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五十六樣
房間裏光線很暗, 木蕭洗過澡以後就窩到了床上，頭發半濕半幹地披在肩頭。她把窗簾統統拉了下來, 一邊看明天的劇本, 一邊漫不經心地擦着頭發。
就在這時，她聽見了敲門聲。
放下劇本走過去, 在貓眼裏往外瞄。
施俊。
絕對不是木蕭想見到的人。
畫皮最會識人, 有時候一個眼神不對，她都能看出端倪來。施俊投向自己的目光, 總是種別有深意的打量。
“木蕭，你在嗎？”施俊問, “明天那場戲, 要麽我們提前對一對吧？”
之前在片場, 黃導也提過這一茬。木蕭拿了根皮筋把頭發随便綁起來，又換上平時穿的衣服，才走過去開門。
“不好意思, 耽誤了一下。”木蕭說。
能敲開門，施俊心裏還是高興的。他揚了揚眉：“沒關系, 進去對還是在走廊？”
把一個圈裏的前輩晾在走廊對戲，木蕭估計是個人都不能這麽幹。她示意施俊進門，在他要回手關門的時候說：“別關了吧。”
施俊疑惑地看着她, 木蕭笑着指了指空調：“開得太熱了，正好散散空氣。”
于是大門就這麽敞開着。
兩人各自坐在床邊的凳子上，施俊收斂了會坐姿，很快就坐不住了。
木蕭拿了水果放在兩人中間的桌子上, 翻出劇本，全程沒看施俊一眼。直到施俊咳了一聲，她才終于像覺察到什麽似的，擡眼問：“施前輩，你的劇本呢？”
施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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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底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施俊懶洋洋地把手擱在扶手上，饒有興味地眯起眼：“你真打算就跟我對戲？”
他長相本來就是玩世不恭那一款，一看就是愛玩兒的類型，此刻他毫不收斂身上那股浪蕩子的氣質，朝木蕭探近了身，低聲而暧昧道：“我去關門。”
木蕭：“……”
從頭到尾，她半句話都沒說，甚至表情都不曾有半分波動。施俊是怎麽做到自顧自地拉進度的？
還關門。關了門怕是你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木蕭微微活動了下手腕。
“不用了吧，不是對戲麽。”她語氣裏壓着股冷淡，睨他一眼，“不過，你不說我還沒發現——施前輩，你沒帶劇本啊。”
對正常人，她自然是好脾氣，但對這種送上門挨揍的，她就只剩不客氣了。
施俊沒料到自己都這樣明顯了，對方還是無動于衷，甚至給他拆臺。一瞬間，孫漫帶着嘲諷笑意的表情又出現在他眼前，那張臉跟眼前的這張臉重合，怎麽看怎麽礙眼。
怒火上湧，施俊蹭地一下站了起來：“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木蕭語氣仍是淡淡：“我什麽酒也不愛喝。”
施俊猛地伸手，想将木蕭拽到面前。誰知木蕭的動作卻更快，一把推開他的手——恰好推在手腕那裏，于是空氣中清晰地響起來“喀啦”一聲。
“啊！！”
施俊手腕一軟，額頭上瞬間冒出冷汗，疼得一下跪在地上。
木蕭：“……”
這也太不經打了。
比起街上那些小流氓，真的差遠了。看着就快滿地打滾的施俊，木蕭臉上挑剔的表情愈來愈明顯。
不過話說回來，像施俊這種明星，一看就是平時生活放縱不羁慣了的，就算在健身房練出了體格，身體素質往往也是不怎樣的。
笑話也看夠了，接下去還是道德一點吧。
于是木蕭半彎下腰，雙手撐在膝蓋上，眉眼盈笑地問了句：“你還好吧？”
施俊吃了個啞巴虧，半點不敢發作地離開了木蕭的房間。先前存得那點猥瑣心思蕩然無存。
恰在這時，收到孫漫的信息：【怎麽還沒來？】
施俊看了看時間，這時候過去聚餐還來得及，但他手受了傷，心情又不好，完全不想動。便直接給孫漫打去電話：“我在房間，你快點吃完過來吧。”
孫漫什麽也沒問，就說“好”。
施俊又不滿起來——往前他煩孫漫東問西問，現在孫漫什麽也不問了，他反而不适應，覺得她不關心他了。
于是他補充：“再給我帶點繃帶和雲南紅藥氣霧劑。”
孫漫還是說“好”，也不問他怎麽了，簡直一反常态。
靠。施俊不爽地挂了電話。
“嘶，你輕點啊。”施俊皺着眉頭，看孫漫伸着手在自己手腕上摸索。
“應該沒骨折。”孫漫下了結論。
“你還會看這個？”
“是啊，哥哥教過我。”孫漫垂着眸笑，拿過氣霧劑替他噴上，“手怎麽扭了？”
施俊提起這個就來氣，更不肯在孫漫面前丢人：“不小心。”
孫漫端詳着他的表情，直到他一臉不耐煩地說“看什麽”，才淺笑：“沒什麽。我去打包點吃的來。”
孫漫打包了兩份鹵肉飯提進酒店，徑直找到了前臺：“你好，我有件事想麻煩一下。”
“您好，請說。”
孫漫看着前臺服務員，嘴唇翕動。過了幾秒，服務員點點頭起身：“您跟我來。”
酒店監控室內，監視器上正播着半小時前的一段攝像，四樓4102的房門緊閉，施俊站在門外等，過了一會兒門開了，露出木蕭的臉來。
孫漫看着看着，看到最末，表情越來越冷，終于忍不住小罵了一聲：“廢物。”
前一天晚上沒安排夜戲，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第二天要早起。施俊的手經過一夜的發酵更疼了，在片場看見木蕭，疼痛又翻了個倍，恨不得對這母老虎繞道走。
但再怎麽繞……也繞不過倆人的對手戲。
施俊完全不在狀态——他一直以來都喜歡溫柔妩媚的女孩子，對随随便便能把人手打折的母老虎敬謝不敏，在戲裏看木蕭的時候，眼裏沒有愛意，只有咬牙切齒的害怕。
沒錯，既咬牙切齒，又十分害怕。
NG了好幾次，黃導無奈，只能說大家暫時休整一會兒，等下先拍下一場。
又把施俊叫去談了一通。
施俊有苦難言，推開過來噓寒問暖的助理，自個兒走到巷子裏的店鋪門口散心。
站着不舒服，索性蹲了下來。
“施俊，你怎麽啦？”面前出現一雙高跟鞋，再往上看，林純裹在一件大衣裏，正打量着他。
施俊說：“沒什麽。”
“哪兒沒什麽呀，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你很讨厭她吧？”林純腳尖碾着青石磚上的一點木屑。
這個“她”指誰不言而喻。施俊想，沒人會喜歡一頭母老虎，就算這個母老虎長得再好看也不行。
但他當然不會對林純說，于是繼續不言不語。
林純低着頭，忽然笑了：“咱倆是同屆，你看不慣誰，我替你出氣。往後，你記得我這份好就行。”
施俊擡頭看她，她已經轉身走了。想出言阻止，到底還是沒開這個口。
還挺想看看林純會怎麽做的。
下一場剛好是木蕭跟林純的對手戲。林純飾演喬傾城的閨蜜，因為戀慕陸定之，便私下勾引他，被喬傾城發現之後，挨了一巴掌。
施俊還在想林純會怎麽替他出氣。難道是在木蕭擡手打來的時候突然反手一擊嗎？那豈不是拿劇本開玩笑。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一聲清脆的巴掌聲。
立即看過去的并不止他一個，施俊發現劇組的所有人都在往那個方向跑。
林純整個人歪倒在地，捂着半邊臉，眼淚一下就湧了出來。
她雖然出道多年，一直不溫不火，但她演過多部戲的女配，跟在場好多人都熟悉。
她的小姐妹們更是第一個跳出來抱不平：
“不是吧，打這麽用力？”
“臉都打腫了……”
“純純，很疼吧……”
林純依然捂着臉搖頭，她眼睛通紅，淚水盈滿滾落，一副可憐兮兮的姿态。此刻無聲勝有聲，小姐妹們立刻不約而同地把頭轉向木蕭。
眼裏的刻薄味道明顯。
木蕭不知道林純幹嘛突然找她的茬。
事實上，剛才林純來找她對戲，她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婉言拒絕。誰知對方還是堅持得很，說自己演技一般，想讓木蕭提前帶她進入狀态。
那一巴掌原本說好是借位，誰知林純卻忽然将臉湊上來，結結實實地挨了這一下。
林純既沒解釋也沒控訴，木蕭倒好像只能吃這個啞巴虧。
面對一幹問她要說法的小姐妹，木蕭指了指屋檐，淡然道：“要麽，看下監控吧。”
林純：“……”
順着她的手指看上去，還真的有個黑乎乎的監控探頭。
“看什麽監控啊？道個歉這麽難嗎？”有人開始胡攪蠻纏。
木蕭不理會，直接看向黃導，黃導最煩的就是處理女人之間這些唧唧歪歪的事，大手一揮：“看什麽……”
有人的聲音跟他重到了一起。黃導瞪大了眼，立刻剎住了話音，于是那人不徐不疾的語調便傳到了在場每個人的耳朵裏。
“看什麽監控，直接換人吧。”
木蕭難以置信地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人群之外，有誰踏步而來，大家自動給他讓出一條道，于是，那人很快站到了木蕭對面。
長款的黑色大衣挺括有型，襯得他眉眼愈深愈俊，連周圍的男主男配，也黯然失色。
不僅輸在相貌，更輸在氣質。
江近其人，就是有一種，無論走到哪裏，都能成為焦點的氣質。
木蕭更是在一瞬間心跳失速，而喪失了打招呼的先機。
黃導跟江近握手：“江總，您也沒說一聲，哈哈，是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
然後木蕭就看到江近朝黃導點了點頭，依然很有範兒的模樣。目光朝這邊看過來，狀若随意道：“她。”
作者有話要說： 木蕭：？？所以我是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