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2)
“普通的b型肝炎會腹部鼓脹嗎?會嚴重到昏過去的地步嗎?”韓孟禹咄咄逼人的說。
“這……這還不是給你這個沒大沒孝不懂得孝道為何物的逆子給氣腫的?!”韓伯濤惱火的還擊着。
韓孟禹面罩寒霜的逼近他,“爸!你不要給我亂扣帽子!”他艱澀地吞了一口水,強迫自己控制憤張的情緒,“爸,請你正視一下你的健康好嗎?就算不為我這個令你處處看不順眼的兒子,至少,為了媽,為了她這個和你結發三十多年來一直跟你過着東奔西跑、浪跡天涯、沒有享過福、過過一天好日子的妻子,你起碼也可以為了讓她安心到醫院去做一做詳細的檢查,別讓她為你提心吊膽,寝食難安啊!”
韓伯濤眼底閃過一絲黯然而不易察覺的複雜光芒,他緩緩搖着頭,“我不必去做什麽多餘而費事的檢查,我說是b型肝炎就是b型肝炎。”
韓孟禹臉色一頓,他暗暗用力咬牙,“好,就算是b型肝炎,不好好診療保健的話,病毒也會擴散惡化變質成為肝硬化,甚至轉變成——”他心底猛地掠過一陣劇烈的抽痛,渾身震顫再也說不下去。
而汪如蘋更是聽得面無血色,淚盈于睫。
全大廳裏最鎮定沉着的人大概要算是韓伯濤本人了。他只是淡淡地撇撇唇,目光如電地緊盯着韓孟禹,“會轉變成什麽?你怎麽不敢說下去?”
韓孟禹臉色倏地刷白了,他死命地、悲痛地,緊緊地瞪視自己的父親,咬緊牙根,一字一句地寒聲說道:
“爸,你真是這世界上最殘忍的人!”然後,他血脈憤張的紅了眼睛,“你要我求你是嗎?好,我求你,我這個從小到大一直被你打壓卻不敢對你多做任何奢求的兒子,在這裏對你提出鄭重而揪心的哀求,不管你曾經是多麽殘酷的打擊了我這個對你有跟沒有沒啥兩樣的兒子,從強迫我放棄學音樂,到逼我念醫學系,從我制作唱片,到被你抨擊成垃圾文化為止,我這個始終沒有聲音,不敢對你祈求肯定的兒子,在今天痛心疾首的拜托你,讓我為你檢查一下,好嗎?”
所有的人都被韓孟禹這番充滿激情、溫情,感人肺腑的一篇話震動了,每個人的表情都是那麽虔誠而凝肅,充盈着一股揪心刺骨的酸楚。
而韓伯濤,這個熱愛兒子更遠勝自己的父親,卻暗暗收藏起他激動而辛酸不已的情緒,深吸口氣,面無表情的啞聲說:
“好,我答應你到祥安醫院接受檢查,不過,我有一個條件,除了你,你們醫院任何一位內科大夫都可以做我的主治醫生。”
韓孟禹聞言,臉色立刻變得慘白而吓人,他凄然而沉痛地搖搖頭,“原來你這麽排斥我?爸,我是你的兒子,還是你的敵人?”
韓伯濤目光深沉,繃着臉不說話。
汪如蘋卻大大心痛了,“伯濤,你幹嘛要這麽嘴硬而固執己見?你明明——”
“別說了,他要怎麽想是他的事,我根本不在乎!”韓伯濤斷然厲聲打斷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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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
韓孟禹驀地從喉頭裏爆出一陣凄厲慘然的狂笑,他笑得放肆,笑得令人鼻酸!
“好,就照你的意思,你都可以不在乎,我是你的兒子,當然也做得到眼不見為淨的工夫!”話畢,他像一只負傷的野獸,火速沖了出去,沖進了一片黑漆漆的暮霭裏。
韓伯濤目光凄然的、眼睜睜地望着他沖出去,沒有說任何一句話,但在他心如刀戳的胸口裏卻回蕩着一股無言的悲嘆:
“孩子,我不想加重你心裏的負擔和壓力,更不想斷送了你光明似錦的醫生生涯,尤其不想讓你一輩子背負着‘你的父親是死在你的手裏’的十字架;我是你的父親,我比誰都了解你,也比任何人都愛你,所以,我寧可讓你現在傷心,也不要你一輩子傷心。”
這是隐藏在韓伯濤無情面貌下最真實、最沉痛的摯情。但,他一輩子都不會說出來,他不想讓他用整個生命去鐘愛的兩個家人在他面前崩潰!
這是他的執着,也是他的無奈。
望着汪如蘋幽怨的目光,平磊困惑的臉色,他疲憊的站起身,“我累了,我想先睡了。”然後,他不管所有人質疑不解的目光,緩緩步上二樓,輕輕閉上房門,也沉痛的關上教自己痛苦得幾近潰決的僞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