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郁受病危後他們追悔莫及

第36章 他不配做一個哥哥

“阿景, 你這查的是誰家的事兒啊？”

電話那邊，那個朋友還在好奇的詢問, 可喬景這邊, 拿着手機的手卻在不斷顫抖。他心髒跳得很快，有那麽一瞬間，他的腦子是完全空白的。

最後, 喬景連自己怎麽挂斷電話的都不知道。他靠在牆邊不斷地深呼吸，試圖讓自己的腦子先恢複運作。可不管他如何努力, 他的腦子裏仍舊只剩下一句話——喬厭是他的親弟弟。

喬景蹲下來, 伸手抱住頭，這一瞬間，他很想把電話撥回去，問問他到底是不是在逗他，當年那麽多人都看着呢, 阿辰才是他母親生下來的寶寶，怎麽十八年過去了, 就變成了喬厭呢？

怎麽會呢？

喬厭怎麽竟然真的會是他的親弟弟呢？

可不論喬景情緒上多麽崩潰，他的理智都在對他說，沒錯, 喬厭就是你的親弟弟。而你, 冷眼旁觀他被虐待了十八年。

喬景突然想起，喬辰成年禮那天，喬厭跪在他腳邊抓着他褲腳懇求他的模樣。

他一直知道，喬厭是有自己的驕傲的。即便一直被人說出身不堪，可他的本分謹慎, 就是他的驕傲。十八年, 他沒有一天依靠喬家, 但是卻靠着自己硬生生闖出一條路來。

喬厭成績好，他靠着在書店打工，自學去和那些受過名師教育的孩子拼競賽成績。

初中那會，喬厭點燈熬油的學習。不是沒遇見過怎麽都琢磨不明白的題型，別看是初中的題目，可寬度和深度也都有了，就連他們學校的老師都未必知道。

那道題喬厭一個人琢磨了好幾天，喬景難得恻隐之心，所以他叫喬辰的老師去廚房那邊晃悠了一下。

“您要是碰見那小孩，你可以和他搭話，看看那道題到底怎麽做，幫幫他吧！”

後來那天他回家的後，聽管家說，喬厭最終還是做出來了。

“老師給他講的嗎？”

當時老管家怎麽說的？老管家說，喬厭怎麽會問呢？

是啊！如果被喬辰知道，喬厭恐怕又要在床上結結實實的躺一陣子了。那會他要出國比賽了，肯定不會讓喬辰抓到機會發作自己的。

喬厭說，會努力把獎杯拿回來。

半決賽那天他看了，喬厭自己不知道，那天其實上了一個小熱搜，有人說，這少年在國際賽上殺瘋了。

每個視頻裏，都是喬厭專心解題的模樣。不管扛着的壓力多大，哪怕到了最後以一人力壓對面隊伍的車輪戰的時候，喬厭也沒有一丁點露怯。

唯獨在賽點時棋差一招輸給對方隊長的時候，喬厭才露出一絲遺憾來。

所有人都在感嘆，喬厭雖敗猶榮，就連贏了的隊伍都走過來稱贊喬厭。而喬厭他們學校的隊員更是抱住他，安慰他。那是喬厭他們學校第一次在國際賽上拿到這樣好的成績。按理說，已經可以滿足了。

但喬景還是發現了喬厭看着拿到決賽資格的隊伍露出了羨慕眼神的細節。喬景想，當時喬厭真的很想贏吧！

如果那時候，他能給老爺子遞一句話……那場比賽，喬家投資的私立初中也有隊伍，隊伍配置很不錯，恰巧缺一個喬厭這樣的隊長。

如果當時喬厭能跟着喬家的隊伍走，肯定能夠打入總決賽的，說不定，還能拿到冠軍。

可到底喬景那時候選擇了冷眼旁觀，而喬厭也最終也和他的榮譽擦肩而過。

後來比賽結束的時候，研究所那頭的負責人試着和老爺子要過喬厭。說讓喬厭去s市跟着他學，以後前途不可限量。

那時候喬景就知道，喬家困不住喬厭，他是能高飛的鳥，十八歲離開這個囚籠以後，就是屬于他的海闊天空。可當老爺子問他的時候，他卻拒絕了。

因為喬辰哭鬧着不同意。他當時也想，對啊！阿辰還沒有打出成績，喬厭一個私生子，怎麽就配飛黃騰達了呢？

現在看看，一切都像是笑話。

當初他和母親在得知有弟弟的時候，都希望弟弟未來能夠一切順利，他還做好了十足的準備要當一個好大哥，要好好地把弟弟培養成人。

“我會給他我能給的最好的一切。我會站在他面前，替他擋住所有的災難和不幸。我會堅強起來，好好保護他。我會做最好的哥哥！”

那天在母親的病房裏，他認真的和母親這樣說，“媽媽，就算袅袅阿姨不能保護弟弟也不要緊，我會像袅袅阿姨一樣厲害，保護你們。”

當時他打算的那樣好，可最終是怎麽走到現在的呢？

喬景迷茫的開車回到喬家。

院子裏很安靜。父親喬顧存被爺爺又發配到了國外。喬辰被爺爺困在了醫院裏，而喬厭也搬走了。諾大的喬家，竟然只剩下他一個人。

喬景坐在沙發上，看着庭院裏的花草發呆。

他想起小時候，其實喬厭和喬辰也有好好相處的時候。大概兩人都只有兩歲多，喬辰說話早，但是走的不是很利落。喬厭沒有人教，老管家一個人，忙着幫他照顧喬辰，還要顧忌醫院裏的母親，真的是很混亂。

也是這麽個下午，他靠在沙發上哄着哄着喬辰就睡着了。

結果喬辰卻中途自己醒了，還從沙發上爬下去到了院子裏。當時喬厭也在院子裏，跟在老管家的身後看他料理花房裏的向日葵。有摘下來的向日葵，喬厭就在懷裏抱着。

小小的孩子還沒有花杆高，金黃色的花瓣就盛開在喬厭的頭頂，趁着他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看極了。

喬辰雖然小，但也已經有了審美，很喜歡這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跌跌撞撞的朝着喬厭撲過去，一把抱住了喬厭。

老管家看見了，卻沒來得及阻止。可喬厭比喬辰小一圈，但卻穩穩的把喬辰和向日葵都抱在了懷裏。他轉頭看着老管家笑，像是在求誇獎。可老管家最終也沒有摸摸他的頭，說一句厭厭真棒。

喬景站在落地窗邊，過去那些看起來并不起眼的記憶，一點一點浮現在他的腦海裏，然後變得鮮活起來。

那天後來發生什麽了？

哦，對，他突然醒了，看見喬厭抱着喬辰第一反應是沖出去，把喬厭推開，然後把喬辰抱在懷裏。

喬辰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吓哭了。喬厭也愣住了，他坐在地上，懷裏的向日葵落了一地，沾上了泥土。

喬厭慌張的伸手把向日葵撿起來，然後去擦上面的泥土。小孩子不能好好地控制力度，那花瓣一下子就搓揉壞了。這是老管家送給喬厭的，所以喬厭不敢擡頭看老管家，卻還是紅了眼。

雖然年紀小，可喬厭也明白，他擁有的實在是太少了。所以哪怕是別人整理花房不要的幾朵花，對于喬厭來說，已經是為數不多的珍貴饋贈。

但還是壞了。和喬辰每次哭都要驚天動地不同。喬厭的難過是很隐忍的，他一聲哽咽都沒有，嘴唇抿得很緊，眼淚卻一滴滴落在沾滿了泥的向日葵上。

老管家想要喊他一聲，喬厭卻抱着那幾只向日葵，直接轉身跑了。

發現喬辰一點都沒有受傷的時候，喬景就知道自己誤會喬厭了。可即便如此，他也沒有道歉。那天晚上他翻來覆去睡不着，就叫人第二天早晨給喬厭送一束向日葵。後來他悄悄問過那些傭人，他們都說，喬厭根本沒有碰過那束花。

其實不止是那束花，五歲時候，喬厭偷吃喬辰的蛋糕被嘲諷，他看不過去也讓人随手買了一個塊送去給喬厭，那塊蛋糕，喬厭也是沒吃的。

所以，喬厭其實從來都不願意接受所謂的施舍。

因此，喬景後來也會在暗處悄悄給喬厭一些幫助，仿佛這樣就能減少一些他對喬厭的愧疚。可事到如今，這些欲蓋拟彰反複琢磨起來，都變成了他的懦弱和虛僞。

喬厭是他的親弟弟，他卻眼睜睜的看着他在自己身邊痛苦掙紮了十八年。

十八年，六千五百七十四天，每一天，喬厭在喬家過的，都是生不如死的日子。

喬景走到喬厭曾經住過的閣樓。

陡峭的樓梯，連他這樣的成年人上去都覺得困難，那小時候的喬厭是怎麽上去的？

爬上去的。五歲的喬厭會起夜，但他不敢開燈，只能趴在樓梯上，雙手扶着上面的臺階，然後用腳試探的往下爬。從最開始的手腳并用，到七八歲的雙手抓緊欄杆，再到後來，他長高了，也習慣了閣樓的樓梯。甚至有的時候着急，還能一步跨兩個臺階。

可喬景明明早就知道，卻一直看到最後才給他在角落裏放上一盞燈。

喬景走上閣樓，空蕩蕩的閣樓裏除了一些必要的家具意外什麽都沒有。喬厭走後，這裏好像就再也沒有人來過。一切都和喬厭走的那天一模一樣，只是桌子上落滿了灰塵。

喬景坐在床上，從窗戶縫裏吹進來的冷風讓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他順手摸了摸手邊的被子，是喬厭的被子，沒有很厚，只是和喬家日常用的被子一樣，都是薄薄一層。可喬家的主宅裏面是有中央空調的，哪怕是冬天也和春天一樣溫暖。所以喬厭誰在這裏的時候冷了嗎？

喬景躺下，把被子拉到身上。輕飄飄的被子沒有一點重量，自然也帶不來什麽溫暖。

所以小時候的喬厭是怎麽熬過冬天的？

喬景想起來，好像是喬厭八歲的時候，那時候喬厭已經很懂規矩了。他知道自己是私生子，所以平時盡量不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但偶爾早晨的時候，喬景還是能遇見喬厭。

好像是三月初的時候，院子裏的草坪有草長出新芽了。

原本應該早早去學校的喬厭卻蹲在院子裏盯着嫩芽看。他從主宅出來，看見這一幕，好奇的問了一句，“在傻樂什麽？”

喬厭站起來，先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大哥」，然後才高興的說，“草發芽了，所以春天就要來了。”

“那又怎麽樣？”

“春天來了，就不冷啦！接下來的兩百起十多天都會很溫暖。”

當時喬景覺得喬厭胡說八道，可現在卻終于明白，當時的喬厭是真的很高興。因為春天來了，閣樓就不冷了。

喬景抱緊了身上的被子，忍不住哽咽了一聲，最終眼淚打濕了整個枕頭。

而此時喬錦那邊，剛下飛機就接到了消息。

“結果怎麽樣？”岑葭擔心的詢問。

喬錦直接把手機遞給岑葭。岑葭看了一眼，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

“果然是這樣，果然厭厭才是阿媛姐的孩子。”

他喃喃自語，明明是早就有的猜測，可這一刻真相來臨的時候，岑葭還是忍不住窒息。他有點恐慌的抓住喬錦，“要聯系阿景嗎？這麽大的事兒，一直壓到兩個孩子都十八了才出現苗頭，阿景沒法處理吧！”

喬錦想要說什麽，可喬顧存卻已經帶人來接了。出乎他們意料的是，和喬顧存一起來的，竟然還有喬老爺子。

岑葭和喬錦對視一眼，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

“爺爺。”喬錦往前走了一步，擋在了岑葭的前面。

喬老爺子打量着喬錦，滿意的點頭，“走吧！去看看你們的住處。你二叔這麽些年在海外不容易，也把喬家的産業打理得很好。阿錦眼看着喬家以後就是你當班了，總要好好了解一下。”

“這次過來，就安心待一陣子，也幫幫你二叔。家裏那邊不用着急，你父親和阿景會替你盯着。”

“爺爺這是什麽意思？”喬錦面上不變，把所有的怒意都壓在了眼底。

喬老爺子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你說呢？”

“阿錦，你還記得阿媛出事的時候，我為什麽一定要把你推上這個位置嗎？”

“因為你是喬家所有人中，最能理解爺爺用心良苦的人啊！”

喬錦略頓了頓腳步，岑葭忍不住握緊了他的手。

他已經可以确定了，喬老爺子或許很早就知道喬厭的身份，就和喬錦之前猜測的那樣，他根本不在乎什麽婚生子還是私生子。他在乎的，只有喬家這個家族未來的榮耀。

過去，許多家族都是靠着彼此之間的情感互相扶持，可喬老爺子卻并不相信這樣脆弱的連接，他要的是更穩固的未來。所以他要用更深刻的利益關系把所有人困死在喬家，直到他們為喬家流幹最後一滴血。

岑葭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近乎咬牙切齒的質問道，“人生短短幾十年，您已經是高壽了，何必還要做這些沒用的事兒呢？”

“撒手人寰之後，子孫後代不也只能自求多福了嗎？”

喬老爺子也不生氣，反而慈愛的笑了笑，“是啊，岑岑看得通透，是個聰明孩子。那你得到你想要的了嗎？”

岑葭不着痕跡的看了一眼喬錦，最終還是保持了沉默。

喬老爺子和喬顧存說，“這麽一路，孩子們都累了，你叫人安排他們休息。”

“國內那邊……”

“讓阿景自己處理。”

而此時喬景，在短暫的崩潰後，他收拾好了情緒，決定卻見喬厭。他其實并沒有想好要怎麽說，但是他想看看喬厭。即便他知道他并不配自稱一聲哥哥，但是他還是想親眼看看現在的喬厭，到底好不好。

作者有話說：

明天更新晚上七點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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