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想請你參加我的生日會
喬辰因為高燒被安排住院,老管家和喬景都守在他身邊,能管事兒都不在,因此喬厭搬走這件事也就被擱置了下來。等老管家聽到傭人說,喬厭已經三天沒回喬家,才趕緊去閣樓看了一眼,卻發現閣樓被收拾得幹幹淨淨,桌子上放了一張欠條,喬厭竟然已經離開了。
管家沉默了一會,于是拿着欠條給喬景。
喬景看了一眼欠條上的金額,十五萬零四百二十五塊錢,有零有整。還不如喬辰之前随手買的一塊手表貴,可喬厭卻寫得這麽鄭重其事,看着很是有些執拗的孩子氣。可喬家又怎麽會在意這麽點錢?
喬景沒說什麽,只是把欠條随手放到了口袋裏。然後給喬厭發了一條信息,“搬走了?”
喬厭收到信息的時候,正認真的用縫衣針給一塊布鎖邊。是一塊抹茶綠的布,小清新的顏色和喬厭新換的窗簾很像。
喬厭晚上放學回來的時候,在樓下的夜市買的一塊布頭。只要10塊錢,比直接買一條新床單要便宜很多。反正喬厭的床只是一張單人床。這塊布頭展開正好。
“你回去的時候,自己把邊遷上,這樣等你洗的時候,布的邊緣就不會脫線了。”
“謝謝您,我知道了!”喬厭和小攤的老板道謝,然後帶着布料回家。
等到家了之後,他先把作業寫了,然後才開始弄這塊布。雖然是第一次拿針,但是喬厭手巧又耐心,倒是縫得很不錯,和縫紉機的确是沒法比但針腳也是整整齊齊的。
喬厭看着高興,也想找人分享。可趙欽還在補習班,時不時回應的一句,也是抱怨補習班的老師太嚴厲。
喬厭甚至到現在都沒能找到機會和他說自己已經搬出來的事兒。可想想也是,喬厭匆匆離開喬家,屋子裏看着什麽都有,可實際上也什麽都缺。真要邀請趙欽來玩,卻是連個招待他喝水的杯子都沒有。
而且……點點也還沒找到時間接回來。喬厭看着窗邊新組裝好的貓爬架發呆。
接下來三天他白天要去學校,晚上放學還有打工和作業。另外,他右邊的鄰居出差還沒回來,想要接點點回來也得和兩邊的鄰居都商量一下。貓總有活躍的時候,提前知會一聲對彼此都好。
這麽計算下來,恐怕還要再拜托管家姐姐照顧點點幾天了。喬厭腦子裏想着事兒,也有點擔心。管家女兒這幾天都沒回複他的信息。看朋友圈好像是突然出門去了,也不知道點點是在家裏,還是被她帶着一起去旅行了。
就等确定能接點點回家的時候再打電話詢問好了。
老管家拒絕了喬厭的禮物,讓喬厭不敢在輕易聯系管家女兒。喬厭怕自己的這種自來熟,對于人家來說,是一種厭惡。
喬厭有一點點失落,直到看到桌子上母親照片上的笑容,喬厭的情緒才變好了許多。
因此,當喬厭收到喬景發來的信息的時候,他竟然也能從那輕描淡寫的三個字裏,感受到一絲溫暖。
至少他不是無人問津的。
于是喬厭放下床單回複到,“大哥放心,我已經安頓下來了。錢,我在畢業之前争取能夠還上。那個,還有,謝謝哥。”
出乎意料,那邊電話竟然很快打了過來。喬景冷淡的聲音透過電子設備,也顯出幾分溫柔,“謝我什麽?”
“燈……和這些年的照顧。”或許是因為沒有面對面的緣故,喬厭的聲音比起過去的小心翼翼多了幾分活潑,“反正,就是謝謝你。”
喬景拿着電話愣了一會,然後才緩緩道,“你記得給父親說一聲。你至少現在還姓喬。”
“是!”喬厭答應了,然後等喬景挂斷之後,才放下電話,慢慢收斂了唇角的笑容。
父親……喬厭其實幾乎沒有和父親喬顧存相處過。唯一的幾次接觸,都是喬顧存因為什麽原因要懲罰喬厭,因此,只要提起喬顧存,喬厭就不受控制的開始恐懼。
在喬厭看來,喬顧存是一個标準的大家長。固執、嚴苛、不容許任何反抗。他不僅僅是對自己要求養個,對孩子也一樣,力求完美,只要站在外面,就必須是優秀的模樣,絕不能有一分一毫的錯處,更不能讓喬家蒙羞。
即便是喬辰這個最受寵愛的小兒子,也一樣被喬顧存責罵。
不僅如此,喬顧存還有一套自己定的規矩家法。其中第一條就是針對喬厭的,喬厭不得在任何場合暴露自己和喬家的關系。
喬厭一直作的很好,直到十歲時的一天,因為感冒病迷糊了下樓找藥,結果不小心被來參加宴會的賓客撞見了。
喬厭長得好看,雖然穿得破舊,可看人時幹幹淨淨的一雙眼,輕易就能博得人的好感。為首的那個少年彎腰和喬厭對視,随口逗他,“你是誰家的小孩?迷路了還是跑丢了?”
另外一個打量了喬厭幾眼,“看眉眼像是喬家的。找不到爸媽了嗎?要不要哥哥們送你過去?”
問喬厭的幾個少年,都是喬家交好世家的,和喬景關系也好,自然一眼就能看出喬厭和喬景的相似之處。但是他們沒有多想。畢竟喬厭私生子這件事,一直被隐藏得極好。
原本喬厭只要敷衍過去,這幾個少年也不會過多糾纏。但是偏偏撞上了和喬景一起出來找人的喬辰。喬辰一句話,就戳破了喬厭的身份。
幾個少年原本充滿善意的目光瞬間變成了驚訝和鄙夷,“阿景,你這個弟弟看着老實,心眼可不少。今兒這麽多人,阿辰年紀小口無遮攔,他仗着這張臉可就翻身當主人了。”
喬景沒說話,但是看喬厭的眼神也十分冷漠。
喬厭百辭莫辯,一直到老管家把他帶走,他都沒能來得及解釋,他只是下樓拿藥。
這一場宴會,喬厭成為了焦點,也成為了喬家笑話。因此,宴會剛一結束,喬顧存就親自抓了喬厭去書房。
手掌寬的戒尺抽在喬厭的脊背的時候,那種連着內髒一起的痛楚讓喬厭連疼都喊不出來。可怒急的喬顧存卻不會放過他。
“跪直了!”
“不是覺得自己也是喬家人嗎?喬家沒有軟骨頭。”
“打!給我狠狠地教訓他!什麽時候能跪正了,什麽時候停下!”
喬厭是這個家裏最沒有存在感的透明人,要是他死了,說不定喬顧存還要給全家的傭人長一個月的工資表示慶祝。
因此,打喬厭的傭人根本就沒留手,不過三五下,喬厭就痛得幾乎暈過去,可一盆冰水澆下來,就連這種短暫的解脫也成了奢求。
有那麽一瞬間,喬厭覺得自己會死,他的身體疼的不像是他的,可周圍那麽多人,都站在那裏看熱鬧,卻沒有人想要救他。
當戒尺斷了的時候,喬厭覺得自己終于解脫了,可很快,喬顧存又讓人換了一根。
所以,這是真的要打死自己吧!
喬厭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可最終什麽都說不出來。
“爸……”喬景在旁邊終于看不下去,想要勸一句,可喬辰卻突然吓哭了。
喬辰這次哭起來和平時聲勢浩大的樣子截然不同,他把眼淚含在眼眶裏,像是吓壞了連哭都不敢哭,臉憋得通紅,嘴唇還隐隐發紫,半天喘不上來一口氣。
喬景立刻把喬厭抛在了腦後,顧不得別的,“爸,阿辰膽子小,怕是吓壞了,我帶他去看看。”
喬顧存「嗯」了一聲,示意他們倆先走。喬景臨出門的時候,又看了喬厭一眼。
而喬辰不同,喬厭不太會哭。哪怕是痛急了,泛起生理性的霧氣,喬厭也沒有什麽眼淚。
喬景恍恍惚惚的想起喬厭小時候,喬厭一兩歲的時候,其實總哭。可後來,因為不管他怎麽哭,都沒有人理他,喬厭漸漸地就不再哭了。哪怕偶爾委屈極了,也是躲起來,無聲的落淚。
喬景咬咬牙,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就離開了。
而喬厭看着喬景的背影,就知道除非喬顧存消氣,否則,這個房子裏,不會有人為他求情。
喬厭不記得那天最後怎麽樣了。因為等他再醒來的時候,人躺在老管家的房間裏。家庭醫生叫傭人幫着上藥,匆匆交代了幾句,就又跑去喬辰那邊了。
後背的痛讓喬厭有一刻覺得活着比死了還困難。
可父親用家法罰他,至少代表着在父親眼裏,他也是兒子對吧!喬厭閉上眼,熟練的哄着自己盡量不胡思亂想。但門外傳來的對話卻一刻不停的影響着他。
“小少爺說,照顧得不用太精細,金絲黃花梨木,上好的木料,沾上他的血說都糟蹋了。賠上這條命都不夠賠。”
“可大夫說很嚴重,養不好以後可能……”
“養不好能怎麽樣?你要拍馬屁,就多去三樓露露臉,那才是喬家正經的少爺呢!裏面躺着這個,你要是對他太好才麻煩,小心工作丢了都不知道怎麽丢的!”
喬厭閉上眼,逼着自己不要聽,不要琢磨。
只能說喬厭命大,這樣最後都活了下來。唯一的後遺症,就是直到現在,喬厭也聽不得木板敲打的聲音,每次聽見,後背都跟着泛起劇烈的痛。
再其他的後遺症,倒是也沒有什麽了。
過去的記憶再次淹沒了喬厭。而喬景讓他聯系喬顧存的建議,也讓喬厭控制不住的顫抖了一陣。
直到良久,喬厭才掙紮着從床邊站起來,走到小衣櫃的旁邊。
那裏挂着一面小鏡子。喬厭解開了一些上衣,轉頭看向鏡子裏的後背。當年他差點被打斷骨頭,後背上幾乎沒有一塊好皮,可現在除了疤痕也沒有別的了。
所以,也不會再痛了。而且,他已經離開喬家,喬顧存就算不高興,也不能再輕易打他了。喬厭盯着鏡子看了許久,才終于松了口氣。然後他拿起手機撥通了那串記憶裏的號碼。
“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以注銷……”
這不是喬顧存的電話嗎?喬厭懵了,可再想想,卻又反應過來,他知道的這串號碼是很久之前的。但自從八年前,喬顧存負責喬家海外産業後,人就去了國外,也更換了號碼。所以他打喬顧存過去的號碼,自然是打不通的。
而且,就連這串號碼,也不是喬厭光明正大得到的。而是他偷偷在喬辰的入學申請上的緊急聯系人裏看到的。
當時的喬厭還沒有挨打,自然對喬顧存有所期待。他小心翼翼的把號碼背下來,腦補着萬一有一天可以撥打。只是沒想到,如今他找到機會打了,可父親的號碼卻已經變了。
于是,喬厭最後只是給喬顧存的秘書發了信息。就當是告知了父親自己的事兒。
他這算是徹底脫離喬家了吧!喬厭靠着牆壁坐在牆角,腦子裏什麽都有。一只雪白的小爪子伸過來,喬厭下意識捏住,但是這次,這個小爪子卻沒有縮回去,反而主動往喬厭的手裏送了送。
住進來也有幾天了,喬厭對左右的鄰居也都多少知道一些。這貓的主人出差了,所以貓就被留在家裏,另外一個鄰居隔三差五會去幫它鏟屎添水糧。
所以,久久等不到主人,它也很寂寞吧!
喬厭握着貓的爪子,輕聲對它說道,“別怕,我陪着你吶!”
最後,喬厭靠着牆壁睡着了。第二天睜眼的時候,渾身上下都疼。可入目滿眼的陽光卻很快驅散了這一切的陰霾。喬厭洗漱完,換了校服,背起書包去上學了。
臨走前,他将日歷又翻了一頁,距離他十八歲生日還有一周。過去,他被藏在喬家,從來沒有機會過自己的生日,這次應該可以了吧!
而且,他也有地方招待朋友了!
想到這,喬厭又給趙欽發了信息,問他有沒有時間,下周可以不可以來他的小屋和他一起慶祝成年。
“我想把我的母親介紹給你,還想讓你看看我的新家!”
或許是還沒睡醒,趙欽并沒有在第一時間回複。喬厭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趙欽回複。于是只能暫時去上學了。
而此時趙欽其實醒着,看見喬厭給他發的信息之後,第一時間轉到了喬辰的群裏。并且大着膽子艾特喬辰。
“辰少,您看我要答應嗎?”
喬辰這會也醒了,正靠在床上喝粥。他病了這幾天,臉色雖然不好,可被照顧的精細,自然也沒有沒有過于憔悴。看着聊天群裏的消息,很快說道,“答應他。為什麽不答應呢?”
趙欽:“可您那天不是也有生日宴會嗎?”
喬辰挑眉,還沒回複,趙欽那邊就又發了一串,“卧槽卧槽!喬厭這人腦子有病吧!他那個賤種媽不是早就死了嗎?他竟然說要介紹給我。”
“嗷嗷嗷!他不是真的有病吧!我開始害怕了啊!”
喬厭要把他那個小三媽介紹給別人?他竟然也敢?
喬辰的臉色陰沉得要命。半晌才回複到,“他要介紹你就聽着。至于禮物也不用你買,我回頭會叫人給準備好。”
放下手機,喬辰在心裏暗自琢磨。這個喬厭看來是真的翅膀硬了,竟然以為搬出去就能解脫了……
又想起那天看母親時,母親雖然難得清醒,說出的話,卻是傷人到了極點,喬辰就覺得心髒一陣一陣的刺痛,眼圈也控制不住的紅了。
那天,母親平靜的對他說:你不可能是我的兒子。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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