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坐櫃臺的善少爺
001.
“不要。”
正一臉得意舉着手指興沖沖說個不停的王讀動作突然愣住, 他臉上的笑容逐漸龜裂,很快一張臉變得又青又紫, 額頭的青筋還在不斷的跳動着,那樣子像是要大發雷霆。
見了王讀這樣的舉動又聽了他這番話,坐在另外一張桌子前的那七個人, 都紛紛回頭看向其它地方,一個個的顫抖着肩膀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這邊。
“我……你……”王讀臉色扭曲, 片刻之後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緩心中的怒氣,然後又說道:“我告訴你小子, 我做東西可好吃了,就算是天皇老子來了, 也不一定嘗得到我的廚藝。”
聽了王讀的話, 白莫儒又回頭看了看桌上的東西,他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我不挑食。”
白莫儒這話說得風輕雲淡, 卻聽得王讀瞬間便跳了腳。
王讀整個人觸電般蹦了起來,臉上青筋一陣一陣的跳動着,他指着白莫儒就大嗥起來, “什麽叫做你不挑?我告訴你, 我做的東西真的很好吃, 真的!”
見王讀這跳腳的模樣, 白莫儒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中卻多了幾分戒備,這人如今的模樣就和那廣家二少爺一個樣,一看就是想要騙他的點心!
不過人家廣家二少爺好歹還知道嬉皮笑臉的跟他說話, 這王讀卻是黑着一張臉只會跳腳。
“不要。”白莫儒毅然回決。
聽了白莫儒再一次的回答,那王讀已經是氣得兩眼一翻,差點暈倒過去。
而在遠處那張桌子上,剛剛還望天望地打量着這店鋪天花板或者地板的那群人,此刻卻是真的繃不住了,一個個的趴在桌子上便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活該!”特別是李九,他笑得是格外的誇張,對那王讀是半點不留情面。
“奇觀啊……哈哈哈……這要說出去,不知道多少人要拍手稱快……”
“惡人自有惡人磨,今天我算是見識到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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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這群家夥!”王讀在白莫儒這裏碰了壁,回頭又被那群人笑話,臉上便有些挂不住了。
他氣惱地瞪着白莫儒,五官猙獰得像是想要撲上去咬白莫儒一口。
白莫儒卻是被這群人這麽一鬧鬧得有些莫名其妙,他越過那王讀看向那桌子,卻見剛剛還擺得滿滿的桌子,此刻已經只剩下幾個幹幹淨淨的碟子。
不只是那存放着壽甘的碟子幹幹淨淨,就連放了容易掉碎屑的榛子酥的碟子都是一塵不染。
那榛子酥原本便是酥脆的糕點,是極其容易掉碎屑的,一般來說吃完了點心盤子上肯定會留渣。
此刻看着那幹幹淨淨能夠照出人影的碟子,白莫儒懷疑有人舔他們家碟子。
看完碟子,白莫儒那略帶着幾分輕愁的眸此刻間滿滿的都是嫌棄,看得那王讀更是在原地又蹦噠了好幾下。
“你給我等着,等着……”王讀拍着大腿氣得跳腳,叫嚣完他頭也不回的便往門外快步走去。
另外一張桌子上的衆人見熱鬧看完,又趴在桌上毫無形象地笑了一會兒之後,這才紛紛起身。
結完帳,臨走之前,那老許卻是晃晃悠悠地走了過來。
他似乎有些好奇地掃了一眼桌子上的菜色,末了,卻提了另外一件事,“我們上一次來時,那茶是白小老板你泡的?”
白莫儒想了想,然後點了頭。
平日裏不忙的時候,白莫儒也會去茶水間泡泡茶。
“白小老板手藝不錯,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普洱?”那老許有些期待地看着白莫儒。
“自然是知道的。”白莫儒再點頭,“普洱茶茶湯橙黃濃厚,香味獨特且滋味濃醇,經久耐泡,還有解膩的作用。”
白莫儒知道普洱主要還是它可以用于解膩這點,有些過于油膩香濃的點心,便極其适合佐普洱。
“好,那我明天再帶普洱過來。”老許高興地點了點頭,又才轉身出去追他那一堆好友。
看着他高興地哼着小曲兒離開,白莫儒眼中卻是疑惑,他這意思是要自己帶茶過來泡?
他這賣的是點心,這是點心鋪子,他自己帶茶過來泡幹啥?
白莫儒心中疑惑,而這疑惑在第二天大清早便得到了答案。
因為第二天大清早,天才亮,街上行人三三兩兩,白莫儒才忙完從廚房中出來,就看見那老許提着個小罐子悠哉悠哉的進了門。
見了白莫儒,那老許揚了揚手中的東西沖着白莫儒點了點頭,然後便屁颠屁颠地跑進了茶水間。
此刻店才開,街道也才蘇醒,路上沒什麽人。
因為每天早上都沒什麽人,所以白莫儒讓其他的人在家中多休息些時間,自己則是來店中提前做準備。
空氣冰冰涼涼,帶着幾分秋的氣息。
因天氣轉涼,白莫儒早上出門時多穿了一件深色的衣裳避風,那衣服顏色深,把白莫儒襯得有幾分郁氣。
白莫儒在櫃臺那邊站了一會兒,見目前沒什麽客人,他才又跑到櫃臺旁邊的茶水間門口去。
茶水間裏,那老許已經自己點了爐子,洗了杯子,準備泡茶。
見白莫儒來到門口,他連忙殷勤的沖着白莫儒招了招手,“白小老板快來,東西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
說話間,他把洗淨的杯子放到了一旁,然後又把自己帶過來的茶葉在白莫儒面前打開,那意思分明是要讓白莫儒上前給他泡茶。
白莫儒只覺得這人有些奇怪,但他回頭看了看街上,見如今這大清早的确實沒什麽生意後,還是進了門。
在那老許對面坐下,白莫儒輕輕嗅了嗅老許帶來的茶葉,這一嗅之下兩只眼睛卻亮了起來,“這茶是好茶。”
茶葉亦有好有壞,白莫儒雖然喝得少,但是也懂不少。
聽了白莫儒的贊賞,老許露出一副你果然懂得的表情,然後挪動凳子向前靠了幾分,期待的等着白莫儒泡茶。
白莫儒見了好茶,動作間也利索起來,他微挽起袖子,修長的手指翻轉間,滾燙的開井水便已進了杯中。
那一直沉默的在旁邊看着的老許見狀,迫不及待的拿過自己那杯放在鼻下輕嗅,随即咧開嘴笑了起來,“白小老板好手藝,我這普洱到如今為止,能泡出這味道的人可不多。”
白莫儒卻是知道他過譽了,這茶他到底不是精修,說他能把茶泡出味道他倒是不推辭,但若是說他泡得有多好手藝多精湛,白莫儒自己是不信的。
“這茶是好茶,不知道你能不能勻些給我?”白莫儒一邊小口小口地喝着香氣獨特的茶水,一邊期待地望着那茶葉。
“這……”老許有些猶豫,倒不是他小氣這好茶值錢,只是他這茶得來也不易,自己還沒喝上多少,勻給別人難免心疼。
“若不行也沒關系,我只是想着這茶是好茶,若能做成點心,那味道肯定也是絕佳的。”白莫儒笑道。
“點心?”老許微訝,他倒是知道茶能做菜,可他還從不知道茶居然還能做點心。
“對,有一道點心,非要這普洱才能做得出來。”白莫儒笑道。
說起點心,白莫儒眉間也多了幾分飛揚之色,一股自信自他眼間動作間散出,此刻的他不同于平時那個因常年生病而略顯病态的普普通通的他,那份自信與強勢令他萬分奪目。
老許小口小口地抿着杯中茶水,眼中有驚訝一閃而過。
他接手家族生意已經許多年,這麽多年下來南闖北走也見識過不少人,剛剛那瞬間白莫儒身上的氣勢竟壓他一頭,讓他不由對這人多了幾分好奇。
他是不讨厭這小老板的,能泡出好茶的人他都不讨厭,所以他才會拿出自己喜歡的普洱來尋人。
“好,既然你都這樣說了,那我自然不會再吝啬,不過這點心我可要嘗嘗。”老許放下杯子。說實話,他心中也被白莫儒撩得有幾分好奇,這茶泡起來是他心頭好,不知道做成點心又是怎樣的滋味?
白莫儒聽了他的話,黑白分明的眸子中笑意頓時溢出,他正待點頭,卻聽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低吼聲。
“什麽點心?你倆背着我偷偷摸摸的幹嘛!”王讀那中氣十足的聲音打破了茶水間的和諧,“我也要吃!”
王讀沖進茶水間,見兩人坐在桌前喝茶,眼睛一眯,露出一副抓奸在床的表情。
“你倆剛剛在說什麽?”王讀問道,“什麽點心?”
“關你什麽事?”老許不高興了,“倒是你,大清早的鬼叫什麽?你不是說要做什麽魚百宴嗎,不去折騰你的來這裏幹嘛?”
老許平時不和王讀胡鬧的,但他最讨厭別人擾他喝茶,敢擾他喝茶的人都得死。
“哦,對,我來這裏找人來着!”王讀被他這麽一提,立刻想起了什麽似的轉頭去看向旁邊的白莫儒,“你跟我來一趟,我今天讓你見識見識什麽叫做鬼斧神工的廚藝。”
白莫儒擡眸淡然地看了他一眼,不為所動。
他對王讀說的東西不感興趣,況且鬼斧神工也不是用來形容廚藝的。
白莫儒沒動,那邊的老許卻急了,“誰要跟你去看你做菜了?白小老板要和我在這邊喝茶,你沒長眼睛呢?”
“老許你別跟我在這摻合,我這可是正事。”王讀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頓時氣得臉都紅了,“我連船票都退了,就是想要讓這家夥見識見識什麽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先來後到懂不懂?是我先來的你給我走開。而且你要折騰,你就自己折騰去不就行了。”老許惱了,“一個做菜的,難道還要人跟着你進廚房看着你才能做?”
“你懂什麽。”王讀瞥了一眼旁邊的老許,他又回頭去看身後的廚房,“你廚房借我,我東西都讓人去買好了,待會就拿過來,我倒要讓你看看什麽叫——”
“廚房恕不外借。”白莫儒輕輕抿了一口茶,神情淡然的打斷王讀的話。
“你、我……”王讀額頭上的青筋又開始有節奏的跳動了起來。
他瞪着白莫儒看了一會兒,這次倒沒有強求。他自己也是廚子,也知道有些廚子一些廚具是不外借的,比如他自己就是如此。
王讀沒在白莫儒這邊讨到好,轉頭便氣呼呼地跑走了,只等着菜換點心。
老許見狀忍不住松了口氣,他坐下,然後默默把自己剛剛挽起準備揍人的袖口放下。
做完這些,老許又從旁邊拿過裝着茶葉的那個罐子,然後心痛的取出了堪堪夠泡一壺茶的量推到了白莫儒面前。
這茶可是他的心頭好,他可舍不得給多了。
他可是好茶如命,這東西可就是他的命,若不是因為白莫儒說這點心和茶有關系,他是斷然不會答應的。
白莫儒見他這心疼得不行的模樣,臉上神色淡然,卻是眼疾手快的把東西給收了回來,藏在了那老許看不見的地方。免得他待會兒想着了又覺得心疼,小氣了,給收了回去。
002.
取到了東西,白莫儒又和那老許在這茶水間把剛剛泡好的這壺茶喝完,這才起了身去了廚房。
因為那老許給的茶葉不多,白莫儒琢磨了一下,也就夠做兩份點心的量。
見着這普洱,白莫儒想到的點心是叫做‘雲南十八怪’的東西。這東西名字怪,吃起來味道也是風味獨特。
因為佐料頗多,前後加起來一共有二十五六種,做出來味道也比較奇特,所以除了當地那邊一般少見,但是這東西口感細膩入口即化醇香爽口,白莫儒倒是挺喜歡。
“你替我看着些店。”白莫儒起了身,進了廚房洗了手,準備趁着這早上沒什麽人的機會把東西做出來。
老許熟練的搬了茶具,在小店門口找了個亮堂的位置安了家,一邊喝着杯中的茶,一邊替白莫儒漫不經心的守着店。
想要做這‘雲南十八怪’是白莫儒臨時起意,之前沒有準備,所以進了廚房後他花了些時間,才在衆多的食材中找齊了他需要的這二三十種食材。
白莫儒在廚房忙碌着,街上也逐漸熱鬧起來。
稍晚白莫儒些出門的善玉成還有劉如很快便到了店裏,見那老許坐在門口看着門白莫儒在廚房忙碌着,衆人與那老許打了招呼後各自回了崗位上。
太陽升起來後,店裏便逐漸忙碌起來,客人來來往往,店裏忙忙碌碌,滿是歡聲笑語。
快到晌午時分,店裏又熱鬧了一會兒,在廚房忙的白莫儒好奇地探出頭來時,卻只見一個小姑娘急匆匆地跑出了門。
劉如和初五站在門口,劉如一邊沖那小姑娘說話,一邊回頭拍白學名的肩膀讓他快跟上去。
白莫儒只覺得不解,便詢問櫃臺那邊的善玉成出了什麽事。
“是那與哥哥說親的姑娘,大概是不知道這店是我們的,所以剛剛見到哥哥後被吓跑了。”善玉成溫柔解釋。
站在廚房門口的白莫儒聽着善玉成那叫得極其順口的‘哥哥’,眼中不由帶了幾分揶揄,瞬間便看得善玉成紅了脖子。
善玉成低下頭去,手上動作卻亂了,原本撥弄着算盤的手指把那算盤珠子弄移了位,羞惱得他撕了寫到一半的賬本,挪了筆墨,到櫃臺另一邊白莫儒從廚房看不見的位置重新寫,不給白莫儒看了。
門口,臉頰紅彤彤的白學名在劉如的又拍又推下,這才木木呆呆地提着點心追了上去。
白學名走了,劉如卻是有些焦急不安,時不時便會湊到門外張望一眼,是恨不得自己也都跟上去。
初五見了也是稀奇,不斷在旁邊給她出着主意,這一來卻是弄得劉如更加心亂如麻,生怕自己大兒子嘴笨不争氣又把人給氣跑。
快到晌午時分,白莫儒廚房的工作也暫時告了一段落,他那點心再過些時候便能出鍋。
劉如一邊焦急地盯着門外等着許久都沒回來的白學名,一邊卸下圍裙準備回家去做飯。
一直在門口坐着守着店的老許這時卻開了口,說道:“白夫人,飯你就不用做了,王讀那小子說是要請你們吃魚。”
老許知道王讀那人,他開了口那就一定會做,只是不知道他這一早上跑到什麽地方折騰去了,竟然到現在都還沒回來。
劉如聞言卻是有些不知所措,她只當昨晚那王讀在跟他們開玩笑。
正說話間,那王讀便已經興沖沖地跑進了店裏。
他應該是剛剛從廚房中出來,身上還穿着個圍裙,手上都還帶着水。
進了門,王讀環視店內一圈,嚷嚷道:“那家夥呢?東西做好了,跟我走,讓你們嘗嘗我的手藝。”
王讀對自己的手藝是極其自豪的,這話都是從鼻子裏面說出來的。
手上工作正告一段落的白莫儒出門正巧遇上他,他還未說話,王讀便已經沖了上來,“走吧!”
王讀是态度強硬,他已經受夠了這人的脾氣。
以往可都是別人求着他吃點東西,若他答應做個東西,那向來都是別人感恩戴德的沖着他謝了又謝,可如今倒好,他這親自去隔壁酒樓包了場,親自下廚做了東西,還要親自來這裏請人。
偏偏被他請的人還沒什麽自覺,那人在店中環視一圈,居然沒理他,反而回頭問他娘,“哥怎麽還沒回來?”
這都快到吃飯的點了,白學名卻還沒回來。
“我也不知道這孩子到底跑哪裏去了!”劉如一說起白學名就急,“我就是讓他拿了點點心給那姑娘送去,好讓那姑娘嘗嘗你的手藝,誰知道這孩子一去不回,這都有一個時辰了!”
“娘你不用着急,這鎮子就這麽大,我哥他不會迷路的。”白莫儒雖然也好奇白學名到底去了什麽地方,但他并不認為白學名會出什麽事。
“魚百宴……”
“不然我出去找找?”初五見狀主動提議道。
劉如有些猶豫,她倒并不擔心白學名會在這生他養他的鎮子上走丢,她主要是擔心白學名嘴笨,不小心把那姑娘惹生氣了。
這姑娘雖然不像之前那葉兒姑娘那般一眼便讓她覺得喜歡,可是自上次她與白學名去與她見了面後,她也是越看越喜歡。
小姑娘家性格溫溫柔柔的,說起話來也是格外好聽,而且又學過字,還跟着她爺爺學了些拳腳功夫,據說還認識些山裏的藥草,是個秀內慧中的好姑娘。
說實話,劉如自打知道人姑娘會這些後,她都有點覺得委屈了那姑娘。
畢竟人家姑娘祖上還是個武将,他們家卻是什麽都沒有。她這大兒子要是有這福氣這事兒成了,那以後可得對人家姑娘好些!
“你們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就在此時,王讀中氣十足的一聲咆哮在店內傳開。
伴随着他的吼叫,店內衆人都紛紛回頭看向了他。
白莫儒自家的人不說,那些此刻還在店中的那些客人,卻是在瞥了一眼王讀後紛紛若無其事的轉過頭去各忙各的。
這白家點心鋪裏有這麽號人,都已經快是衆所周知的事情了。
“你有事?”正安慰劉如的白莫儒回頭看向他。
聞言,王讀嘴角狠狠抽了抽,他深吸一口氣緩緩情緒後說道:“我在隔壁飯館設了宴,魚百宴。我們不是說好了,我請你吃魚你請我吃點心。”
說起點心王讀臉色緩和了幾分,他兩只眼睛朝着白莫儒身後的廚房瞥了一眼,咽了咽口水後又道:“我聽說你在用茶做點心?”
一旁坐在門邊的老許見了瞪眼了,“想都別想,那茶是我的。”
“茶是你的怎麽了?你吃我那麽多菜,我吃你一口茶怎麽了?”王讀臉紅脖子粗地看向老許。
老許被他這麽一說頓時氣虛,他不在這件事情上和王讀扯犢子,轉頭說道:“我還在這裏幫着看了一早上的店,你呢?”
王讀被堵了回來,憋了半天,只憋出了一句話,“……有本事你待會兒別吃我做的魚。”
王讀這話還是有些震懾力的,老許聽了這話咽了咽口水後氣勢頓時就弱了,一個人捧着個茶壺在那嘀咕,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麽。
那廣家的老爺跟着他二兒子來到這看着就知道沒開多久的點心鋪子前時,看到的便是這樣的一幕。
名揚天下一菜難求的食神王讀穿着個圍裙背對着大門沖着門內嚷嚷,似乎是親自做了菜準備請小店老板去吃飯。
茶行業內大頭的許家的當家抱着個茶杯坐在店門口,嚷嚷着幫着看了店,似乎是搶着要什麽點心。
這聲名顯赫的兩人也就算了,再往那店裏頭看看,他們善家的獨苗苗善玉成善家大少爺這會兒正劍眉輕皺,擱櫃臺後寫着賬目坐着櫃臺。
站在街對面正準備拐道向着店內走來的廣家老爺,一只手伸出指着這不大的店一臉活見鬼的震驚表情,另一只手則是用力的在胸口拍着,似乎快要喘不過氣來。
領路過來的廣家二公子見了自家老子這副模樣,也是吓得不輕,連忙扶着又是拍背又是順氣的,“爹你沒事吧?”
“這、這、這就是你說的那家店?”廣家老爺子好半天之後才緩過氣來,這腳卻是邁不開了。
“對呀,怎麽了?”廣家二公子疑惑不已。
聽了回答,那廣家老爺卻是一陣頭皮發麻。
這王讀和那老許他只在生意有來往時偶然見過,若說是他認錯了人那也就罷了,可是在櫃臺後站着的那樣貌好看氣度驚人的善玉成,他卻是絕對不會認錯!
畢竟那可是他們善家的少爺!
雖然善玉成極少出現在商行中,但是他是地方管事,多少還是碰過幾次面。
再加上善玉成那本就出類拔衆的長相,見過一次想要忘記那就極難,所以他是怎麽都不會認錯人的。
那兩人就算了,他們善家少爺在這裏坐櫃臺,這又是個什麽情況?
“爹?”廣家二公子疑惑地看向店內,不明白為什麽他老子突然就軟了腿。
“……我們回去。”廣家老爺扶着自己兒子,要往旁邊走。
“怎麽才來就要走?”廣家二公子疑惑了,“你不是說要去問問開年會的時候能不能包場嗎?”怎麽說走就要走,他還等着吃東西呢!
白莫儒這店開了這麽久,到如今他都還沒有機會進去吃過東西,這次來之前他可就已經聽他們鎮上的人說了,這店裏可是多了好幾樣點心。
“不走還留在這裏幹嘛?”廣家老爺緩過來之後只覺得腦袋暈乎乎的,“你知不知道那坐在門口的人是誰?你知不知道那穿着圍裙吆喝着的人是誰?你知不知道那櫃臺後做賬的人是誰?”
“是誰?”廣家二公子無辜地瞪眼。
“那是——那櫃臺後做賬的人就是善家的少爺,善玉成!”廣家老爺說到後面已經是悄悄的在跟身邊的人說話。
善玉成之前和他娘在附近祈福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但是那之後他們不是已經回去了嗎?
如今善玉成在這裏的原因他不知道,但善玉成在這裏卻沒告訴附近商行的人,該是也有自己的理由,他自然不會傻到這個時候沖上去恭維一番。
就算他有心讨好,也會選擇适合的時間地點。
王家二公子聞言也露出驚訝的神色,他回頭看了看店內櫃臺後的那善玉成,又看了看站在一旁與穿圍裙直跳腳的男人說話的白莫儒,他毅然決定先不告訴他老子他那天在院子裏看見這兩人在廚房中做的事。
免得一不小心就把他老子給活活吓死了……
他還想趁着他老子還活着,多輕輕松松的活幾年。
那廣家二少爺連忙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爹往旁邊走去,準備找個地方歇歇,喝口水壓壓驚。
003.
那小店裏,白莫儒此刻卻是戒備地望着那王讀,王讀這手段他眼熟,分明就是那廣家二少爺騙他點心的手段!
先和他拉好關系,然後騙他點心,這些人都用一樣的手段他們以為他還會上當受騙嗎?
“不去。”白莫儒再次拒絕。
“你你你……”王讀已經跳腳。
就在此時,門外突然跑進來一個人,白學名樂呵呵的邊走邊笑。
劉如和白莫儒兩人見了連忙朝着他那邊望去,劉如上前拽着白學名的手邊問道:“姑娘呢?”
白學名臉頰紅紅的,被他娘一問,立刻有些結巴地笑着說道:“送回去了,她住在隔壁鎮子,我送她回去了。”
說完,白學名還樂呵呵地撓撓頭,有些害羞。
見他這樣,劉如心中高高懸起的大石頭被放下,她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來,“這傻小子!”
看着白學名這傻哈哈害羞的模樣,白莫儒眼中的笑意也不由多了幾分揶揄的味道,看來這次的親事有戲。
因為這店開了要人看着,所以上次去相親白莫儒沒有跟着去,是劉如和白學名兩個人自己去的。
那姑娘他還沒正眼見過,但白學名會喜歡的想來應該也是個好姑娘。他是真心希望白學名能找個好姑娘,兩個人好好的過日子。
那邊白學名本就被劉如問話問得臉紅,一回頭又看見自己那乖巧的弟弟用揶揄的眼神看着自己,頓時便有些羞惱。
他瞪圓了眼睛上前一步伸手揉了揉白莫儒的腦袋,把白莫儒的頭發揉亂後兇狠狠的威脅自己弟弟,“不許笑!”
白學名兇狠狠的威脅完,又想到了什麽事的補充了一句,“再笑,再笑讓娘也給你找個!”
這句話說完,白學名卻是把自己羞了個面紅耳赤。
一個沒忍住,他自己先給羞跑了。
白莫儒見了這一幕,當即忍不住笑出聲來。
他視線追随逃走的白學名向着屋內看去時,瞥見了站在櫃臺前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善玉成,那瞬間,白莫儒眼中笑意頓時更甚。
那原本在聽了這話之後,瞪圓了眼睛如同害怕被主人抛棄的小狗般的善玉成,在見了這濃濃的笑意後,面色微粉,笑嘻嘻地低了頭。
白莫儒心情大好地收回視線時,那王讀和老許兩個人精卻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兩人打量了半天。
“白小老板,我看這店中暫時也沒什麽人,不如我們先去吃個飯?”老許先開了口,喝了一上午的茶他這會兒也餓了。
那王讀的手藝可是天下公認的,他自然也是喜歡,雖然鬥嘴的時候見那王讀跳腳有意思,可他卻沒有虐待自己肚子的打算。
白莫儒聞言也收了眼中的戲弄,他回頭看那被他氣得跳腳的王讀,嘴上約法三章,“若是這魚不好吃,我可是不會認賬的。”
白莫儒當然看得出這王讀不壞,他大概就是嘴饞,但是這人是個極其容易動氣和認真的人,逗弄起來着實好玩。
果不其然,他這話一出口,那王讀立刻便拍着大腿氣急敗壞地跳起來,“你敢說我做的東西不好吃,你居然敢這麽說,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求着我……”
白莫儒懶得理他,回了頭叫了幾人商議了會兒,留了初五看店後,其他人都跟着那王讀出了門。
本來白莫儒想把初五也一起叫上的,只是劉如說這店開門又關門的不吉利,而且店裏還有顧客沒走,所以她想留下來看着。
初五見了站了出來,一番争論之後決定讓劉如去,他留下看店。
他本是好動的性格,對這種飯局興趣不大,比起去那約手束腳的飯局,他倒更喜歡這自在的地方。
待那幾人離開,初五便自己拿了小碟子去了櫃臺那邊,把各式點心都選了一樣出來用碟子裝着,然後坐在收錢的櫃臺後吃了起來。
初五是很喜歡這白家公子的,因為他做點心總會算他一份,且對他也着實不錯,平日裏就連吃飯也從不把他當下人讓他去廚房吃。
而且白公子說了,這店裏的點心随他吃,只要他吃得下。
所以自這店開了,初五便連着胖了好多,如今臉上都胖嘟嘟的有了肉。
坐在櫃臺後,初五一邊香噴噴的吃着面前這香酥的八寶油糕,一邊怨念地伸手捏了捏自己的下巴,那裏都長出一層肉了。
想了想,初五又跑到一旁把那老許泡了沒喝完的茶壺提了過來,給自己倒了滿滿一大杯茶。
初五正吃得香,門外卻進來兩人。
初五見了連忙放下東西擦了手準備上前接待,沒想一擡頭卻看見了那劉方和錢燕燕兩人。
“是你們,你們又來幹嗎?”初五從劉如口中知道了這兩人的事情後,對這兩人印象也是極差的。
那劉方和錢燕燕兩個人進了屋,環視一圈發現屋內除了初五沒有其他人後,态度頓時便不一樣了。
“劉如呢?”錢燕燕往櫃臺後一走,一邊找人一邊看櫃臺後。
他們這個櫃臺是特意做出來收錢的,前面有一個高高的櫃子,櫃子下方則是一張桌子,桌子可以用來放些算盤筆墨,桌子前有幾個櫃子,那是收銀的櫃子。
錢燕燕這樣把身體探過來一看,便把櫃子這邊的情況全部看在了眼中。
“喲,這還吃上了。”見初五放在桌上正吃的點心,那錢燕燕伸手便選了一塊塞嘴裏。
“白夫人他們都去隔壁飯館裏吃飯了。”初五不喜歡那錢燕燕的小動作,他把自己的碟子往裏面推了推,藏了起來。
“還白夫人呢……”錢燕燕聽說劉如不在,便開始順着這店打量起來,“我說你們這店是你們家白夫人的吧?”
“當然是了。”初五戒備地看着錢燕燕,不知道她要幹嗎。
“你看,我就說這店肯定是那劉如的吧,你非不信。”錢燕燕聞言卻是回頭看向一旁的劉方,“這店拿下來要多少錢,你自己就是做木匠的你還能算不出來?那劉如現在有錢了!”
劉方此刻已經轉悠到了廚房邊兒上放點心的那個櫃子前,他掀開了櫃子上的薄紗布朝裏面看了看。
“聞着還挺香。”劉方看着這一小籃子一小籃子的點心,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哎喲對了,給裝點回去,我上次嘗了嘗還挺好吃的,帶點回去給你下酒,還有咱們錢木,他肯定愛吃。”錢燕燕說話間就已經繞到後面找了油紙袋,開始動手裝了起來。
初五見了哪裏還能耐得住性子,連忙跑過去搶東西,“你們這是做什麽,誰讓你碰這東西了?你們給我出去。”
見初五過去搶東西,那錢燕燕不滿地嚷嚷起來,“你算是個什麽東西?這是我小姑子的店,我要幹嘛你一個下人管得着嗎?而且不就是拿你一點點行嗎?用得着這樣嗎。”
初五不理,要搶,一旁的劉方見了上去便推開了她。劉方是做木匠的,別的沒有臂力倒是不小,一推便把初五推到旁邊撞到了櫃臺上,連着放點心的櫃臺都撞歪了。
初五被猝不及防的撞了腰,捂着肚子半天沒緩過勁來。
這邊發生這麽大動靜,店裏剩下的一些顧客紛紛站起身來朝着這邊張望,有些閑事多的,留了錢在桌上就出了門。
就這麽會兒功夫,那錢燕燕已經裝好了幾大包的點心,捧在手裏看着。
“我聽說他們這裏點心賣得還挺貴,就那麽小幾塊就要十幾文錢,貴一點的還要四五十文。”錢燕燕捧着點心往櫃臺那邊走去。
“四五十文?”劉方瞪眼,他辛辛苦苦忙幾天做個板凳也才賣百來文,還要除木料成本。
“對呀,你看人家這錢賺得多容易,再看看你。”錢燕燕把點心放在櫃臺上,又在屋子裏轉了一圈,找了劉如平日裏用來提飯的籃子裝了。
“她人呢?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沒回來……”劉方往櫃臺後一座,被錢燕燕這麽一說他忍不住跟着酸了起來。
還能吃得起酒樓飯館,看來劉如是真的賺了些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