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譜

第58章

鹿知微緊緊抱着桑晚慈, 把臉埋在她的肩窩裏。

這一份驚喜來得太過突然，鹿知微不知道該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緒。

她想笑，也想哭。

她的從前, 再努力再堅持也無法觸碰到夢想的邊角。

可她還是咬牙堅持了下去, 直至最後黯淡地退出演藝圈。

多少個日夜裏，她也夢想過站在聚光燈之下，成為孟憐玉那樣的人。

又是多少個日夜裏，她不得不接受自己微若塵埃的命運。

直到今天，夢想的曙光主動降臨在她身上, 讓她知道她還有可能, 她還有機會。

這一瞬間, 欣喜難以言表, 心酸亦刻苦銘心。

她以前活得太苦了。

剛走出衛生間的桑晚慈, 發梢上還沾着濕氣，被撲得猝不及防。

當聽見鹿知微興奮地向她報喜之後，她幾乎是在瞬間就反應過來。

——選上了，她的知微選上女主角了！

欣喜登時盈滿眼眶，她高興地回抱鹿知微，一下又一下地撫摸她的長發。

“太好了, ”溫柔的語調逐漸融化在親昵緊密的擁抱中，“太好了……”

我的知微, 終于有人看見她的好了。

鹿知微欣喜若狂地點着腦袋：“嗯！”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不用再原地踏步, 能大膽地奔向夢想的感覺真是太好了！！

鹿知微的眼眶不住地發紅。

悲喜交加的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連聲音都變得含糊不清。

喜在淚中，悲在酸澀的喉嚨裏，讓她說不出來話。

最後她終于忍不住, 埋在桑晚慈懷裏嚎啕大哭。

她終于擁有一個正常人逐夢的資格了。

這是她在戲外，第一次在別人面前毫無防備地掉眼淚。

桑晚慈能清晰地感知到每一滴，每一聲都是她的苦與樂。

聽得心尖泛疼，于心不忍。

她善良又努力的知微，從前怎麽能那麽辛苦……

她的知微明明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桑晚慈沒有說話，用力地抱緊懷裏人，任她不管不顧痛快地哭着。

沒有關系，一切都會好起來。

以後也會越來越好的。

我會陪着你走過所有璀璨星光，一直一直陪着你。

操作間內，老伍看着終于願意在別人面前哭的鹿知微，忍不住摘下眼鏡，按了按酸澀不已的眉心。

越了解鹿知微過去，就越心疼她現在。

明明有像一個正常人一樣活着的權利，卻被禁锢在透明的體質中，游離在世界邊緣。

她光是活着都要很用力。

如果不是因為怕疼，她一定早就結束自己的生命，告別這個人世了吧……

可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心疼她。

至少系統沒有。

老伍走神地望着顯示屏的一角，頭一次對系統的做法産生了質疑。

——他們這麽做……真的是對的嗎？

沒有人能給他答案。

可以給他答案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白芷……

老伍閉上眼，輕輕在心裏呼喚心上人的名。

…

鹿知微哭了很久才逐漸控制住情緒，紙巾都被她抽去大半盒。

桑晚慈坐在她旁邊，耐心地陪着她，安慰她。

她抽抽搭搭地看向桑晚慈。

桑晚慈幫她擦去眼淚，撩開滑落的長發，動作溫柔備至。

她忽然不知道該說點什麽才好，只是呆呆地看着桑晚慈。

她沒多少可以分享喜悅的人。

桑晚慈就是其中之一，很寶貴的其中之一。

而且在官方宣布之前，她甚至不能告訴自己唯一的粉絲自己被選為女主的事情。

父母不在乎自己。

妹妹又不知道自己演戲。

細數下來，她也就只能向桑晚慈和應息澤報喜了。

這麽看，她的朋友真是少得可憐，可是他們在她心裏很珍貴。

桑晚慈會為她高興。

應息澤也會。

還有老伍。

夠了，她覺得這就足夠了。

畢竟她以前可是一個都不敢奢望。

“謝、謝謝……”

她一抽一抽地說着這個很久沒有向桑晚慈說過的詞彙。

眼眶發紅，目光卻明亮炙熱，如同天上的星。

抹掉眼睛裏的淚，她扯動嘴角，露出一個笑：“謝謝你一直、一直陪着我。”

桑晚慈眉眼間盈滿心疼。

她又一次把人抱入懷中：“不要說謝謝，這是我該做的，我會一直陪着我們知微。”

直到你成功追逐自己的夢想。

直到天荒地老。

“嗯……”鹿知微滿足地笑着，又用力地抹了兩把眼淚，飛快調整好心情，“讓你見笑了，第一次被選上，情緒比較激動。”

“沒有，”桑晚慈溫聲道，“我很高興你願意在我面前放開情緒。”

鹿知微上次還會在她面前擦掉眼淚，藏起情緒。

這一次終于學會不用在她面前隐瞞情緒了。

她心裏終于把她當自己人了。

鹿知微破涕為笑，別扭道：“怪不好意思的，我還比你大這麽多……”

大孩子在小孩子面前哭，總覺得很丢面子。

“大十歲也沒關系，”桑晚慈說，“你永遠可以在我面前展露所有情緒，我全盤接收。”

鹿知微聽得心頭發暖。

她輕輕笑着：“好，我記住了。那我去洗澡了。”

“去吧。”

桑晚慈松開她，看着她抱着睡衣，抹着眼淚進衛生間。

衛生間門合上的聲音傳來，她轉頭打開張纖蕊的微信。

[桑晚慈]：張姐，休息了嗎？

[張姐]：還沒，怎麽了？

[桑晚慈]：有件事想向你打聽一下。

[桑晚慈]：劉昭這位導演為人如何？作品好嗎？

這是鹿知微第一部 主演劇，她想幫鹿知微探探底。

導演太多，她又認不全，基本上都是業內人士張纖蕊和孟憐玉教她。

[張姐]：啊，劉導啊，比郭導和李導差點，不過也可以，都是對自己作品負責的人

[張姐]：我記得他和你姑姑還是朋友來着

[張姐]：怎麽了？你想跟他合作？

[桑晚慈]：不是，知微最近試鏡他的劇過了，所以想幫她打聽一下。

[張姐]：最近的劇？那部《夢的交響樂》？

[張姐]：那也不錯，我聽說是他精心打磨的劇本，所以在選角上就格外嚴苛，鹿知微能過也說明她有本事

看着這句話，桑晚慈眼中露出一點小小的驕傲。

與榮有焉。

[桑晚慈]：嗯，她一直都很厲害。

[張姐]：你這話我認可，說實在話，我覺得盛悅捧周玲玲不如捧她

張纖蕊的目光一向毒辣，看人極準。

把周玲玲和鹿知微放在一塊比較，她只會選後者。

前者心浮氣躁沒有後者穩重，而且後者是可塑之才，稍加打磨就能綻放出不可小觑的光芒。

如果盛悅還沒發現鹿知微的好，周玲玲也不夠争氣，不能再往上走的話……那好資源砸下去确實聽不見響。

周玲玲可不是他們家的藝人桑晚慈，一直在穩定上升。

如果《鳳》的收視率能一直保持現在這樣的上漲趨勢，那麽必定是今年的爆劇預定，身為女主演的桑晚慈也會名聲大噪，身價翻倍。

就算不是大爆劇，桑晚慈的名聲也只會比現在更熱。

不論從哪個結果看，想趕超盛悅一姐周玲玲，似乎都不是難事。

想起争氣的桑晚慈，張纖蕊就覺得舒心。

如果之後的小新人都能按桑晚慈這樣發展，她就不用操心那麽多了。

[張姐]：對了，你有沒有興趣拍電影？

[張姐]：我這拿到了好幾個電影邀約，都指着你的名呢

拍電視劇和拍電影是兩種流派，未必互通。

有的演員可以做到兩者兼得，有的演員只能走一條路。

張纖蕊自然希望桑晚慈全面開花，就跟她姑姑孟憐玉一樣。

[桑晚慈]：有。

做演員的自然希望自己什麽都行，什麽都能夠試一下。

而且有影壇啓明星孟憐玉做榜樣，她這個做侄女的也就什麽都想試一把。

[桑晚慈]：不過等我拍完這部戲再說吧。

[張姐]：好

[張姐]：早點休息，晚安

[桑晚慈]：晚安。

…

鹿知微躺在床上看《鳳》的實時評論。

基本上都是在誇男、女主演得好。

她打下“小荷”關鍵詞，竟也意外蹦出了十幾條誇她的評論。

@戀愛嗎？我讨飯養你：別人罵她無所謂，罵小姐就不行，就算嘴笨不會說話，也要用盡全身力氣罵一句“混賬”。救命，泰可愛惹吧，這個演員演得好好哦！

@頭像是我，我也不滿意：看了小荷之後，我的女兒加一

@七彩蜻蜓：小荷和女主，靠，隐隐有磕到……

再換到大號，果然多了幾個活粉，評論區都跟着熱鬧起來了。

而她的鐵粉喬喬則是一如往常地産糧，賣安利，無比努力。

粉絲都這麽努力了，當偶像的怎麽可以輸？

她放下手機，和桑晚慈說了晚安，準備睡覺養精蓄銳。

養足精神，明天起來好好拍戲，好好工作！

桑晚慈見她這麽幹勁十足，不由得彎唇輕笑。

“晚安。”

希望我的知微每天都能這麽開心。

……

自從小師妹魔化之後，鹿知微的戲突然就輕松了很多。

因為她不需要再記臺詞了，一個“死人”怎麽會說話？

故而她的臺詞本上基本寫的都是動作神态之類。

但是為了演戲更方便，她還是把對手的臺詞都給背下來了，有時候還扮演起了人工提詞器，被花絮拍得一清二楚。

鹿知微的戲份已經拍到邪魔将小師妹和女主見面。

魔化後的小師妹猶如死人，已經沒有理智也沒有思考能力，昔日同門在她眼中與陌生人沒有差別。

哪怕面前站着的師姐，曾經是她心尖上最柔軟的明月。

所以鹿知微不需要任何表情，她只需要站着，面無表情地盯着桑晚慈的喬鏡就行。

喬鏡見到昔日跟在自己屁股後邊跑，左一句師姐右一句師姐的小師妹變成如今的模樣，大感痛心。

同時還有怨恨。

怨恨自己沒能早日發覺宗主的陰謀，沒能早日将小師妹解救出來。

如果她當初醒悟得再快一些，小師妹或許就不會變成這個模樣。

更不會有那不屬于她的不得好死的命格。

飾演喬鏡的桑晚慈蹙眉看着十步之外的紅衣小師妹。

漂亮的眉眼下是痛與怨恨，還有不敢置信。

她緩緩地、試探地朝前踏出一小步，輕輕喊了一聲：“……師妹？”

此刻人物心中還殘存着一絲希望。

希望小師妹不是真的成了殺人如麻的邪魔将，希望小師妹還留有理智，知道她是誰，能回應她一聲“師姐”。

郭慧看着監視屏裏的桑晚慈。

桑晚慈将喬鏡的情緒拿捏得十分到位，好似這一刻她不是桑晚慈，她就是喬鏡本人。

只看着屏幕，就足以讓人感受到她的糾結與心痛。

她恨妖魔，她不恨小師妹。

可小師妹已經成了妖魔……

一個前所未有的難題。

另一邊鏡頭正對準鹿知微。

她一身紅衣，立在烈日之下，表情毫無變化，就連眉毛也不曾皺動一瞬。

冷漠得叫看衆揪心。

這對師姐妹從前越親近，現在的冷漠就有多虐心。

下一刻，小師妹聽見魔少主的命令，當先運轉魔氣朝喬鏡攻了過去。

正與邪的交織，喬鏡卻只守不攻，無法對小師妹拔劍相向。

這也是她現今的難題——無法與過去割裂。

小師妹就像是上蒼派給她的一次考驗，只有狠下去心去破和立，學會舍與得，修煉才會有更上一層樓的突破，對神兵的把控也會更加熟練。

可那是小師妹。

如同她親妹妹一般的存在。

這世間又有多少人能毫不留情地斬滅血緣？

所以桑晚慈的眼裏有遲疑，有猶豫，也有茫然無措。

演得完全不讓郭慧失望，更加确定自己當初讓她當女主的決定沒錯。

鹿知微演戲的時候也會關注對手的情緒。

演員是工作是互相成就的職業。

雙方都入戲了，才能更方便對手接戲，否則豈不是在對牛彈琴？

此刻她看着桑晚慈的眼神都覺得虐。

是可以虐到觀衆，編劇想要的那種眼神。

這就是桑晚慈在戲外認真醞釀了好久的情緒。

看着她這麽努力認真，鹿知微備受鼓勵，演得也很認真。

要努力，要繼續加油。

這樣，“男主”才能配得上女主。

卻不料，她擡手朝桑晚慈劃過去的時候，假的長指甲還是不小心刮到了桑晚慈的手背。

她整個人頓了一下，眉頭微不可查地皺起一瞬。

和桑晚慈目光相接之後，還是硬着頭皮演完了。

等郭慧喊“咔”之後，她立馬抓住桑晚慈的手，輕輕地揉摸，滿臉焦急：“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疼嗎？”

“沒關系。”

其實那就是輕輕一撓，桑晚慈根本察覺不到有多疼。

可是看見鹿知微因為怕她疼，一直握着她的手不放開，幫她又揉又摸的，她忽然就忍不住耍小心機。

想讓鹿知微握得更久一點。

想讓鹿知微心疼她。

她低聲用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一點點的疼，姐姐再幫我揉揉。”

竊竊私語。

咬耳朵的暧昧。

鹿知微聽得耳尖發燙又心疼，也一直握着桑晚慈的手沒放開，老老實實地揉摸她的手背。

她怕疼，共情能力又強，一聽見桑晚慈說疼，她就隐隐感覺手背在疼。

“對不起啊晚慈，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沒關系。”桑晚慈一邊安慰她，一邊和她走到郭慧身邊看拍攝效果。

鹿知微以為要重拍，因為她最後停頓了一下，這是劇本之外的反應。

但編劇和郭慧商量了一下，決定保留這個停頓。

于是郭慧點頭，說這條過了，讓她們準備下一條。

桑晚慈看鹿知微表情還有點愧疚，不禁笑道：“郭導說過了，姐姐演得很好。”

鹿知微低頭握着她的手不放，眉頭緊皺：“那也不小心刮到你的手了……”

桑晚慈溫聲道：“沒關系，一點點疼而已，揉揉就好了，現在已經不疼了。”

鹿知微小聲嘀咕：“一點點也很疼啊……”

對她來說，一點點的疼也夠要她的命了。

“我再給你多揉會哦。”鹿知微說。

桑晚慈點頭應好。

樂意至極，求之不得。

如果能快點喜歡上她就更好了。

……

《問仙門》的拍攝進度很順利。

鹿知微在拍戲的同時，《鳳》也在平平穩穩地播出。

鹿思嬌作為她的鐵粉，自然加入了追劇行列，不僅如此還安利身邊的人看劇，非常有鐵粉覺悟。

于是一轉眼，鹿思嬌整個寝室都追起了《鳳》。

室友們誇桑晚慈和應息澤的話，她略過不聽。

室友們一誇鹿知微，她立馬在備忘錄裏記下來，回頭一一發給鹿知微。

這個周末她回家過。

閑來無事，她窩在房間裏給鹿知微的微博發私信。

[喬喬呀]：我安利我室友們看劇了

[喬喬呀]：這都是她們誇你的話，我沒有美化過哦，絕對出自她們本人之口！

[喬喬呀]：希望這些誇誇語錄能給你一點動力

[喬喬呀]：我就是想告訴你，你真的很棒很棒，終有一天，你一定會發光發亮，讓全世界都看見你！

[喬喬呀]：我也會一直喜歡你的！【比心.JPG】

鹿知微在屏幕前看着她的私信。

然後把她的話一張張截圖下來，保存在名為“動力”的相冊裏。

[鹿知微]：謝謝你，能被你喜歡，我真的很高興

[鹿知微]：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努力，不會辜負你的安利！

[鹿知微]：也祝你學習加油，不要耽誤學業哦

鹿思嬌捧着手機，簡直哭笑不得

自從鹿知微知道她這個馬甲下的人還是個學生之後，就分外關心她的學習

每次私信聊天結束都會讓她好好學習，不要因為追星耽誤學業

這是偶像嗎？不，這更像是學習督查小組組長。

[喬喬呀]：你怎麽每次都讓我好好學習呀

[喬喬呀]：跟學習檢查小組組長似的……

[鹿知微]：因為對學生來說，學習是最重要的事情呀

[喬喬呀]：那你以後粉絲要是多起來了，總會有學生黨吧？那你不會每天都要發一條微博問他們有沒有好好學習吧？

鹿知微想了一下，回複道：[是個好主意]

追星怎麽能比學習還重要呢！

抱歉，這個學習檢查小組組長，她當定了！

鹿思嬌：“……”

姐，這倒也不必。

她看鹿知微現在有空，所以忍不住跟她多聊了一點。

[喬喬呀]：知微姐，你……有沒有弟弟妹妹呀？

[喬喬呀]：應息澤不算！

[喬喬呀]：得是親生的那種

[鹿知微]：有個妹妹，跟你差不多大，都是大三

鹿思嬌搓了搓手指頭。

套上馬甲跟姐姐聊自己的感覺，莫名其妙地有點讓人興奮。

[喬喬呀]：是嗎，你喜歡她嗎？

[鹿知微]：當然喜歡，她從小就是個招人喜歡的小孩，是家裏的小公主呢

[鹿知微]：我還記得我人生中送出去的第一件禮物，就是給她縫的小熊玩偶

鹿思嬌看着“第一件禮物”五個字，愣住了。

鹿知微還陷在回憶裏。

[鹿知微]：就是那時候還小，針線活不熟練，做得挺醜的

[鹿知微]：但是我家小姑娘還收下了，笑得特別高興，還很甜地跟我說謝謝姐姐

我家小姑娘……

鹿思嬌看着這親昵的幾個字，忘了回話。

她姐沒有那麽讨厭她。

她很喜歡她，喜歡她家的小姑娘。

鹿知微沒和別人說過這些。

現在話匣子打開了，就忍不住多說了點，多感慨了點。

[鹿知微]：不過已經過去這麽久了，我那個小熊玩偶又做得特別醜，大概她也不記得了，或者被我爸媽扔掉了吧

就像不被重視的她，終究會被丢掉，終究會被遺忘。

她無法挽回，也無法改變這個現狀。

怕被喬喬看出自己心底的失落，她給自己挽尊。

[鹿知微]：哈哈，算來那還是我的黑歷史，真的太醜了，就是當時年紀小才會覺得自己織得特別好看

如果屏幕另一頭的人是別人，或許就被她糊弄過去了。

但另一頭是鹿思嬌。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姐姐和這個家陌生疏遠的關系。

她也能看出鹿知微那句話的難過。

她不知道該回答什麽，就随便回了一句：[哇，做你妹妹一定超幸福！]

然後一下坐起身，匆匆爬下床，走到靠牆的書架前。

書架下邊自帶三個小櫃子。

她打開最裏頭的小櫃子。

裏面有一只縫得很醜的小熊玩偶。

紐扣做的眼睛，都不在一條線上。

兩只耳朵顏色大小都不一樣，手法萬分生澀。

額外的，還有一些縫得醜醜的小花，小太陽玩偶。

無一不是鹿知微小時候的手筆。

除了一張鹿思嬌自己寫的紙。

她把那個醜醜的小熊玩偶捧在手心裏。

其實和應息澤那頂針腳細密的帽子比起來，她還是喜歡這個醜小熊。

畢竟，這可是她姐送出去的第一個禮物啊。

…

鹿知微看着喬喬那句客套話，無聲笑了笑。

做她妹妹有什麽幸福的？

她過去那麽多年，就像隐身了，有她這個姐姐就跟沒有一樣。

誰會奢侈地把愛分給一個透明人？

她正準備放下手機，鹿思嬌忽然發來消息。

[思嬌]：姐，我在收拾房間，發現一樣東西，所以來跟你一起回憶往昔

[思嬌]：[圖片]

[思嬌]：跟你現在的手工比起來，真的好醜哦

[思嬌]：不過看久了其實也蠻可愛的

鹿知微看着圖裏那只醜醜的小熊玩偶，以及掉在櫃子外頭的那張紙。

上面用蠟筆一筆一劃，歪歪扭扭地寫着：姐姐送的，不要扔掉。

扔掉兩字用的還是拼音。

那是鹿思嬌努力記住她的痕跡。

忽然間，她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眼眶驀然一熱，眼淚便先掉了下來。

原來在這個世界上，曾經還有人在努力地想要記住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