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緣田驚變
轉眼又是一年秋,人間換了模樣,滿目皆是蕭索的枯黃色,人們臉上卻是歡樂滿足的。這一年,風霖依舊是農豐貿興,百姓富足。
司徒虞的小島上,已然也有了變化。
金黃的槐樹葉從枝柯間凋零,卻又不甘于就這麽墜入塵土,便随了風飄旋遠去。
仙君府後院中,司徒虞伸出手,接住一枚飄落的葉子,輕嘆:“唉,年華易逝啊,又入秋了。”織女店裏也該擺出新款式的秋裝了吧,改天帶離夙去好好逛下神仙街,只是離夙不知道何時才會回來,說是看望故人,還不許自己跟去,哼,什麽故人,情人才是真的吧,要不然怎麽讓從不離職的慕容離夙抛下這府中事務專程前往探望。。。而眼下似乎發生了些不好的事。。。。
司徒虞站在緣田邊上,望着那幾棵枯死的情樹,眉頭輕鎖。
情樹死,情緣滅。
姻緣司的主要工作便是牽結紅線。但實際上即便紅線牽結,也未必能開花結果,百年好合。或是因為生死別離,或是時過境遷,情不複當時,姻緣盡滅。
剛剛回到府中就來緣田查看的慕容離夙恰好看到這一幕,心下微微感到欣慰。本來還以為她又在凡間樂不思蜀了呢。“這并非你的錯。”慕容離夙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的槐樹下,輕聲說。司徒虞聞聲欣然回頭,對着清冷立于晨曦中的仙子揚起笑臉,“離夙,你這麽快就回來啦。”她沒發現自己現在就像只迎接主人回家的大狗,就差沒搖尾巴了。
“怎麽,大人是覺得離夙回來太早了?也對,沒有我這只冷狐貍,這些日子,大人很是逍遙自在吧。”慕容離夙看見司徒虞眼裏閃亮的欣喜,似乎之前的疲憊也減輕了幾分,難得地開起了玩笑。
啧啧,明明就是清冷的聲調,揶揄的語氣,怎麽會讓人感覺含嬌帶媚似嗔似怨呢,肯定是去見那什麽故人回來很開心吧,是了,分明就是去見情郎了,眼角含春,這些日子逍遙自在的是你自己吧。司徒虞壓下心裏的酸泡泡,撇撇嘴“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呢。”轉而看向緣田內那幾棵枯樹,“你不在,情樹都枯死了不少。”這話聽起來,倒是很委屈啊。慕容離夙勾起嘴角,順着司徒虞的目光看到了枯死的那幾棵樹。
“姻緣簿所示,關乎前世今生的因果報應,和命理中的注定,你我按指示牽結紅線,給了他們開始的緣分,卻不一定有預料中的結局,世間一切,皆有變數。”
“皆有變數麽。”司徒虞低聲重複慕容離夙的話語,驀然有些喪氣,“緣由天定,份在人為。即便相愛了也不一定能相守。這我明白,可是.....”幹嘛這麽折騰啊,害的本仙累死累活幫他們安排。
慕容離夙當然知道她在想什麽,鳳眉輕挑,“在其位就該盡其責,誰叫大人當初做了那登徒子,如今這番,也算是補償。”
“什麽,連你也知道那件事!”司徒虞在心裏淚如雨下,看來自己三界的名聲是在不怎麽好诶,可是,自己才是受害者吧。苦着臉看向慕容離夙,可人家卻意味深長地睨了她一眼。唉,真是啞巴吃黃連。司徒虞搖着頭走進槐樹那巨大的樹蔭裏,和慕容離夙并肩而立,微風拂起,發絲相纏,兩人一樹相映成畫。
“聽聞上任姻緣司六百年前便踏破虛空飛升上神。那這六百年裏,都是你一人在處理這些事麽。”
“嗯”良久,才聽見慕容離夙低低應了聲。許是想念師傅,傷懷了吧,司徒虞想着,突然有些心疼身邊這沉靜如水的女子,伸手掠過她柔順的發絲,想為她拈起飄落在肩頭的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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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地靠近帶着淡淡的香氣,慕容離夙從心底生出一絲異樣的感覺,不着痕跡地避開司徒虞溫柔的動作。
手還僵在半空,風中淩亂的司徒虞一時間有些尴尬,于是裝模作樣地理了理衣襟,眼角餘光卻瞥見慕容離夙微微慌亂的神色,以及臉上那兩抹微不可察的嫣紅。。。這,這難道是。。害羞了!司徒虞再次風中淩亂了,卻猛地被慕容離夙一記眼刀刮得踉跄,腳一挪踩到了片葉子,當即覺得有一股寒氣從腳底往上竄,司徒虞大驚,撿起腳下的葉子,不由變了臉色。
葉子是從情樹上掉落的,可不尋常的是這葉子居然是綠色的,一般情況下情樹葉子只有變黃之後才會掉落的。慕容離夙見了,接過司徒虞手中的葉子走進緣田,揚手結了訣,低吟一聲,便有一層光暈如同張開的大網般包裹住整個緣田,少頃,光暈消失,緣田中赫然出現好多株枯黃的情樹,隐隐還散發着黑氣。果然,有妖物作祟!慕容離夙神色一凜,彎下腰去查看那些枯樹。共有五棵,其中四棵已經根部發黑,完全壞死,最近死去的一棵發生在三天前。只剩一棵雖然早已感染卻意外地拖到現在還沒枯竭。
司徒虞忐忑地跟在慕容離夙身後,試探地問:“很——嚴重麽?”慕容離夙背對着她,聲音沉冷:“仙君大人,你究竟有多久沒施布甘霖了,緣田內出了此等狀況竟絲毫沒有察覺麽?”
“我,我也沒有偷懶啊。”
“沒有?沒有你眼神怎麽那麽閃?”
這下司徒虞知道惹事了,搓着手惴惴地道:“呃,前陣子我見緣田無事,就在凡間逗留了那麽些日子,也沒想到它會出狀況啊.....”
凡間!!慕容離夙倏地回頭,面色冰寒,“我不在的時候大人好生快活啊!既然大人如此留戀凡間,那我們就再去凡間走一趟吧!”站起身,翻開那第五棵樹上的牌子。
“祈水鎮.....”
.....
風霖邊境環山,有一河繞山而行,橫跨風霖,滋養着這片土地上的一草一木。人們喚它“清源”。
清源河寬不過數丈,卻十分深。河水清澈見底。沿岸居民引河水灌溉田地,供日常炊飲和喂養牲口。沿河而上有許多村鎮,農耕物織,繁華富饒。而在清源河的上游,風霖邊境連綿的群山間,有個臨河而建的鎮子,名祈水鎮。
此時接近傍晚,鎮上的人出門做活都開始往家走,或是去趕夜市。街上十分熱鬧。集市邊上有家裝潢精致的酒樓。櫃臺裏的掌櫃喜滋滋地撚着胡須,手裏的算盤打得飛快。剛剛店裏來了兩位神仙似的人物(掌櫃你眼好毒!),看二人氣質高貴,又出手闊綽,真是.....好久沒有過這麽讓人開心地客人了。老掌櫃越想越高興,摸着剛剛那俊美公子賞的幾錠白銀,對經過身旁的店夥計嚷道:“怎麽這麽磨叽!還不快點把咱玉肴樓的招牌菜都給樓上那二位客人送去!”店夥計被這麽一喊,連忙加快腳步向樓上的雅間走去。
雅間是半敞式的,外圍欄杆,可看見對面茶館的戲臺和樓下人頭攢動的街道。坐在桌旁的俊美公子正笑嘻嘻地往身邊白衣冷豔的女子碗裏夾菜。司徒虞和慕容離夙來到這裏後發現之前的妖氣竟息全無,竟連她們二人也探察不出,但這種陰邪氣息極有可能在晚上時會重現。對手的實力不可小觑,目前不可打草驚蛇。想不到自己上任不久就遇到這麽棘手的事情,當初确實是太大意了。念及此,司徒虞又有些自責起來。不過事已至此,現在只能養精蓄銳,等待時機了。
“離夙啊,來嘗嘗酸醋蝦,這可是祈水鎮有名的一道菜呢。”
慕容離夙不語,低頭夾起碗中的蝦,朱唇微啓,将小半只蝦送入口中細細咀嚼,帶動尖俏的下巴。白玉般的肌膚在暮光中略顯透明,而那兩片薄唇許是被剛剛的花茶滋潤的緣故顯得飽滿糯軟,嬌豔欲滴.....司徒虞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吞咽聲在原本安靜的房間內格外明顯,慕容離夙停下咀嚼,擡頭詫異地看向司徒虞,一雙鳳眼水澤盈盈,清澈明亮。
好,好萌!司徒虞怔了一下後立即發現自己的失态,“呃,那個,喉嚨有些幹,你們繼續。”說完掩飾性地喝着茶,暗嘆慕容離夙太過妖孽。
“大人為何要扮成男子?”慕容離夙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也放下筷子,端起一邊的花茶。下界後這人就着男裝,一身浣紗長袍儒雅俊逸,眉目間又透着邪魅,像極了那富貴人家的美公子。
司徒虞聞言眯起桃花眼,刷的一聲打開折扇,動作流利潇灑,“離夙難道不覺得我這身打扮十分地俊俏迷人麽?”
“嗯,倒是頗有幾分纨绔子弟的樣子。”雲淡風輕的口吻。
哎呀,這冷狐貍居然還會開玩笑了。不過這樣司徒虞也就放心了,要知道這一路上她可沒給過自己好臉色啊。
“這樣也好,省得被人間那些個好色男人盯着看。”司徒虞夾起一只碩大的雞腿放進對面的盆子裏。金黃的大狗在對面吃得正香。
“男裝也不見得好吧。”慕容離夙想到二人走在街上時那些女子顏面嬌羞地盯着司徒虞的樣子,蹙了蹙眉。司徒虞當然清楚她所指何意,但還是被這涼涼的語氣嗆到,幹笑幾聲,夾起一只更大的雞腿放進大狗的盆裏。
“還是小三好啊,狗模狗樣的沒人垂涎。小三你還是別化形了,我真怕你一不小心變成壯漢啊。”司徒虞說完忍不住大笑起來。
“旺!”大狗噎了一下,怨念地朝自個的無良主人喊了一句,司徒虞笑得更歡了,桃花眼角都泛起了水花。
沒有去理會這兩只,慕容離夙之在一旁安靜地地喝着茶,忽地圍欄外飛進一只雀鳥,停在她肩上,這是她之前派去探查的幻靈。慕容離夙伸出一指輕按在雀鳥頭頂,片刻後雀鳥散化一片光點消失不見。這時司徒虞也停下同小三的笑鬧看向她。慕容離夙起身,看向外頭陰沉下來的天色,說道:“那女子現在并無生命之憂,但我們也不可怠慢。若那妖物要取她性命,今晚是最佳時機。是時候動身了。”說完不等司徒虞反應便化了幾縷白霧乘風而去。
“呀,說走就走了,也不等我一下!”司徒虞見狀一閃身化作片片花瓣,粉紅色的花瓣飄落在椅子上,碎成光點。房間裏,只剩下一只金燦燦的大狗。久久地,大狗嗚咽一聲,往桌子上丢了錠金子,啪的一聲也不見了。只留下門口邊,一個剛暈過去的店夥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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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泊:啧啧,這麽多種化形,就小虞子最騷包了。
小三:“啪的一聲”什麽意思?你壓根沒認真寫我!
司徒虞:(驚恐地)小三,你會說話了!
小泊:小三你知足吧,小夙夙每次只能冒煙。
慕容離夙:.....
店夥計:不好意思我太激動就暈過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所有留評撒花的看官。。。。廢話不多說了,上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