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碼戰争

第45章 ☆、代碼NO.43

艾倫震驚得無言以對。對面的詹尼卻已經換了一副面孔，由怨毒漸漸地轉變為痛苦，像是身體被侵蝕時的疼痛一股腦地附加到他身上了似的，一邊大喘着氣跪倒一邊猙獰地撕扯着嘴角：“我…我就算是死，也要……殺了你們！”

語畢，他的面孔就由上自下抽搐了一番，之後，就忽然沒有了表情。艾倫這時才感到心中徹底一涼——詹尼大概已經成為他們口中所稱的非人的怪物了。詹尼轉過頭來，無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艾倫心頭一緊，下意識地使用了異能。他眼神一凝，手前伸，一道強大的電流就噼裏啪啦地向詹尼襲擊過去！

但對方十分鎮定——他的身體在接觸到電流時竟是一點反應都沒有，僅僅是微微抽搐了一陣子，反而将電流完全地吸收了進去。

然後，還來不及讓艾倫驚訝，他身形一動，就忽然消失在艾倫面前。

沒有看清！艾倫本能地想使用異能，這種不能明白處境的狀況糟糕地令他有些心驚肉跳。但他定一定神，迅速地開啓了PC監測。但沒等他接收到屏幕上的圖像信息，直覺就告訴他：有敵人！

艾倫迅速地往旁邊跳去，卻被偷襲者不知何種攻擊攪得頭腦忽然一陣嗡鳴，一瞬間竟是腦袋空白了。這是電流的麻痹作用！就差了這麽一段短短的時間，他回過神時，對方已經以驚人的速度向他沖過來，手上沒有武器，看樣子似乎是想将他赤手空拳地撕裂似的。艾倫知道自己決不能挂在這裏，但這一下他似乎是躲不開了。他忽然産生了一個主意。

艾倫當機立斷，迅速啓動了一個程序，一面薄薄的晶體牆便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看起來弱不禁風。襲來的敵人一拳擊中晶體牆，連帶着将艾倫也擊中了，硬生生地使他在土地上倒退了幾米。晶體牆承受不了壓力，頃刻間便碎裂了。詹尼又是一只手掠了過來，但晶體牆後的艾倫主動地迎了上去，同樣是用一只手，只不過，那只手上似乎流轉着電流一般的細小紋路。

“！”詹尼的身體在觸碰到艾倫的手之後，又兇狠地推進了一段距離，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竟是不能再往前。接着他忽然從七竅緩緩地流出了血液，無神的眼睛徹底失去了光澤，身體慢慢地向後倒在了地上。

艾倫這才喘出氣來。他的臉色迅速蒼白了起來，從腰包裏掏出了一個小瓶子，拔下瓶蓋，将裏面的液體盡數倒進嘴裏。

他的猜想沒有錯。敵人的特質不是能夠免疫異能，而是能以異能的方式吸收能量。他剛才無師自通，将從前鼓搗着不知怎麽弄出來的代碼程序和另一個轉換作用對象的代碼合成啓動，成功地使詹尼身體體內正在吸收的電流徹底絮亂。那些代碼從前是不合格品，是被科威特嘲笑用來自殺的玩意兒，這時竟能發揮作用，真是太好了。

不過其實他自己心裏也沒底，要是沒有成功，艾倫現在就是一團灰燼了。他喝下了營養劑，才覺得緩和了些，暗自告誡。

生死懸于一線，這才是戰場。

葉少初擡頭看了看密不可見天日的森郁樹林，又低下頭來，看着眼前一動不動的一名死士。稱他們為死士，真是妥帖，死亡的士兵。他輕輕地呼出一口氣，緩緩地擡起手。那名死士瞬間向他移動過來，速度加成驚人！可死士明明是攻擊，卻像是自己往葉少初手上撞去一樣，他的手腕只是微微一扭，死士的頭顱就在剎那間被擰斷了，咕嚕嚕滾落在草地上。無頭的身軀不受控制地一歪，随着慣性“砰”撞在樹幹上，滑倒。

一片靜寂。葉少初腳步微挪，回頭俯視死士的頭顱，微微眯起了眼睛。這些東西不如他計算中尼古拉斯會做出的士兵強大。有人做了些什麽。那是已經取得尼古拉斯信任，又不信任他的人。葉少初略一思忖，輕輕點了點頭，黑眸中似乎掠過一絲淡淡的憐憫。他向森林更深處走去。

“他來了。”黑澤眼前的男人站立，手握了起來。黑澤淡淡地看着他，沒有回答。她知道這時候賢者不需要任何回答。

黑澤也有些緊張。她忽然想到，那個仿佛洞悉一切的男人，會不會料到她做了什麽？

是又如何？黑澤腦海中出現一雙憐憫意味的眼睛，頓時緊緊地閉起眼睛，揮散了這一雙令人生怒的眼睛的殘影。她知趣地退開了，消失在這一片空地上。

賢者卻全然沒有察覺黑澤的不尋常的想法似的，只是眼神寧靜地看着一個方向。終于，一個人影從那裏顯現出來。葉少初擡起頭，看見了緊緊盯着他的尼古拉斯，黑色的眸子深沉無比。尼古拉斯的嘴角微微挑起一個弧度。

“你幹了什麽？”葉少初平緩地問道，腳步一點沒停，一雙黑眸沉沉，竟極具壓迫感。

“呵……”尼古拉斯低沉地笑了一聲，“你很久沒有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了，因為我動了他？……”他看着葉少初的眼神冰冷而夾雜着一絲扭動的瘋狂。

葉少初的面容沒有一絲動搖。“不要以為你原本有資格對我居高臨下。”他話音剛落，人已經到了尼古拉斯的面前，眼神同樣如冰霜，“還是說，非得要另一個來才能壓制住你？”

“最初世界上有一個神，現在仍然只有一個。”尼古拉斯微微眯縫蔚藍的眼睛，似乎在嘲弄他，“這又有什麽不同？”

葉少初看了他半晌，垂下眼簾。

“你的力量日漸衰退，還有什麽能支撐你的帝國？”他淡淡道，語氣平靜，卻是露骨的嘲諷，“還在不切實際地幻想嗎？……我以為你會有長進的。”

尼古拉斯的笑容倏忽間不見了，像是被人揭了一層皮一般，他的面龐徹底陰冷了下來：“你有什麽資格指教我？你難道忘了你的力量已經遠不如我了？”

葉少初仿佛沒察覺到他已經激怒了眼前的人，只是道：“你不适合做一個神。”

尼古拉斯的表情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他低低地笑了：“真是奇怪……你怎麽突然……”

“你潛意識一直以為力量強大的人才能居上位，不是嗎？”葉少初同樣低聲道，“這就是原因。”

“閉嘴！”尼古拉斯似乎被激怒了，然後突然冷靜下來似的，輕聲道：“你的傷好了？”

“差不多。”葉少初面無表情。當初尼古拉斯留下的傷勢已經要痊愈了，這幾百年沒能愈合的傷口……

“這就是你恢複元氣的原因麽。”尼古拉斯沉默了一段時間，死氣沉沉地道，“我說過，要是有一天你的傷口沒了，我就要殺了你。”他伸手，仿佛手中扼着葉少初的脖頸，眼神中卻漸漸地似乎有一絲遲疑和動搖。不對。他原本是想激怒眼前的人，想看一看他除了冷淡之外的樣子，可是，事情似乎背道而馳了。尼古拉斯的眼神又沉了下來。

葉少初沒有說話，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先管管自己吧，你也快嘗到被背叛的滋味了。”

黑澤快步向前走去。她現在目的無比清晰，穿過長而曲折的走道，她來到一扇厚重的大門前。這裏需要一把鑰匙。她在心中默念道。這把鑰匙在看門人的手裏。看門人擡起老邁的一張臉，眼睛被白布蒙住，其下是空無一物的一對眼眶：“你不是賢者。”

黑澤冷靜地道：“是我。還不把鑰匙給我？”

看門人一頓，顯然有些疑惑：“可是除了賢者，其他人不能開啓這扇門。”

“我親自與賢者出入過這扇門，為什麽不能？”黑澤的語氣似乎正因更加不耐煩而變得冰冷，“你給不給？”

看門人無奈：“給你就是。”他從袍子裏解出一串長長的鑰匙，各式各樣，連在一起有兩三米長，一圈嘩啦啦地抖出來 ，“既然是賢者讓你來，那麽你應當知道是拿哪一個的。”他嘟囔。

黑澤無聲冷笑。這老頭子還是不信任她，也罷，她可是把鑰匙記得牢牢的……黑澤開了那扇大門。

一陣沉重的氣息襲來，黑澤看見黑暗的圓形大堂正中央，擺放着一個長條形的盒子，用白布細細密密地包裹着。就是它。黑澤将那個盒子抱了起來，理所當然地走了。

“你真的要這麽做？”一個聲音輕輕地在她耳邊道。黑澤沒有理會，這是一個極其熟悉的，她自己的聲音。

“我以為我能讓你少一點魔障的。”那個聲音悲哀地道，“真是該死……親愛的，你在走向死路啊。我攔不了你……”

——等到我做完這些，你也不再會存在了。

“唉……但願你能成功吧。我可是從來不會拒絕你的要求的啊。”聲音疲憊地說完，消失了。

黑澤握着盒子的手抓得更緊了些。她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事情，也知道希望渺茫。但這是唯一的機會了。手中的東西是無價之寶……不，無價之寶也不足以形容它。可在黑澤眼中，它還遠遠比不上那個被自己悉心保護的頭顱重要。

——母親，等着我。

尹墨從床上站了起來。他雖然眼不能見，但還是可以行動。醫師為他臨時配備了一個助盲用的方向指示器，能語音提示前方路線并且指示障礙——謝天謝地，技術部的家夥們還是有可愛之處的。他實在是不能等葉少初回來了，必須了解當下的情況。尹墨按照指示器的提示向外走去，每一步都謹慎小心……卻還是撞到了人。

尹墨在撞上的前一步已經感應到了人的氣息，硬生生地剎住了，可指示器并未提醒他前方有人。他皺了皺眉頭，以為混了什麽不對勁的東西進來。

“你還好嗎？”他對面的人已經笑着道。

這聲音是……尹墨完全沒想到此人會突然出現在這裏。“你是青？”他道。

“正是。”青微笑着，“你的眼睛出了什麽問題嗎？”

尹墨向來覺得葉少初這位朋友不大簡單，便含糊地将自己的經歷向青簡述了一遍。青聽畢，笑着搖頭，道：“唉，賢者……是不是有讓你動了不信任葉少初的念頭？”

尹墨僵硬了一下，點頭。

“嗯，這是常理。”青慢慢道，卻并沒有一絲對尹墨進行說教的意思，“少初知道你會這麽想，大概會說一些刻板又傷人心的話。其實他……說來話長。總歸是一段傷心往事，其實他現在比你更無安全感，也認為你這樣是對的，是正常的。”

“你的力量倒不是要緊的事情，該來的總是會來。”青搖搖頭，“而倘若一味追求物質之力，便不可能合格。曾有人這樣試過，卻走上了彎路，一條道走到黑了。切忌如此行事。”他又笑道，“不過，你的确十分有意思，或許少初這次是擔心過頭了。”

尹墨的眼睛看不見青此時意味深長的眼神，只是正咀嚼他的話中含義，腦中模糊地出現了一個構想。

一條道走到黑的人……？

“賢者？”尹墨低聲驚道。

青似乎知道尹墨這一句話的含義，笑容更深了：“你要知道自己要追随誰的腳步。我就不再打擾了。”他似乎準備離開了，輕飄飄地挪了下腳。

“那麽你呢？”尹墨抓緊了機會問道。

“我？”青想了想，忽然露出了莫測的神情，“要說我，那麽就是賢者此時在世間最不想招惹……的人了吧？”他輕笑一聲，身影漸漸地散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賢者的底子被揭了，真開心！【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