玉成敞了外衣,趕緊調整好位子讓白莫儒靠得舒服了。
見白莫儒用雙手捧着酒杯嗅了又嗅,然後這才珍惜的小抿了一口,善玉成也忍不住跟着咽了咽口水,只是他的目光卻并不是停留在白莫儒的杯中,而是白莫儒沾了酒水的唇上。
“确實是好酒,醇馥幽郁,幽雅細膩。”白莫儒忍不住贊嘆,縮在善玉成懷中的他如同貓兒般慵懶。
“嘿,算你小子識貨,不枉我特意帶了過來。”李九雖然心痛那些酒,但也最高興聽見自己的好友誇自己的酒好。
就算是好酒,那也要與好友共飲才最是有滋有味。
“是香!”王讀也忍不住再次贊嘆。
不只是王讀,其餘幾人也是贊不絕口。
不過這一口下去之後,衆人卻沒再急着喝酒,而是咂着嘴回味了一番之後紛紛圍到了桌子前,尋了筷子嘗起了桌上早已經放好的下酒菜。
李九小氣得緊,帶來的酒他們十餘個人不夠喝幾輪,不省着點喝怎麽行?
“善公子不嘗嘗?”李九打量着從剛剛開始,便一直由着白莫儒靠着,并沒有去桌上拿酒的善玉成。
他這話可不是好心的提醒善玉成,而是眼紅桌上剩下的那半杯酒。
善玉成若是不喝,他完全可以代勞!
“你要是不喝,我——”王讀卻沒理就那麽多禮數,伸了手就想要去搶。
不過有一只手比他動作更快,善玉成只向前傾了幾分,纖長的手指便把酒杯夠了過來。
這酒他倒不稀奇,畢竟身在善家,就算是他對酒并不特別喜愛也總歸是見過些好酒的,但就算是他不稀奇他不喝,這酒他也不準備給別人喝了。
要給,那也是要給白莫儒的。
“你喜歡?”善玉成眼眸轉動,落在白莫儒臉上。
“你不喝?”白莫儒眼中有幾分貪婪浮現,這酒确實是好酒,他甚是喜歡。
“那我的給你喝。”善玉成在衆人灼灼的目光下把杯子護在手中,堅決不給那些人搶了去。
白莫儒自是高興,他獨一人喝了兩人份的酒,又怎麽會不高興。
倚在善玉成懷裏,白莫儒吃了些小菜之後忍不住沖着衆人投去得意的目光,然後心滿意足地看着衆人更加氣憤地回瞪。
幽幽月色之下,一番鬧騰下來,衆人話也說開。
王讀他們這一次來,并不僅僅是尋了白莫儒喝酒,而是還有一件事情要與白莫儒說。
他們幾人已經決定離開這裏了。年關将近,雖還有幾個月的時間,但是他們家中都有許多事情需要他們處理,所以最近這些日子必須離開,再回來那也要年後了。
衆人行程已經定下,最快走的也就這兩天,最慢的,也是月底之前。
“京城那邊的事情我一直在幫你盯着,應該是有希望的,你準備準備,來了信便上京。”王讀叮囑道,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雖然對參加過無數次的他來說顯得有些無趣,但對白莫儒來說這卻是一次開闊眼界的機會。
“我知曉了。”白莫儒應下。
“到了京城之後,你可以去找我或者老許他們。”王讀又道,“到了地方後,你随便問問便能找到人,我會讓下面的人注意你的名字,你只要報你的名字便能找到我。”
王讀這話之後,其他幾人也紛紛點了點頭,顯然這件事情衆人已經通過氣。
白莫儒又是點頭,那邊王讀卻又道:“我之前問了你娘,你似乎從未出過遠門,所以路上小心些,這一路坎坷不比在鎮上。”
王讀年紀大白莫儒許多,對白莫儒也是真心實意的結交,如今說起這件事便忍不住多嘴了兩句。
其餘衆人此刻也沒笑話王讀婆媽,只在王讀之後紛紛又叮囑了兩句,都是說些怎麽才能找到他們的話。
“不用擔心,我會陪他一起去,路上的事情我都會安排好。”善玉成冷冽的聲音在衆人之後才響起,這件事情他早已經與白莫儒說好了。
白莫儒對此只是笑笑,他确實未曾出過遠門,這裏又不比他之前生活的地方,小心謹慎些總歸是好事。
“那你們到了京城之後記得來找我們。”李九道。
“你之前說的那請帖,能送到善家來嗎?”善玉成回頭看向王讀。
003.
“善家?”王讀不解,這件事這請帖自然是送在當事人手中最好。
“我想帶他先去我家一趟,正好我家離京城也不遠,到時候可以休息一段時間之後再過去。”善玉成道。
“去你家?”白莫儒帶着幾分酒紅的臉微微揚起,望向善玉成,善玉成從未與他說過這件事。
“我還沒來得及與你說。”善玉成讀懂白莫儒眼中的疑惑,他蹙着劍眉,似乎回憶起了些不好的記憶,“我娘病了,我爹讓我近些時候回去,我想着你也差不多快要啓程去京城,想着讓你與我一道回善家,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提起那善夫人,白莫儒了然的收回視線,“那好,什麽時候出發?我先做些安排,好讓仲清幫得上忙。”
仲清跟着他學已有一個多月,如今店中這二十多樣點心他基本已學得有模有樣,在精心調/教些時日,應該就能在他離開之後頂住。
白莫儒的爽快讓善玉成心跳慢了一拍,他低頭凝望着身前慵懶優雅的白莫儒,眼眸半合,只想要牢牢記住他此刻他的樣子以及他嘴角的幅度他的每一個表情。
“我都可以,還看你什麽時候方便。”善玉成冷冽的聲音,藏着幾分不易察覺的沙啞與顫抖。
“這倒是個問題。”白莫儒抿酒沉思。
“集會的時間大概定在了十月中。”王讀道,這消息還未對外發布,所以只有他才知道。
每一年的集會雖然都在過年那段時間,但卻并不會很靠近年關,畢竟能參加這種聚會的都是些人物,這樣的人大多數年關時應酬都十分的多。
若擠在年關,那能去的人怕是少之又少。
“十月中?”白莫儒略有些頭痛,年前他哥要成親,時間定在臘月,他定要回來的。
“那應該來得及,哥哥成親的日子在十一月,動作快些能回得來。”善玉成知曉白莫儒在想些什麽,“只是要辛苦伯母些。”
白莫儒點頭,他卻也知道善玉成最後這句話只是在安慰他。
就算是他留在這鎮上,依着劉如和白學名的性格也不會讓他幫什麽忙,省得免得又把他給累着了。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京城再見了。”王讀喝下最後半口酒,沖着白莫儒揚了揚酒杯。
這一夜,是白莫儒見這些人的最後一夜。自第二日清晨起,他這店中便比往日安靜了幾分,那被特意留下的臨街的包間也被挪了出來,對外開放了。
知道了大概的時間後,白莫儒便加緊了對仲清的教學,在店中的點心也盡量放手讓仲清去做,他在旁邊看着。
店中的生意一如既往的爆滿,那股熱潮非但沒有随着時間的流逝而減弱,反而是越來越濃。
原本只排到街中的那條人龍,不知什麽時候起,已排到了街尾。
那王讀等人走了之後,白莫儒要去京城的事情不知道怎麽地走漏了出去,讓街道對面布店的老板娘給知道了。
那老板娘知道事情之後便跑來了店中,拉着白莫儒便是一番依依不舍的話語。
“你這一去,可就是兩個多月的時間。”老板娘略有些富态的臉上滿是不舍,“要不我和你一起去?正好這京城我還從未去過。”
“好意我心領了。”白莫儒拒絕。
處得久了,白莫儒便知道這人是在開玩笑,他若真的答應下來,這人又該心疼她家那口子,然後不舍得離開鎮上了。
“那準備什麽時候出發,我也好給你踐行?”老板娘甜甜一笑。
“再過十幾日。”白莫儒臉上依舊是那一貫的溫文淺笑。
“這麽快!”老板娘道。
“早去也好早回,晚些時候臘月間有我哥的親事,我也好早些回來幫忙。”白莫儒提起白學名,眼中不由多了幾分暖意。
“說起來,是還有這麽個事,我都快忘了。”那老板娘與劉如關系還不錯,“你放心去吧,我會幫着姐些的。”
“那有勞你了。”白莫儒松了口氣。
有這人幫襯着,劉如總歸會輕松些。
劉如雖然心地雖然不壞,為人也溫柔好相處,但她總歸少些主見。
這老板娘表面胡來其實卻是個有主見的人,大事小事她都拿得定主意。有她盯着,外面的人總歸欺負不到劉如頭上來。
“我們什麽關系……”那老板娘暧昧嬉笑。
白莫儒坦然一笑,沒再接話。
那老板娘又與白莫儒東扯西扯扯了一會兒後,這才回了家。
只是當天晚上,這人便又敲響了他家院門,吓得開了門被她堵了個正着的白莫儒還以為她真的大膽到準備趁夜偷襲。
好在這人也只是嬉笑着說了兩句後,便沒再繼續說下去,而是自懷裏掏出了個小紙條塞到了白莫儒懷裏。
“把你的事情回家後與我家那口子說了,然後他便寫了這地址給我,讓我給你。”老板娘站在院門口,卻并無進院的打算。
白莫儒拿過紙條打開看了看,上面白紙黑字只寫了個街道名還有個府邸。
“我家那口子之前在京城的時候便是在這裏尋了文職,一做便是七、八年,在這府裏也有幾個認識的人,若遇上了事情可以去試着找找他們。”老板娘上下打量了白莫儒一圈,眼中不由冒出幾分擔憂,“那京城不比咱們這小鎮自在,你可得小心些。”
就她所知,白莫儒別說去附近的大城鎮了,他離開這小鎮子都才幾次,這突然一下就要走那麽遠,她總歸有些不安心。
那外面的人又不比他們鎮上的人好說話,萬一要是白莫儒不小心得罪了什麽人,他們這鞭長莫及的到時候上哪裏去找人?
“替我謝謝他。”白莫儒看完之後便收起了這紙條并未推拒,這一番好意他領了,“還有,你這話可千萬別跟我娘說,提都別提。”說這話時,白莫儒臉上流露出幾分認真。
“我知道。”老板娘好笑。
這鎮上這街道上誰不知道劉如疼兒子?
自從知道白莫儒要去京城後,劉如這段時間便緊張得不行,單獨是要收什麽行李給白莫儒帶去她便是琢磨了一遍又一遍,生怕漏了什麽讓白莫儒在路上沒得用。
不光是這,單獨是那去風寒的藥劉如就去醫館抓了三副,說是要讓白莫儒在路上備着以防萬一,更別提還有其它類型的藥。就這數字,還是白莫儒與她砍價後得來的。
若是讓劉如聽到他們這一席話,他這輩子估計是決計出不了這鎮子了。
那老板娘送了紙條後,過了幾日又請了衆人去附近的酒樓飯館中吃了飯,說是要給白莫儒踐行。
這行倒是踐了,可卻把劉如給弄紅了眼。
白莫儒自打出生開始身體就不好,這麽些年來好幾次都差點損命,劉如是把他看得極重。可她又不舍得白莫儒一輩子真的都被關在這芝麻大小的小鎮中,不舍得開口強留白莫儒,她兩相抉擇難以割舍,便在喝了些酒後紅了眼。
當天夜裏回了院子後,白莫儒哄了許久,劉如才紅着眼睛睡去。
但即使再難以割舍,出發的時間還是一天天的近了。
天際的第一縷曙光悄然照射到小院房頂上時,白莫儒在劉如給他準備的行李中篩選出了一部分帶上後,跟着善玉成進了馬車之中。
此時已是秋末冬初,前幾日的一場秋雨後,天氣驟然轉涼,如今衆人已不得不穿上一層薄棉衣。
小院門口,劉如紅着眼睛從屋裏提出幾副捆綁好的藥塞進了馬車裏,“藥你都帶着,你常吃的我都給備上了。雖然你如今的身體已比之前好了許多,但一路颠波,備着總歸好些。”
她就怕白莫儒在路上萬一生病了,卻人生地不熟的沒地方拿藥,耽誤了。
“好,我帶上了。”白莫儒也知道此刻不宜跟劉如較真,所以自早上起,劉如說什麽他都說好。
“路上衣服多穿些,馬車裏不比家裏暖和。”劉如幫白莫儒緊緊披風。
她是真的舍不得,白莫儒自出生到現在為止,與她分開的時間最長不過半天,如今這一走就要走足足兩三個月,她怎麽舍得。
之前白學民走的時候她便難受,但白學名這一去只去了二十幾天,前些日子也已回來了。
如今回來一個,卻又走了一個……
“放心吧伯母,馬車上我備了暖爐。”善玉成神色認真,他也早已經沿路安排好了住所,只要到了地方便有熱水上房,只是路途辛苦一些。
劉如聽了白莫儒的話,猶豫與擔憂摻雜的神色不由更重幾分,她擡頭看了看善玉成,掙紮了片刻之後終還是對白莫儒開了口,“到了善家,不要與老人家起争執,就算起了争執也要少說些氣人的話多說些好聽的,你這孩子聰明,你該知道有些事情老人家怕是……”
聽着劉如的話,白莫儒于善玉成一開始臉上還露着疑惑,片刻之後兩人聽懂了,善玉成漲紅了臉白莫儒卻是露出幾分尴尬。
“娘……”
他這一程是去參加京城的集會,不是去見老丈人丈母娘……
作者有話要說: 我已成仙……
謝謝蘇合細妹紙的三個地雷,筆芯~
謝謝Cat妹紙的地雷,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