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
男人的手修長,指甲圓潤,指縫幹淨,是雙漂亮的手。
他見林凰沒動作,又朝她嘴邊伸了伸,甚至伸手,摸上了她的嘴唇,湊到她耳邊,再一次催促:“快點,咬我。”他臉上是難耐的表情,額頭略微汗濕,有些不耐煩地揉弄她的嘴唇,力道不清。
這句“咬我”,聽在林凰耳朵裏,就跟“吻我”差不多。
啊,多麽旖旎的場景。
在半殘的,黑燈瞎火的研究基地裏,偷偷溜進來的少女,與尾随其後的變态男青年,終于相會,男青年要求女青年咬他,女青年會怎麽做呢?
林凰盯着他看了一會,理也不理他,回頭準備繼續撫摸那個破碎的玻璃容器。
那個救了自己的神秘人,和嚴皇之間,會不會有什麽關系?為什麽嚴皇前腳剛剛被人救走了,後腳那個神秘人,就剛剛好出現,把自己從水裏撈起來呢?她認認真真地撫摸每一塊地方,甚至連地上殘留的玻璃碎片,都不肯放過。
閉上眼睛,好好感覺,那些物體上殘留的零碎記憶……一定會找到的,到底是誰,會給她那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這個神秘人,一定是認識以前的自己,而且,能幫助自己找回失去的那部分數據記憶。
林凰翻找了一會,背後一熱,手腕就被人給捉住了。丁路的力氣很大,身體很熱,帶着手套的手上,熱烘烘的溫度,不斷傳到林凰的身體上。林凰的體溫本來就偏低,被他這麽一燙,很不舒服。她眼前一閃,還在探測狀态中的她,不小心看到了丁路手套上傳來的記憶。
觥籌交錯,金光閃閃的酒會,穿着高級訂制服的男男女女,在大廳裏寒暄應酬。
“少爺,今天為什麽想起來找我?”安薇穿着徹底貼服身體的黑色長裙禮服,深V領口,将她姣好身材完全顯露,那深深的事業線,要不是被禮服領口險險包裹住,幾乎都要激凸露點。安薇畫了上挑的眼線,再加上長長假睫毛,配上豔紅的嘴唇,那看人的小眼神眼神,說有多妖媚,就有多妖媚。要是個男人,都忍不住要多看她兩眼。沒想到幾天不見,安薇就開始走性感路線了。
丁路冷淡地瞥了她兩眼,“衣服哪裏來的?”
“有人送的咯,少爺,你把人家一個人丢在別墅裏,都不來看我,來找人家的男人,還是很多的呀,”安薇邊說,邊若有似無地用自己的胸部蹭他手臂。別看丁路看上去人瘦,那手臂上硬邦邦的肌肉,也不是假的。男人堅實的手臂肌肉,最讓女人熱血沸騰,安薇邊說,邊仰起臉湊近他,吐氣如蘭,“少爺,你很久都沒來找我了……”她暗示性地,用手摩挲着丁路放在邊上的雞尾酒杯口,還輕輕地咬嘴唇。
“你只管笑就可以了。”丁路看也不看她,抓着她的手臂,往自己臂彎裏一塞,再拿起酒杯,就迎着一個嚴重謝頂的中年人走上去,臉上帶了點淡淡的笑容,“張部長,今天終于有空來這裏了。”
“哈哈,丁路啊,你辦的聚會,我怎麽能不來呢?”中年人爽朗地發出笑聲,拍了拍他的肩膀。丁路笑着承受,不過嘴角的弧度,就有點僵硬。看來,他是真的不喜歡別人碰他。
“喲,這麽漂亮的姑娘陪着你,很有福氣啊年輕人,”中年人看了安薇一眼,對丁路擠擠眼,“不過不要太傷身體哦,男人嘛,還是事業重要!聽說最近,市委書記給了你一個大項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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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什麽大項目,哪裏比得上張部長,”丁路嘴角彎彎,露出個典型的假笑,對他敬酒,“我還要仰仗張部長的照顧。現在時局那麽緊張,控制疾病,都要靠張部長辛苦工作。”
“啊喲,年輕人真會說話,都是為了大家日子好過點嘛,你看,你們年輕人做研究,我們老一點的呢,就帶着槍去打,這個天下,最後還是要給你們年輕人的嘛。”張部長不愧是老狐貍,官腔繞了半天,就是在暗示他已經知道了丁路拿到的項目,是關于“研究”的,而且,這研究的東西,還是跟喪屍病脫不了幹系。丁路這樣的人精,怎麽會聽不懂他的話,立刻就跟着笑笑,“張部長确實辛苦了,來,我敬張部長一杯。”說完,就帶頭喝了杯子裏的雞尾酒。
雞尾酒本來度數不高,但被他這麽灌下去,也不夠喝,杯子空了,安薇立刻又機靈地遞上來一杯。這回遞的卻是白酒。丁路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麽。
“好,丁路你很爽快!我就喜歡你這種爽快的!白的好,白的爽氣!”張部長滿臉堆笑,又和他勸了幾杯。丁路臉色不變,很有點千杯不倒的意思,老張倒是有點上頭了,說話也有點大舌頭,“丁路啊,我聽說你最近身邊女孩子挺多的,前兩天不是還買了兩個嘛,怎麽身邊現在就只有一個呢?另一個,我聽說,啊,是聽說啊,是不是也感染了?”
“感染沒感染我不知道,”丁路笑笑,“女人我從來都沒放在心上。”
“……是嗎,”老張自言自語,“沒放在心上啊……是這樣……哈哈,年輕人就是有朝氣啊!過兩天那個大項目,你肯定拿得到份!”
兩個人又你來我往地聊了兩句,直到老張笑眯眯地端着酒杯走遠,丁路冷冷地放開了安薇的手,撣了撣根本不存在的灰塵,像是要隔離身上安薇殘留的味道,湊到她耳邊,低聲,“女人,我從來都沒放在心上,不管是有心機的,還是蠢的,在我眼裏,都一個樣。希望你是聰明人,跟對了男人,女人才有價值,知道麽……?”
“包括林凰嗎?”安薇從背後提問,“就算是林凰,你也沒有放在心上嗎?你跟她上過床了嗎?”
丁路腳步一頓,沒有回頭,“……為什麽對她那麽在乎?”
“也沒什麽在乎不在乎的,我跟她已經很久沒見過了。”安薇忽然有點慌神,低頭看着鞋尖的花紋。
“不要在乎其他的女人,”丁路轉頭,捉住安薇的下巴,輕輕擡起,動作輕柔卻帶着強勢,“明白嗎?”
安薇的下巴擡到了極致,喉嚨窒息。但是丁路的強勢,卻讓她心髒亂跳。這樣的男人,強大,高傲,充滿魅力,又強勢……她的表情,已經洩露了她所有想法。
丁路搖了搖她的下巴,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麽,下一秒,安薇乖乖點頭,雙頰漲紅。而丁路看也不看安薇,優雅傲慢地離開了會場。
他走得平穩又快速,直接沖着地下基地而來,進入地下之後,才扶着牆,越走越慢,越走越歪斜,也不知怎麽的,居然就走到這間廢棄的房間來了。
記憶到這裏,就中斷了。
林凰看着丁路有點泛紅的面孔,想來,他是喝高了,又不想丢臉,所以才找沒人的地方鑽。但是他既然有自己的房間,怎麽就偏偏喜歡往基地裏跑呢?前邊剛剛被人套話,後面就往這裏走,這邏輯真是讓人費解。
還有安薇,難道說是找了個新的靠山?丁路像是知道了她的舉動,但是又完全沒放在心裏,只顧着和張部長應酬了。地球人說話跟放屁一樣,光有聲音,不出來東西,大半天的記憶都是廢話,廢舊信息一大堆。
真是不幹脆。
丁路見林凰一直在發呆,很不樂意,狠狠摩挲了一下她的嘴唇,強迫她把注意力轉回來,只看自己,“看着我。”
他皺着眉,有點不高興,像是個鬧別扭的小孩子一樣,黑漆漆的眼睛,在昏暗的房間裏,略略反光,像是撒嬌的貓咪。林凰回神,歪過頭想了會,她從來沒聽說過地球人的哪個禮數裏,有咬手禮,但她還是從善如流,張嘴咬了上去。
這一下咬得很用力,一口下去,直接見血,讓期盼了許久的丁路,忍不住呻吟出聲:“嘶……”
也不知道這聲音,是疼的還是興奮的。
林凰擡頭看了他一眼。丁路臉上露出了那種禁欲而又難耐的表情,他細長的眼睛略微眯起,有些松落的頭發,有一簇掉下來,剛好遮住了漆黑的眼瞳。他嘴巴微張,輕輕地喘着氣。捧着林凰臉孔的手,難耐地摩挲她的唇。
林凰被他的眼神,看得莫名其妙。
被咬真有那麽舒服嗎?她是不是也該咬自己一下?
她想松口了,但湧進嘴裏的鹹味腥味,卻讓她一晃分了神。随着血液湧進她身體裏的,除了血腥氣,略鹹的鐵鏽味,還有奇怪的興奮感。渾身的細胞,都因為血液活了起來。她剛到四肢百骸,都開始流竄起一種模糊的意念。眼前有點模糊,這感覺就跟觸碰物體,探知到上面的記憶一樣。
眼前飛掠過許多的場景。
飛船,時空漩渦,飛濺的血,激烈的戰鬥……那些模糊的人影,似曾相識。
那些是,來自母星的記憶。
眼前像是默片一樣,一陣閃動,定格成了具體的畫面。
心動過速
就像是電影重放,林凰從第三者的視覺,看到記憶被播放出來。
【殺了他!】主任滿臉是血,半邊身子已經被燒得焦黑,他用剩餘的那只手,緊緊抓着霸王,将自己剩餘的力量都輸送給她,【現在就殺了他,沒有更好的機會了!快點!動手!】
周圍硝煙彌漫,樓宇倒塌,顯然是被人用巨大力量,一舉破壞。這裏是戰場,只有活下去的人,才有說話的權利。
霸王自己的手上,也沾染血液,她半條手臂被之前的攻擊擊碎,滴滴答答地朝下滴着血。她一腳深,一腳淺,辛苦地向前跑了幾步,看到煙氣缭繞的中心,有個巨大的隕石坑,自己的身體和這個坑洞比起來,那麽不值一提。站在坑洞邊,就如同站在高高的懸崖盡頭,放眼望去,竟一時之間看不到坑洞的另一頭。
到底要多大的力量,才能釋放出這麽毀天滅地的一擊?
而在被能量轟擊的中心點,深深的坑洞的中央,跪坐着一個人影。人影被高溫炙烤,模糊地搖曳着。
周圍煙氣缭繞,喧嚣吵嚷,這個人卻像是獨坐在世外桃源,低着頭,靜得像是一座雕塑。因為高溫,這個人身上的衣服,已經全部汽化,他裸着身體,煙氣還是不斷地從他身上冒出來,即使隔開那麽遠,還是給人以巨大的,鋪天蓋地的壓力。
【不要猶豫,霸王!】主任的聲音在背後催促,【不要害怕!我們必須毀滅他!】
是的,沒什麽好怕的,她才是最強的戰士。霸王不斷地對自己重複。
她卯足一股氣,在手心聚起能量。這是破釜沉舟的一個能力,使用這個能力之後,十天的時間,她都無法再使用任何能力了。這種時候,也只有這個雞肋能力,能讓她透支的身體,釋放出足以殺掉面前這個人的力量。
戰鬥了太久,他們都已不能再等。
她深吸一口氣,沖了上去。
回憶中斷了。
回神的時候林凰發現自己貪婪地吸取丁路的血,喝不幹淨的血,就順着他的手流下來。沖進腦子的信息量太大,林凰腦袋一陣暈眩,差點摔倒。
激烈的戰鬥?為什麽自己的腦袋裏,沒有任何關于這次戰鬥的印象?她也算是組裏數一數二的戰士,每次主任只要把她寄出來,肯定旗開得勝,被虐的那麽慘烈,在她的印象裏,從來沒有過。
這一段果然是她喪失的那部分數據記憶,林凰扶着自己脹痛的腦袋,覺得自己從來沒那麽暈眩過。
她說不清楚這是一種什麽感覺,好像是原本在殖民時,喪失的那些記憶,有一部分因為喝血這個舉動,回到身體裏了。數據過載,導致CPU過熱,她的體溫都跟着上升了不少。
而被她喝血的這個男人,此刻正盯着她看。他臉上已經不見了先前的迷茫,一雙眼睛黑沉黑沉,無比溫柔而耐心地,盯着她的眼睛,生怕錯過她臉上,一丁點兒的表情,生怕她讨厭他。他幾乎是讨好地,“……怎麽樣?”
林凰覺得,這是第一次,在丁路的臉上看到這樣期待而寧和的表情。她張嘴,有點狼狽地抹抹嘴邊的血跡,點頭:“不錯。”
丁路臉紅得不正常,林凰知道肯定不是害羞的。“喂,”她伸手在他面前晃了兩下,“喂?你還活着嗎。”
“……”丁路臉上還保持着那種嬌羞的少女表情。他抓着林凰的手,也還沒放,特別嬌羞地低頭笑了一下,滿手的血,滴滴答答,看得人心裏發抖,“我沒事,就是,就是喝了點酒。”
話音剛落,他就直挺挺地倒下了。林凰只來得及伸手撈了他一下,勉強拉住他衣領,讓這家夥,免于腦袋直接撞地,腦震蕩的危險。
蹲在地上盯着這個不省人事的家夥,看了半天,掃描他的心跳,腎上腺素,還有血液裏的酒精含量。确認他沒有生命危險。丁路胸口平穩起伏,竟然是睡着了。
林凰盯着他看了半天,沒想到丁路喝醉酒,居然會有被人咬的癖好。
喝血就可以想起被遺忘的數據,這倒是個新發現。林凰不知道,有效果的到底是人類的血液,還是只限于“丁路”的血液。自己的身體,恐怕一下子沒辦法承受太多的記憶,今晚只能到此為止。但是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再試一試。
她一個人,也沒辦法把昏迷的大男人扛回去,心想着稍微休息一會,等身體恢複了,她要再掃描一遍這個房間。林凰靠着呼呼大睡的丁路,抱膝休息。當然,還是睜着眼睛的。
丁路覺得,自己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睡過這樣一個好覺。
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是前面而容易被驚醒的,就算沒有人整天想着幹掉他,刺殺他,他也沒辦法安安心心地合着眼睛,一覺睡到大天亮。
更不用說那些和女人們度過的荒唐的夜晚。他不過都是為了滿足他的欲望,在那些女人,神魂颠倒,不能自已的時候,他唯一的感覺,也不過就是欲望發洩之後的疲憊。
但就算再勞累,一點點的的聲音,一點點的氣味,都足以讓他從夢境裏驚醒。
但這次不一樣。
夢境中的世界是溫暖的,身下的床好像也是從來沒有過的柔軟,他深深地陷進去,周圍的空氣也讓他沉醉。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像是個孩子一樣地嘆息,“唔……”
睡得好舒服。
懷裏抱着的被子這麽柔軟舒服,讓他忍不住孩子氣,轉頭對着蹭了兩下。嘴巴裏咬到了細細長長的東西,他不耐煩地“呸”兩聲,用手去抓。
睜開眼,才發現手裏的東西,居然是黑色頭發。
而被他抱着的所謂“棉被”,是從頭到尾,一直睜大雙眼,緊緊盯着他的林凰。
“啊!”
就算是淡定如丁路,高貴如丁路,這時候也忍不住發出驚恐的驚叫,蹭蹭蹭往後退開好幾米,用的還是四肢趴地式:“是你!”
“是我。”林凰還保持着被抱的姿勢,整個人纖細又乖巧地被卷成油條狀,僵了半天沒動,“動不了了。”
這麽一整個晚上,任憑誰,都會動作僵硬。
本來晚上睡得好好的,半夜時候,丁路卻忽然嘴巴裏嘀嘀咕咕地,蹭過來一把抱住她的腰。任憑她怎麽叫,怎麽推,都跟快狗皮膏藥一樣,不肯松開。
到後來,甚至連拖帶拉,非要把她一起拖着平躺到地上,裹在自己懷裏。在冰涼的地板上,林凰和丁路的體溫,是這樣的般配。他睡了一會,就把頭埋進了她的長發了,整個把她捆綁住了。
林凰反正也不是個講究人,心想怎麽整理數據不是整理呢,也就這麽和順地讓他抱了一整個晚上。
原來剛才覺得好聞的東西,是林凰,而被自己遲到嘴巴裏的東西,就是她的頭發!而更可怕的是,自己看到她渾身僵硬,不舒服的那瞬間,竟然還想要下意識地丁路的心咚咚咚地直跳。他摁着自己心口的地方,被心髒強壯得不可思議的節奏,攪得心神大亂。惱羞成怒的結果,就是他漲紅了一張臉,大吼:“為什麽你會在我房間裏?!”
居然抱着其他人,睡得那麽安穩。匪夷所思,不敢相信!
他下意識地兩手抱胸,死命揉搓手臂。這才發現手上不但沒帶手套,還被人咬了個血淋淋的口子,稍一動作,就牽扯到傷口,“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每次只要碰到這個女人,自己就優雅氣度全無?他需要解釋!合理的解釋!
“你自己走過來的,”林凰艱難地伸展手腳,放松僵硬的肌肉,“向我索咬,還抱着我睡了一個晚上。”她一臉“我也很為難”的表情,看着已然震驚的丁路,有點擔憂:“你的心跳很快,都超過120了,早搏?心動過速?你有家族遺傳心髒病史嗎?”
“閉嘴!”丁路刷地從地上站起來。他必須在手下發現自己之前,離開這個女人遠一點。
急急忙忙跑回房間,他健步如飛,連頭都不敢回,好像背後有鬼追着他。正巧碰到手下報告,前兩天争取的調研項目,在張部長的撮合下,終于成功到手。看來昨晚的舞會,效果不錯。
丁路一邊清理傷口,一邊思忖。
“老板……你的手怎麽了?”手下甲探頭探腦,“受傷了?要不要叫醫生?”
“閉嘴,把東西都準備好,我們一周後出發。”
“老板,這個項目這麽危險,為什麽你那麽主動地去找張部長?”手下甲不解。老板一向都是遠離危險,喜歡從背後操縱人的,這一次,卻站在第一線。這是為什麽呢?
“世界要變了……人也會變……”老板呢喃一句,接着走到窗戶邊,靠着窗戶看外面的景色,而他藏在窗簾背後的俊美表情,沐浴在早晨的微光中,就算是自己這樣的大老粗,也看得有點愣神。
手下甲一個激靈,強迫自己回神。剛好聽到老板喃喃最後的那一句,“……我家有遺傳心髒病史嗎?”
“啊?”
“沒事。”老板大踏步離開了床邊,左手捂着心口。
手下甲覺得奇怪,也湊到窗邊。眼前是改良式的庭園,郁郁蔥蔥的樹蔭下,那個曾經被自己監視過,又被老板捉去的神秘少女,正站在一株老樹前,伸手扶着樹幹,念念有詞。陽光斑駁,在她臉上制造出了些微的陰影,她站得筆直,衣着樸素,乍一看去,陰氣濃郁。
這個怪人!果然又在做奇怪的事情了!手下甲在心中怒吼。
感覺到手下甲的視線,少女轉過頭,透過不過指縫寬的窗簾縫隙,直直地看到手下甲的眼睛裏。對他微微一笑。
手下甲忽覺一陣涼氣,從腳底竄起,迅速逃離了窗口。
離開基地
林凰度過了非常充實,而有意義的幾天。
林凰對花園裏的柳樹,進行了嚴格的生物樣本分析,了解了花朵交配傳粉的技巧,并且摸遍了基地內,所有可以提供可靠消息的牆體,連地上的碎石頭都沒有放過。
很可惜,一,沒有任何關于那個神秘人的消息;二,也沒有關于嚴皇的消息。
不斷在她眼前閃現的,就只有丁路淡漠地披着制服外套,一臉無聊地指揮着手下進行花園改造;丁路冷酷地披着制服外套,一臉反派地指揮着手下搬送感染者;丁路高傲地披着制服外套,一臉荷爾蒙地指揮着手下攔住發狂的女人。
鑒于她已經完成了大部分在基地的記憶搜索任務,自己的研究也開始停滞不前,數據庫已經很久沒有更新了,唯一可靠的數據源,就只留下丁路。
各種表情的丁路,配合着看上去沒差的手下,重複地出現在林凰的腦袋裏。她都看厭了。
“啊……又是丁路……”
林凰從廁所裏出來,那纖細小手,非常不舍地離開了基地小花園邊上的公廁牆壁。廁所牆壁上,留存着丁路勉為其難地走近公廁,站在尿鬥邊上,皺着眉頭,一臉淡漠地拉開了拉鏈,掏出【馬賽克】的場景。整個排水過程,他都維持在“不耐煩”、“嫌髒”,以及“不爽”的情緒之中,嘴角下撇十二度,表情非常僵硬。
林凰沒有理會丁路【馬賽克】的尺寸,究竟是大是小,不過丁路的影像,倒是提醒她,她回收記憶的副作用期已經過去,要想再次喝血,見證奇跡,現在正是好時機。
她覺得自己對恢複的那部分記憶,處理得很成功,丁路的血沒有帶來任何毒副作用,所以判定,可以多喝一點,多健康一點。只可惜,她沉醉在自己的世界裏太久,等到想起丁路這號移動血庫的時候,卻被告知他已經走了。
“走?去哪裏?”
“老板的行蹤是個迷,我怎麽能随随便便就告訴你呢!”手下甲一臉嚴肅,和物體記憶裏看上去一樣。他守在門邊,一臉驕傲:“老板的房間,你當然也不能進去。”
看來老板這樣的高富帥,女人緣就是好啊,他臨走之前,那個叫安薇的,胸大腿長,堪稱尤物,說話都是勾引人的騷味,一看就是被老板**過的女人;再看今天這個,雖然風情上差了點,作風上詭異了點,不過近看,皮膚好,臉蛋也滑,很清純的樣子嘛。看來,又是一個即将要被老板**的目标。
……不過老板買這個奇怪女人回來那麽久,怎麽還沒攻略她?
手下甲人高馬大,心猿意馬,板着臉,腦袋裏瘋狂地走着各種思路,十幾秒,足夠他從“老板最近心有餘力不足”,一路想到“老板最近換口味,喜歡搞搞喪屍好重口”。
手裏一緊,衣袖就被詭異少女捉住了。
“求求你……”少女烏黑長發,滑落肩膀,襯托出她的可愛嬌小,那一雙烏黑的大眼睛,簡直就跟戴了三十顆美瞳似的,再加上長死人不償命的眼睫毛。天哪。手下甲雖然念書不多,詞彙量不豐富,心理活動更是容易措辭不恰當。但是,他那撲通撲通亂跳的小心肝,卻是實打實的!!
手下甲被自己的小心肝,驚得後退一步。
這是手下甲的一小步,卻是地球人類的一大步。他一退,林凰更近一步,抓着他的衣袖不放了,“告訴我,求求你……”
“別這樣看着我!!”手下甲尖叫一聲,好好的一個高高壯壯大男人,居然被一個小女孩逼到如此境地。他捂着通通直跳的小心肝,後退直到貼牆,“老板說了他要去張部長的研究項目,但是到底是什麽項目,我是絕對不會再多說任何一個字的,就算你再怎麽求我,也沒用!”
林凰知道他說的是真的。
這個手下甲,雖然不是聰明人,對丁路卻很死腦筋,忠心耿耿。他的衣袖,向林凰戰士同志,透露了不少重複的場景。這些場景,通常是在月黑風高夜,月明星稀烏鵲南飛。
【手下甲一個人獨守空閨,對着牆壁擦拭他心愛的小步槍,一邊擦,一邊微笑着念叨老板的好:
“老板英明神武,老板心思細膩,老板心狠手辣,老板風流倜傥。啊,老板真是讓人欽佩,魅力無窮!就連老板偶爾的沖動舉動,也是那麽讓人景仰!他接下張部長的案子,帶了幾個核心技術人員,只身前往喪屍病的源頭,神秘的C大學內部,多麽勇敢,多麽創新!啊我的老板,我那既讓人怕,又讓人愛戴的老板!”】
物體記憶中的手下甲,感動得淚流滿面。手裏的小步槍,也被他擦拭得油光蹭亮。
林凰放開捏着衣袖的手,點點頭,“我明白了,原來是C大。”
“為什麽你會知道!”手下甲吓驚吓不已,眼睜睜看着少女平靜而迅速地撤退,都不帶猶豫地。
林凰背上包,帶上幹糧和水,快快樂樂地出發了。走到門口,卻見到安薇擋住她去路,“你要走?”
“嗯。”
“你出不去的!這裏都是守衛,而且我們是賣身的,你違約逃走,很快會被捉回來,到時候就會賣到其他地方去,被其他男人折磨!”安薇頭發蓬亂,眼眶下,深深黑痕,看上去,已經好幾天沒睡了,她的聲音有點歇斯底裏,“這種時候,只有找到靠山才行,你明白嗎?丁少爺就是我們的靠山,而且丁少爺不知道去哪裏了,我們必須等他回來,你明白嗎?你跟我一樣,只是普通的女人,沒什麽特別的!”她反複說了好幾次“普通”,不知道是要說給林凰聽,還是說給她自己聽。
“我要去找丁路。”
“你知道他在哪裏?”安薇的聲調一下子提高,眼睛亮得驚人。
“知道。”
“能不能讓我跟着你一起去?”
林凰停下手裏的準備運動,認真地看着安薇:“你要申請加入我正義的的團隊?”
“……嗯,是,是的。”雖然林凰的話聽上去有點怪異,但安薇确實是想加入她。
“那麽我們來做一個測試吧,看看你的能力,到底有沒有資格加入我,”林凰緊了緊背包,面色從容指着遠方:“這裏用的是集合發電站的電流,而在長時間運作後,電壓不足的那幾十秒裏,會臨時切換成基地自用的風力發電,切換間隙,由于電壓變化,墊子監視系統會出現短暫的延時。而每天中午,東門口的警衛換班時,監視器數據異常,不會有人偵測。這兩者重合的機會,是每一個月零三天,出現一次。”
“你在說什麽?”安薇聽得一愣一愣。
“從這裏開始,距離東門一共有一點五公裏,”林凰低頭看表,“離開電流錯位最佳時間,還有十五分鐘二十秒,而普通人類的步行速度是每小時三到四公裏,就算直線距離沒有障礙,也需要花掉半小時時間,如果要趕上這個時機,我們必須加快速度,健步如飛,并且靈活機動,避開路上所有的障礙物和閑雜人等。”她邊解釋,邊開始綁鞋帶,壓腿,放松肌肉,做做旋轉運動,下蹲運動。
“你到底在發什麽神經!”安薇緊了緊肩膀上的披肩,“你一個女人,怎麽可能離開這個基地!你想做什麽危險的事情嗎?!”
林凰又轉轉脖子,轉轉手臂,确認準備運動已經足夠,這才轉頭看安薇,“怎麽話題又轉回來了?我早就想跟你說了,”她伸手指着自己,從頭到腳,動作一絲不茍,“看清楚了,我,從頭發絲,到腳趾頭,都不是普通的女人。”
“……”安薇半張着嘴,陷入深深的放空狀态。
安薇渾身癱軟,大口大口地喘氣。因為穿過灌木叢,跳過泥土坑,又爬牆,又翻窗,運動不足的她,已經從原本蒼白幹淨,變成大汗淋漓,拼命喘氣。她裹在身上的精致披肩,早就沾滿灰塵,頭發也亂七八糟地披散,看上去非常狼狽。
而她身邊的林凰,雖然也面色潮紅,但事先準備活動充足,手腳迅速,除了臉色混潤,鼻尖略微冒汗,看上去尤其容光煥發。
兩人躺在運送物資的貨船貨倉裏。這裏放了很多個雜物箱子,上面又蓋了厚重帆布,間隙中很容易躲藏。
兩人吹着風,曬着太陽,随着貨船啓動,迅速離基地遠去。
等安薇終于喘完氣,才不敢置信地探頭張望。
湖中心的那座建築,她以為會住上很長時間的地方,正迅速離自己遠去。
“居然真的出來了……”她偷偷瞥一眼林凰,後者正雙手枕在腦後,閉目養神,又忍不住重複一遍,“真的出來了……”
“嗯。”
“你怎麽知道那個時候,會沒有警衛?”
“仔細的觀察,精确的計算。”林凰活動活動酸軟的手臂,心想這身體還是缺乏鍛煉。
“是嗎?”安薇盯着林凰的臉蛋看了很久。
她不漂亮,最多算長相幹淨。頭發是很柔順,但是在一群美女中,頭發好算什麽特點。再看她的身材?也不驚人,胸根本比不上自己的大,最多一雙腿的形狀還算過得去。這種女人,如果不是在女人稀少的末世,根本就入不了丁路這種層次男人的眼。
男人嘛,口味都一樣,外表要純潔,床上要淫|蕩,放得開,花樣多。
無論是哪一點,自己做得都會比這個貌不驚人的林凰要好,那丁路對她這麽特別,難道就是因為看中了她的智商?
運輸船慢悠悠地駛過港口,某些被喪屍毀壞的城市殘骸,焦黑的土地,血染的道路。到處散落的人類屍體,某些絕望的幸存者,在高樓上點起的狼煙,随着空氣闖進安薇的鼻子。她不想再回去了,她不能再回到那種絕望的世界。只有留在丁路身邊,才是唯一的出路。就像她之前說的,好女人,就應該找到最強的那個男人,依附他,占有他,才能變得更好。
在末世裏,沒有男人,女人什麽都不是啊。
她緊了緊拳頭,也學着林凰的樣子,躺下休息,但緊握着的拳頭,卻如同她的心,久久不能平靜。
策反的主謀
人員平安,風景大好,最美麗的地方,莫過于路邊的排水溝。
眼看林凰盯着排水溝看了那麽久,安薇已經無法忍耐,“你不是說要去找丁路?!”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