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方舟神色複雜地看着站在自己對面的魏初, 怎麽也沒想到有一天竟然還會見到他。
“你竟然……還活着?”
他說不出心中是什麽滋味,卻只覺得鼻子一陣酸澀,只能擡頭看向天空, 避免暴露自己的脆弱。
這些日子, 不論多麽難熬, 他都沒有哭過。可此時看到故人,卻控制不住心口泛濫的情緒。
魏初看出他的心緒,走過去,将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平靜地說:“當然,畢竟只有活着才能給敵人致命一擊。”
方舟動了動嘴唇, 從魏初的眼底看到了比自己還要堅定閃亮的信念。那一瞬間,他曾經漂浮不定的心終于找到了歸宿, 知道自己再也不是一個人在奮鬥了。
他擠出一抹難看的笑容,幾乎哽咽地說:“好,我等着那一天的到來。”
魏初就喜歡他這種韌勁兒,他們默契地沒有去提那個令人心痛的名字, 轉而說起了這次比賽。
“我打不過蘭舍,你有什麽辦法?”
魏初神秘一笑:“當然是靠作弊了。”
方舟和虞衡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別胡扯了,就是王也不能在蜂後的裁定中幫你作弊!
比賽當天,天氣很好,萬裏無雲, 太陽燦爛地撒落在白色的擂臺上,将印在中央的玫瑰圖案點亮成金色。半拉起的外牆下, 全是坐着乘涼的蜂後們。這個學校已經太久沒有這麽刺激的事情了, 沒有人想要錯過。
而另一面無遮擋的空地, 則是來自白色沙漠的軍蜂們, 他們有幸也被邀請來,觀看這麽一出難得的比賽。
要知道,每一次蜂後釋放染力,都會提升軍蜂的力量,足以見這次比賽對他們來說是多麽的珍貴。
當肖平安和蘭舍走上擂臺時,臺下立刻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而輪到魏初時,卻只有一片稀稀拉拉的掌聲。
蜂後們對他滿是輕視,而軍蜂們則好奇地看着這位新出爐的E級蜂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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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平安親切地對魏初笑笑,握着他的手說:“如果你現在跪下來認輸,我還能放你一馬哦。”
魏初居高臨下地看了他一眼,同樣笑容晏晏:“這個想法不錯,等會兒你就在這麽多人面前,跪着向虞衡道歉吧。”
肖平安笑意一僵,甩開他的手,真是不自量力。
而蘭舍則是位清俊的軍蜂,他的個子并不高,卻蘊藏着深厚的爆發力,就如同一把重劍,帶着令人安心的強悍。微卷的栗色長發,用一根黑色皮筋紮在腦後,容貌有幾分清秀,跟結實的肌肉,完全不匹配。
聽說,他明年就可以進入白色高塔了,是個實力非常強勁的軍蜂。
蘭舍禮貌性地握了握魏初的手,就退到一邊,眼觀眼鼻觀鼻。
而方舟同樣想要跟肖平安握手,卻被他嫌棄地後退一步。
這一次裁定跟以前不一樣的地方就是,增加了月之境的歌聲,以更好地評估蜂後的能力。
魏初對方舟點點頭,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卻沒有閉上眼睛,而是靜靜地凝視着蘭舍。
月之境的歌聲響起,方舟和蘭舍瞬間動了起來。
果然不凡!
魏初不得不承認,蘭舍比他想象的還要厲害,再加上肖平安的染力,恐怕方舟最多撐十分鐘。
他不敢大意,也将思緒進入到那玄而又玄的境界。
金色的六面體回應着他的呼喚,發着光的流沙不停地在裏面沖撞。
魏初将光點釋放出來,想要與方舟勾連上,可他找來找去,卻始終都是一片黑暗,根本看不到方舟的信息源。
他擰緊眉,果然還是不行嗎?
因為時間緊張,他也就沒有注意到,有一個光點輕輕閃了一下,又湮滅于黑暗中。
蘭舍正在打鬥,卻突然感覺到了一股遙遠的召喚。那聲音很細弱,卻動人得令他心碎。幾乎在一瞬間,他與肖平安的鏈接就斷了,可當他想去尋找那個聲音的時候,卻發現怎麽都找不到了。
因為分心,他被方舟抓住機會刺中胸口,不過這并不是致命一擊,他很快調整過來,退到了一邊。
肖平安也發現自己的染力被剝奪了,他大怒地對蘭舍吼道:“你在幹什麽?!”
蘭舍凝神,只能摒棄剛才的念想,又釋放出自己的信息源,讓肖平安與自己鏈接。
魏初知道自己不能再試了,否則方舟必輸無疑。他祭出雙刀,腳步靈敏迅捷,消無聲息地襲向蘭舍的側邊。
锵,一聲激烈地撞擊聲,不僅讓蘭舍皺起了眉,也讓在場的觀衆愣住了。
那個襲擊者……是蜂後?!
可魏初沒有給他們那麽多調整的時間,手中的雙刀如同飄落的雪花般,不停地攻擊着蘭舍。
而另一邊,方舟也配合着發起攻擊,兩個人竟真的将蘭舍纏住了。
肖平安不敢置信地看着這一幕,又為了維持染力,不得不閉上眼睛,平定心神。
可他的心亂了。
随着肖平安染力值下降,月之境的歌聲對蘭舍的影響也越來越大,他的行動慢了下來。
與之相對,魏初卻完全不受影響。他一腳飛踢,踹向蘭舍的腿窩,被躲開後也不着急,刀刃橫向,直接劃過他的胳膊,幾乎廢掉了蘭舍的手臂。
見魏初發力,方舟也不放棄,強忍着劇烈的頭痛和恍惚的精神,手中長矛大開大合,為魏初制造着機會。
蘭舍确實厲害,但一對二到底要吃虧些。而且他說到底還沒有晉升到S級,否則任魏初再怎麽跟方舟連手,恐怕都不是他的對手。
魏初給了方舟一個眼神,方舟會意,立刻橫掃而上,用矛尖刺向蘭舍的喉嚨。
蘭舍不得不仰身後撤,魏初抓住機會,攻向他剛剛被刺中的手,一個假動作騙過他,直接把刀橫在了他的脖子上。
比賽結束!
肖平安簡直沒辦法相信竟是這樣的結局,不顧形象地對魏初咆哮:“你這是作弊!蜂後怎麽能發動襲擊?!”
魏初悠悠地收回雙刀,目光透出幾分戲谑:“可也沒有規定,蜂後不能動手,我這不算違規。”
肖平安氣得胸口劇烈起伏,恨不得把魏初生吃了。他怒而看向老師,希望他們能給出公正的答案。
老師們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沒有立刻宣布結果,而是聚在一起商量了半天,才判定魏初沒有違規。
是的,公認的确實是蜂後居于後排,不受任何襲擊。卻沒有規定,蜂後不能主動發動襲擊。更何況,魏初攻擊的對象是蘭舍,又不是肖平安,一切都符合規定。
而且不得不承認,魏初的出現讓他們眼前一亮。蜂後被保護得太好了,這本是為了更好的戰鬥。可月楚的出現,卻把這一優勢變成了劣勢。
月楚實力強橫,經常突襲到後方,優先殺死蜂後,給予帝國致命一擊。而蜂後大多手無縛雞之力,即使被保護,可一旦被月楚鎖定,就沒有任何逃跑的能力。
這個現象早就引起了注意,卻始終沒有什麽太好的辦法。
可魏初就太不一樣了!
怎麽會這樣?!
肖平安身形搖晃,恨不得咬爛嘴唇:自己就這麽輸了?!
魏初輕笑着對虞衡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他攬住虞衡的肩膀,面向肖平安。
“既然是我贏了,那就麻煩你跪在虞衡面前,跟他道歉吧。”
肖平安臉色刷白,嘴唇顫抖,幾乎站立不住。肖平定想要沖上來抱住他,卻被工作人員攔住。
裁定是絕對公平,任何人都不能阻止。
“你……你竟要如此羞辱我……”
魏初淡淡地說:“我對你的這點羞辱,遠比不上你們這麽久以來對虞衡的百般欺壓。如果你連這都受不了,那就更應該知道虞衡的日子有多麽的痛苦。欺壓別人之人,終有一天也會被更強的人欺壓。更何況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路,願賭服輸吧。”
肖平安仇恨地盯着魏初,眼淚奪眶而出。他感覺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般,站在寬大敞亮的擂臺上,被所有人盯着。那些竊竊私語令他遍體生寒,那些目光令他無地自容。
曾經高高在上的他,一朝跌入泥潭,竟是這麽輕易。
見他始終沒有動靜,魏初轉頭看向老師:“老師,可以執行了嗎?”
老師無奈地嘆了口氣,現在的學生,可真是太厲害了。不過,似乎也挑不出錯來。
他站起身,對肖平安說:“肖平安同學,請你執行命令。”
肖平安死死地盯着魏初,步伐沉重地走到虞衡面前,砰地一聲跪倒在地上,眼眶紅得幾乎要流出血來。
“虞衡同學,對不起。”
虞衡顫抖地縮起肩膀,靠在魏初的懷裏大哭起來,仿佛要把這些日子無盡的魏初都釋放出。
魏初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溫柔如同流水般淌過他的眉眼,讓一切憐愛都凝聚在不言中。
剛剛還對魏初苛刻的言行有異議的人都沉默了下來。
蘭舍深深地看了魏初一眼,轉身離開了擂臺。他得去處理一下傷口,更重要的是想一想,那個感覺究竟是什麽……
遙遠的花香,輕柔的呼喚,牽動心弦的力量,一遍遍地回憶不斷撼動着蘭舍的心神,讓他無暇去思考別的。
“贏了嗎?”
陸航看了眼時間,比賽該結束了,不知道魏初是不是做到了自己所說的那樣。
姜成躬身:“贏了。”
陸航一頓,竟然真的贏了,他倒是小看了魏初。
“把他接回來。”
“是。”
姜成出了別墅才輕輕松了一口氣,可看着近在咫尺的飛行器,他又有些糾結。
魏初……好可怕,比王還要可怕。
他忍不住揪住胸口的襯衣,想要把那股戰栗的感覺壓下去。
他不想再跟魏初接觸,害怕碰觸到禁忌。可調崗的念頭盤旋了無數次,卻沒有一次下定過決心。
他舔了舔幹澀的嘴唇,看看時間已經不早了,只能一咬牙進入到飛行器中。
今天,他絕對不會看魏初一眼,更不會跟他說一句話。
這樣,或許就能拉開彼此的距離,讓那無用的感覺盡快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