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郁受病危後他們追悔莫及

第13章 成年禮

“所以，喬厭真的是喬家的私生子對吧！”

“老師都叫他退學了，還能有假？”

“真離譜，我第一次看見這種少爺不當，非要裝窮的。他是有什麽艹人設的怪癖嗎？”

回去自己班級的路上，沒有了之前班長的挺身相助，即便因為上課而沒有被那麽多人圍觀，但是那些透過教室門口打量喬厭的視線，每一個都在讨論他，都在譴責他。

喬厭佯裝平靜的在這些探究的視線中一步步走過去，仿佛站在細細的鋼絲上，但凡走錯一步，就會墜入深淵。

但或許真的掉下去也不會如何，畢竟，他就一直在深淵裏啊。守着頭頂的一束陽光貪婪的想要攀到人間。如今，這最後的光也要散了，剩下的也只有茫然。

喬厭麻木的回到班級，想要拿走自己的書包，走到門口，卻發現他們班的同學竟然都站在門口像是等着他回來。

所以，他們也是聽到消息來質問他的嗎？也是要因為他的出身而當面羞辱他的嗎？

喬厭的視線快速的從每個人的臉上劃過，最後落在了之前不顧一切擋在他身前的班長身上，然後輕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這一句話，便是間接承認了很多東西。班裏有同學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那，那老師說怎麽辦了嗎？”班長哽咽着問喬厭。

喬厭勉強露出一個笑，“讓我先回去等消息。”

“好。”班長退開一步，讓喬厭進入教室收拾東西。

她站在門口，看着喬厭一路走回座位。高中三年，喬厭不管過的多辛苦，步子都是輕快卻從容的。只有今天，他像是綁着千鈞重的石頭，就連一向挺得筆直的脊背也要被壓彎了。

他才十八歲，班長想到如果是自己遇見了喬厭的事情，肯定會第一時間逃回家裏，可喬厭不是喬家的小少爺嗎？為什麽這種時候喬家連一個人都沒有出現過，就讓他獨自面對外面那些指責，任由別人把他的一切都否認了，再把他這個人都踩在泥裏。

想想喬辰，但凡多打個噴嚏，喬家都得打電話囑咐老師幾句。

所以，喬厭根本就是被抛棄了吧！

有人忍不住哭了。

喬厭的同桌突然伸手拉住喬厭的手腕，“我……我……”

他說了半天，最後就說了一句，“喬厭，你請假這幾天我給你抄筆記。”

喬厭愣了一下，有些詫異的看着他。

同桌三年，其實他并沒有私下裏和他聊過天，最多的話，就是借筆記。喬厭這個同桌學東西有些慢，課堂忙着記筆記，就沒辦法好好聽老師講課，可聽完了，筆記沒有，回頭又不好複習。全七班，喬厭的課堂筆記做得最好，也很工整，喬厭還會寫下來許多自己的解題思路。

喬厭看出他不好意思，所以每次下課都把筆跡放在他的桌上。高中三年，只要喬厭在學校，一直如此。

之前坐在門口給喬厭關門的少年也跑了過來，“喬厭，我幫你帶卷子。我住的離你近。”

喬厭知道他家，也是個家裏有錢的小少爺，他家住的離喬家不遠。可一般這樣的人家都極其讨厭私生子，他不是應該躲開自己嗎？

但實際上，喬厭卻忘了，高二的時候，這位小少爺心不在焉在路邊散步，差點被車撞了，是喬厭撲了他一把，才相安無事。他當時來不及道謝，喬厭就忙着去打工了。

“喬厭，如果教育局調查，我會給你作證的！高一那會，你去打工的便利店就在我爸的寫字樓對面，他有監控，我回去問他要。”這是一個在午休時間找喬厭問過題目的同學。他一度聽不懂物理課上老師講的知識點，就連父親找的家教都勸他改學文，只有喬厭，不管教他幾次，都依然很耐心。

一個女孩也湊過來，“我媽是律師，你要是需要，我帶你見她。”

體育課她中暑，是喬厭先發現幫她去醫務室拿的藥。

“我爸是報社的……”這個男孩去喬厭打工的書店買書，忘記帶錢，後面排了好長的隊，喬厭發現之後，一句話沒說，悄悄幫他墊上，讓他帶着書先走。

喬厭向來不聲不響，看起來很少主動和別人聊天。但是他卻認真的也溫柔的對待他們每一個人。

這樣的喬厭，他們不相信他會像那些人說的那麽壞。喬家……恐怕也不是外面傳言的那麽好。否則，他們怎麽舍得這樣對喬厭呢？

喬厭的同桌先繃不住，抱住喬厭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其他同學也湊過來紛紛抱住了喬厭。

人是天生的向陽的生物，擁抱帶來的溫暖，能夠驅散許多嚴寒。

喬厭的眼圈慢慢紅了。他被這溫度燙的想要發抖，卻有不敢相信。

他很想問問他們，為什麽不像其他人一樣排斥他？為什麽不開口辱罵他，質問他什麽時候從七班滾出去？

為什麽……不太一樣。

有一瞬間，喬厭很害怕這也是喬辰設計好的一環，可那些拉着他的手傳來的溫暖和他們眼中的真摯的擔憂卻讓喬厭清楚地意識到，他們是和趙欽不一樣的。

雖然過去沒有那麽多的時間聊天相處，但三年的時間下來，他們終究還是結下了情誼。

可他在喬家十八年，卻終究一無所有。血緣二字，也能單薄如此，現實又殘忍。

“謝謝。”喬厭不知道說什麽，唯有感謝。

一直到老師回來，班裏同學們的情緒才勉強穩定下來。老師又交代了喬厭幾句，才放他出門。

“我走了！”喬厭說話的樣子仿佛是他要請假去打競賽，而不是被勒令休學。

七班的學生也都聚在門口送他。

喬厭揮揮手，轉身走了。

班長想到自己在辦公室門口聽到的只言片語，突然喊了喬厭一句，“喬厭！”

“嗯？”喬厭回頭。

他逆着光站着，班長看不清他的臉，她猶豫了一下，還是繼續說道，“生日快樂！我們等你回來。”

“好。”喬厭點頭，然後背着書包下了樓。他的腳步比之前要輕快許多，壓在心裏那種沉甸甸的絕望也仿佛消散了些許。

站在學校大門外，喬厭回頭看向教室，窗邊，有其他班級的學生看着他面露嘲諷，也有七班的同學，紅着眼跟他揮手道別。

喬厭突然覺得，其實路還沒有走到絕境。人還活着，就總有活下去的方法。

車站邊，喬厭意外接到了書店老板的電話。

說的很直白，就是告訴喬厭明天不用來了，因為小孩要去外婆那邊住一陣子。

“阿厭，等他外婆好一點，你在回來上課。”

“其實……”

“嗯，別擔心。他外婆不是很重的病。然後我把工資先接給你。”書店老板的語氣有些猶豫，但還是說道，“叔比你多活了二十多年，也厚臉皮勸你一句。別太較真了，有些人啊，不是咱們這些小老百姓能碰的。”

“萬一傷着自己可怎麽辦呢？”

喬厭一愣，頓時明白書店老板也知道了自己的事兒，想必也是喬辰說的。

他不是蠢貨，一連串的算計就這麽砸下來，能做到的只有一個人就是喬辰。錢和權勢樣樣不缺的喬家小少爺，只要擡擡手，就能把他踩進泥潭裏。

書店老板很快挂斷了電話。喬厭收到轉賬，多了半個月的費用，知道這便是書店老板的善心了。怕他日子過得艱難。

而就在這筆轉賬之後，喬厭又收到了一個陌生號碼的轉賬。足足有五千塊錢，備注只有兩個字，加油。

喬厭看了名字，打碼的名字他不認識，但是知道喬厭手機號的不多。不會是書店老板，那就只剩下學校的老師和同學了。

所以，還是有人相信他的。哪怕流言傳成了那樣，哪怕喬辰步步緊逼，想要斷掉他所有的前程後路，可還是有人相信他，相信他不是那種靠着過度表演人設來獲取關注度的人。

喬厭拿着手機的手一直在發抖，看着兩條轉賬記錄，他眼前很快就模糊了。但下一秒，就被喬厭用力忍了回去。

他們讓他加油，就說明他們相信他還能往前走。書店老板說，過些日子還讓他回去。七班的同學說，等他回來。所以，他還沒有徹底走向絕望，又怎麽能輕易自我放逐呢？

喬辰總歸不是神，總有百密一疏的時候。他想折磨他，只要他能熬過去，他想要的未來，那些他期待已久的夢就還會有。

所以，一定還有什麽翻身的法子。

喬厭試圖分析目前的境況，幫助自己快速的鎮定下來。

他在心裏默默地分析着利弊。現在他能作的事情不多，但喬顧存那邊是一定可以努力一下的。

喬顧存那樣愛面子的一個人，怎麽可能真的當衆承認他的身份？更重要的是，喬厭記得清楚，自己當年是沒有上喬家的戶口本的。雖然不知道他的戶口最終落在哪裏，但一定不是在喬家。所以，只要喬顧存不承認，他是私生子的事兒就只能是傳言。

現在的問題是，如何聯系上喬顧存，喬顧存現在人在國外主持喬家的海外生意，喬厭自己聯系他肯定是聯系不到的，但是大哥可以！

喬厭知道喬景在什麽地方上班，所以，喬厭決定明天一早就去公司的地下停車庫裏等他來。

喬景對他也不是完全冷漠的，喬厭想好了，自己可以和喬景承諾，他已經不奢望保送，後面十個月他不出現在學校都可以，他會在遠郊找個不知名的小村子裏躲起來，只要讓他參加高考就好。

他大學會去一個離喬家很遠的地方念，不會在接觸到喬家的任何一個人。畢業以後，他也不會回來，能出國，就一定離開這個國家，如果不能，也會找一個沒有喬家分公司的地方。

他這一輩子，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會出現在任何一個喬家人面前給他們添堵。喬厭想，大哥心軟，他多求求，大哥會同意的。

如果實在不行，他就天天去鬧。喬顧存愛面子，最終為了打發他，也肯定會給個說法的。

喬厭想，總不至于真的弄死他，到底還有一半的血緣關系啊！

這麽想着，喬厭的心情放松了許多。

回家的路上，他看見路邊的小攤上有人在買向日葵。喬厭看着花朵，很是喜歡。他聽人說，向日葵是很熱情的花，或許買回來，可以給自己帶來一些喜氣。

今天是他成年的第一天，雖然不順利，但或許能否極泰來。

賣花的大爺看喬厭背着書包，多打量了幾眼。

喬厭笑着抱起挑好的向日葵說道，“家裏有事兒，就先回來了。”

大爺看了一眼他的校牌，喬厭學校的學號一般都是班級加出生日期，問道，“你今天生日？”

“嗯。”喬厭點頭。

大爺從旁邊的桶裏抽了一根康乃馨遞給喬厭，“送你的，不要錢。”

“出生日是母親的受難日，拿回去送給你媽媽吧！”

“嗯！”喬厭接過來，臉上也有了許多真切的笑意。“謝謝您。”

然後，喬厭抱着花往家裏走。

這算不算是他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禮物？看着手裏那只淡粉色的康乃馨，重重疊疊的花瓣十分可愛。喬厭怎麽看怎麽喜歡。他很想快點回家，然後把花放在母親的照片前。

至于昨天淩晨和趙欽的那些事兒，喬厭已經不想去回憶了。并不是不怨恨，只是那趙欽的背後，只要站着的是喬辰，就算他被當衆捅了一刀，喬厭也只能忍受下來。

就因為，他是私生子。他的出身，他的血脈，就是原罪。

所以，他不能怨恨，不能報仇，只能催着自己拼命往前走。只要他足夠強大，走得夠遠，那苦難就追不上他。

喬厭這麽安慰自己，終于覺得自己緩過來了一些。等到上樓的時候，喬厭的腳步也變得雀躍了起來。他突然想到過去看到的一些對家的描述，喬厭想，自己現在就是這樣。有了家以後，就有了期望。

更何況，還有老師他們在擔心他。人這一輩子能夠得到的純粹的善意原本就不多。所以，他更要珍惜，不能辜負任何一份得來不易。

喬厭這麽想着，推開門，卻意外發現房東竟然在家裏。

這位初見簽合同時看起來很爽利的阿姨，竟然用一種非常躊躇又忐忑的表情看着他。再看她右手邊，昨天門口還堆着一個簡易鞋櫃，可現在卻已經什麽都沒有了。就連他隔壁的兩個房間門也都大開着，裏面的東西都已經搬空了。

喬厭心裏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果然，阿姨說的下一句話是，“那個我可能不能把房子租給你了。”

“咱們不是剛簽完合同嗎？”

阿姨頓了頓，“我兒子要結婚了，這裏要做婚房。所以只能請你先搬走了。我知道我違約，所以我會補兩個月的房租給你作為補償。”

看見喬厭手裏抱着的花，才剛十八歲的年紀，卻已經被逼的連難過都這樣隐忍。阿姨也越發不落忍，但還是狠心說道，“你旁邊兩個小夥子都已經搬走了，你看你方不方便也在這一兩天搬走？這樣我就可以早點叫裝修工人過來裝修。”

喬厭聽到這裏，也知道是沒有什麽轉圜的餘地了，直接答應了。

喬厭收拾屋子，和當初他在閣樓收拾行李不同，他在喬家的行李很少，連一個袋子都裝不滿，但是這裏卻很多。

喬厭是真的把這裏當成家的，雖然只住了不到一個月，但是這裏的每一樣物品都是喬厭親手布置的。在拿起桌上母親的照片的時候，喬厭忍耐了許久的淚意終于決堤。

在看着窗臺那裏擺着的兩盆向陽花，就像他之前猜測的那樣，它們也真的開花了。

一室花香，所有的顏色都是溫暖的暖色調，這是喬厭距離自己的夢想最近的一步啊！

他以為，他能好好經營他的家，也接回了母親，還能接回貓。可最終，臨門一腳，一切都成了泡沫。

喬厭咬住嘴唇，不想讓哽咽聲傳出去。最終只能抱着母親的照片，把頭埋在那一叢向日葵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喬厭終于從這些情緒中掙紮出來。還來不及整理好情緒，就聽到手機震動。

陌生又熟悉的號碼。是喬辰的。

“生日快樂。”

喬厭喘了口氣，心髒劇烈的跳動了兩下。

喬辰的電話卻打了個過來，喬厭沒有說話，可喬辰的聲音卻挺開心，“之前不知道你喜歡什麽，所以去打聽了一下。”

“然後，我叫人送了樣禮物給你，好歹也是兄弟，看你成人禮這麽孤獨，我也怪心疼的。去你的隔壁吧，我親手拍的，你記得感恩戴德。”

喬厭本能的感覺不好，可他知道，如果不去看，喬辰不一定還要做什麽更加可怕的事情。

喬厭推開門，隔壁的東西也都搬走。只有當初隔壁那只貓伸爪子和他網游戲的那個小洞旁邊還有一個盒子。

喬厭低頭，打開盒子，是一個反着扣的相框。

作者有話說：

留言的都有小紅包。明天一點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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