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心慌慌
直覺上, 霍爾霍斯這次給人的感覺，有些反常。
他作為魔神，從來不需要太間接, 而除非蓋亞在火山口跟他對上，不然的話, 捏死一撮螞蟻，和捏死三撮, 沒有質的差別。
他犯不着刻意這樣，只幫蔓心将麻煩壓制到她勉強可以解決的地步。
甚至根本沒露面。
但蔓心此刻并沒有足夠的時間來思考這件事。
前方平原上，游蕩着如同行屍走肉的兩隊玩家逐漸靠近, 若不是一共二十幾個，人數還是不夠多, 那活脫脫就是一出喪屍圍城。
也不知道這死亡騎士到底搞什麽幺蛾子，這樣失去了神智, 幾乎只靠本能來攻擊身邊類人型生物的玩家, 幾乎都已經用不出來技能。
只單純加了勇敢值讓他們不怕死, 到底有什麽用？
總而言之，戰鬥過程不用細表。三下五除二, 該擊暈的擊暈, 該捆綁的捆綁，甚至讓蔓心産生了一種錯覺，那就是如果霍爾霍斯沒幫她“随手”收拾掉去探查火山的那一批，他們一隊能用技能的, 對付再多這種“喪屍”也還能應付的過來。
當然，她自己也知道這是錯覺。
去往火山口的那一隊是戰士和聖騎士的組合, 他們身上的裝備自帶盔甲, 本身筋力就高, 想要用物理方式将其擊暈很困難，非常難搞。
畢竟他們食物中毒開始發癫，可正常人一方只能束手束腳，要顧及着不傷及他們性命。
眼下，沖在前方的近戰們，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了彩。只不過在蔓心源源不斷的治愈下，傷口都很快愈合，如今只剩下淺淺的疤痕。
直等到準備打掃戰場，原本就相距較遠的幾支隊伍才陸陸續續趕來增援。
他們看到這一地狼藉，還有在瘋狂毆打人腹部的幾位，都面面相觑，一時分不清到底哪一方比較兇惡。
大概溝通一下，都推測這不該是針對蔓心的伏擊，因為太弱了。
這更像是一種簡陋的部署，或者連部署都省了，單純是自衛本能，想要讓所有踏入此地的智慧生物，都化作無智慧的守衛，從而不洩露行蹤。
如果是為了應付玩家們，這都顯得太過簡陋無用。
他只要還有一點理智，在經過上次副本之後，就知道玩家很惜命，沒那麽多獨行俠。到這片區域後的人莫名其妙就失去音信，不可能沒有後續部隊來搜索。
而對于蔓心這樣背後還站着高位存在的人，這就更顯得可笑了。
“所以，根本是強弩之末，只能設計出這種程度的防禦了？”
蘇蘇思忖着，她總覺着，如果死亡騎士已經貧弱成這樣，那只要找得到，四舍五入這任務也就做完了。
太輕松，不是狗比系統的風格。
綠野仙蹤的會長稻草人提醒：“別大意，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再怎麽樣也是收集過那麽多信仰，戰鬥力強大的魔物，若不是被一再削弱落魄到只能躲藏的地方，咱們就會連挑戰的資格都不具備。”
蔓心瞥了他一眼，這人之前存在感一直不強，她真是難以想象他和安妮絲該如何相處。
她轉頭看向地上橫七豎八那幾位。
突然靈光乍現，蔓心突然有了個猜測，會不會是死亡騎士本身也是被系統擺了一道的？
他不是玩家，未必就知道自己的大概位置都曝光了。
若無系統提示，亂入的路人也不洩密，那亞基大陸這麽大，找尋他就等于大海撈針。
誰會去特別在乎幾個npc的失蹤？甚至運氣再好一點，玩家根本都不會知道有那麽幾個npc失蹤了。
在這個節年代背景下，平民中發生了一點小問題，很難散布的遠。
而這時，稻草人還在分析：“總之萬事小心，縮小搜索圈，但其他地方……也可以留人觀察着，萬一真的咱們都推測錯了，死亡騎士是在故布疑陣，咱們也不至于被打個措手不及。”
嗯，能在戰略上藐視敵人，戰術上重視敵人總是好事，所以蔓心并未将自己的想法說出來，而是跟着點頭。
這樣安排下去之後，仍舊是分散搜索。
畢竟還要分出兩隊人去火山口救人……
蔓心沒去，不知道為什麽，在想明白霍爾霍斯今日的反常之前，她有點打怵，只想将會面拖延到最後一刻。
她咬了咬唇，一邊注意周圍的動靜，又一次再度打開了通訊頁面。
畫面停留在她很簡短的一句感謝上。
當時分分鐘就要進入戰鬥狀态，沒功夫想的太多，此刻看來這感謝非常敷衍，措辭時根本不走心。
而霍爾霍斯就仿佛他真的只是路過，自此之後也沒了後話。
是體貼的打算等她開口再來援助，還是認為已經是強弩之末的死亡騎士，已經難為不到她，既然她要逞強，當着隊友的面不肯呼喚他的幫助，就直接走掉了？
蔓心凝視着界面，總覺着自己應該再說點什麽，可詞窮得很，又不知道說什麽好。
會不會是因為自己一直不肯公開和他之間的關系，他才生氣了？
不過他們之間本來也沒什麽關系啊！沒名沒分的。
這麽一想，蔓心也覺着委屈，她搖了搖頭，強行讓自己早就習慣一心兩用的思維，都集中在搜索上，再度關掉了通訊頁面——
當然是不可能的，她七上八下，通過內省，發現自己并非委屈，而是有點心虛。
而她是為什麽心虛來着……
“Boom！”
爆炸聲帶着劇烈的震動，讓蔓心一個踉跄，思路再一次被無情的打斷。她一個頭兩個大，立刻往聲源方向沖了過去。
她很清楚的記得這隊人力沒有別的煉金術師了，搞出這麽大動靜，是先前那個大難不死又醒過來搞事？還是他之前在別處留下的爆炸瓶被別人觸發了？
她趕到時，先一步來探查情況的人裏三層外三層圍成了圈。
“這地洞肯定有問題吧……”
“我覺着肯定有問題。”
“那下不下？”
“有問題還下？”
“就是因為有問題才要下啊！”
“讓一讓！”
蔓心好不容易擠過人群，才發現這次的爆炸雖然仍舊破壞了地表，炸出了一個坑，但範圍小了很多。
就是周遭看上去不太美妙，黑色的焦黑斑點仿若腐壞的黴菌，讓這個不大的洞穴宛若大地的皮膚病。
沒錯，比起之前那個煉金術師的瘋狂，此刻地下形成的并非一個坑，而是很窄的洞穴，深不見底，裏頭黑黝黝的一片。
蔓心搞了好半天才弄明白，是有人為了防止有抗性不好的人再誤食蝸牛粘液，将附近的都收集起來，打算直接一起燒掉。
她沒提醒過這玩意易燃嗎？算了，不重要。誤打誤撞炸通了一個連接了地下，卻沒溫泉冒出來的洞，是件好事。
随後她才注意到，這個炸出地洞的人名為迦樓羅。
他做這檔子事，原本就是在将人送回鎮子的順路——他在之前那次戰鬥力，沖的最猛，腿上受了傷，雖然蔓心可以治愈血量，但是讓筋骨受創的人瞬間痊愈到行動自如，還是不可能。
這是真實的世界，任何治愈術都達不到那種程度。
“我不是提醒過了這玩意會爆炸了嗎！”
“我當時離着人群遠遠的幹嘔，和孕吐一樣，沒聽到！”
他灰頭土臉，背後背着的男人卻意外的毫發無傷。
不愧是大難不死。
接下來，立即就要下坑。
若是死亡騎士就在附近，接二連三的大動靜必然會驚動他，若是讓他再度沿着地下水脈逃竄，可真的沒地方去找了。
雖然還有最大範圍，可那是看不到聽不到，沒有耳目線人，連放出精神力去感知都不會有結果的地下！
想到這兒，蔓心就在心內暗自抱怨起蓋亞了。
她這懸賞給的，仿佛不情不願，她掌管大地的權柄，一個如同鼹鼠一樣東躲西藏的家夥，她真的找不到麽？就算和系統有協議，必須讓玩家來解決，好歹把死亡騎士關于隐匿的權柄收回去好麽！
然并卵，蓋亞可不是梅傑德，聽了她的抱怨反駁幾句，還能念念叨叨的讓一小步。
蔓心身上的猩紅絨線防禦力很高，首當其沖。
其餘人都還在商議，她就已經順着繩索滑了下去——這也是為了可以獨選一條岔路單獨走。
畢竟若是真的她自己遇險，還可以随時召喚霍爾霍斯來給她撐腰——
就算是如今二人之間的關系明顯着有點問題，可小命還是要排在第一位的。
坑下岔路共有四條，蔓心在其中一個洞口做了标記，在權杖中灌注少許精神力，将其當做照明工具來使用，毫不猶豫的深入。
羊腸小道，除了更加幹淨些之外，因為充斥着炎熱和水汽，都不如之前随着安妮絲下副本那次舒服。
“很奇怪啊，雖然這地方明顯不太适合生物存活，但一點兒都沒有，也太奇怪了……”
被那種扭曲的魔力影響，但凡是生物，都會和之前那些尖殼蝸牛一樣，生長的格外迅速，繁殖欲也格外旺盛才對。
難道走錯了？
而就在蔓心越來越不自信，想要打道回府，重選一條路的時候，突然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響。
回頭一看，好死不死，正是一只碩大的眼睛。
只是這一次，這眼球在黑暗中反射她手中權杖的微光，綠油油的，露出裏頭已經擴的很開的豎線瞳孔。
這已經不是類似人類的眼眸。
死亡騎士，他的身體堕落扭曲的更深。
眼球的瞳孔陡然吸入光線，微微收縮，紮根在石縫中的血管也随着微顫。
密密麻麻如同根系的血管間隙，隐約可見白的紅的殘渣。
還好他已經不夠聰明，竟然主動現身。
蔓心之前的推測錯了，這條岔路如此幹淨，并非是因為沒有死亡騎士的魔力散逸，而是這些東西，都被他吸引蠱惑後吃掉了。
“我要……吃了你……”
随着含混的聲響和扭動着的神經，這樣的話語灌入蔓心的腦海。
蔓心輕哼。
有本事你就來試試看！
沒有別的可能被誤傷的玩家在，蔓心上手就催動了冥府之門。
“放逐！”
那些已經張牙舞爪着湊了過來的神經線，立刻都被白骨之手抓住，幹癟枯萎，還未落地就化為了齑粉。
而蔓心在mp消耗掉了三分之一後，并不戀戰，反而輕巧後躍，拉開一個對方的神經線夠不到的距離，迅速關閉了冥府之門，給自己疊了幾層聖者之庇佑。
不管怎麽說，死亡騎士身體內的魔力濃度都不是她一個人類可以比拟的。單挑不現實，蔓心只想測試一下他的再生速度，以及他是否還能使出先前那種能徹底奪去人視線的強光照射。
雖然很想帶墨鏡來中和這種傷害，但在這個游戲背景內，想也知道那玩意兒千金難求。
狗比系統才不會給玩家這麽便利的東西。
發現蔓心後退，死亡騎士并不追擊，甚至都不曾動怒，引來岩石震動。
他似乎從蔓心身上那熟悉又令他痛苦萬分的魔力流動中，回光返照一般尋回了本該只屬于過去的理智。
“那位大人的，小祭司嗎，沒想到竟然還是你來讨伐我，真是……可笑……如果你不想淪落到被抛棄，就……讓我吃了……你……好了。”
啥玩意兒，抛棄個鬼？
蔓心自認為作為一個獨立自主的二十一世紀宅女，哪怕失戀被抛棄了……頂多就越三五好友大醉一場，該過去的也就過去了。
再者說，到現在也還沒名沒分呢，連被抛棄的資格都沒有。
但随後，她意識到，死亡騎士說的，跟她想的不是一碼事。
人家說的是信仰層面。
那更無所謂了，她本來也沒什麽信仰心。
“咱們話不投機，就別說那麽多了！”
一邊說着，她一邊丢出兩顆種子過去。
mp剛好回滿，雖然區區兩根花藤，不可能将死亡騎士身體裏的力量吸幹。但那些有了源源不斷能量供給的花藤，不會枯萎，反而會一直生長，填充滿它和岩壁之間的空隙。
這樣一來，就算他拔出血管逃跑，這花也會成為阻礙，被擠壓剮蹭留下的花枝和殘葉，同樣會成為追蹤的線索，從此之後，它就再也不是可以随意隐匿行蹤的存在了！
死亡騎士哀嚎一聲，它雖然沒了理智，可求生的本能還在，立刻明白了蔓心的用意。
“呵……呵呵哈哈哈！就算色（分隔）欲之主抛棄了我，可我還有……另一位神明的庇護。”
蔓心比他更想笑。
要不是為了怕刺激到這家夥，以至于他發狂引發塌方，那蔓心就要告訴他知道，為什麽這麽多人都來追殺他——
都是因為蓋亞的懸賞！
下一秒，死亡騎士開始頌念起無意義的音節，蔓心先是一愣，發現這些內容，竟然沒有灌注到她的意識中，讓她也能聽得懂了。
但就算如此，在那些含混的詠唱中，蔓心還是隐約聽到了熟悉的音節，這是不管用何種語言，都只會有類似發音的簡短稱謂——蓋亞。
你的懸賞令都是她發下來的，你現在求她有個p的用！
蔓心趁着自己的mp又恢複了一些，打算再補幾顆紫色花種，來充當染色球，順便聯絡其他人，看能否直接找個開闊點的地，方或者連通室外的洞穴準備決戰場地。
哪怕是用蝸牛粘液再炸出來一個呢！
他見到自己就要跑，實力還沒完全試探出來，鑰匙之前的絕招還在，那種強光對于視力可是很致命的。
但在開闊地就不一樣了，有空間閃躲，又因為眼睛已經适應了強光，就算不小心被波及，也未必就會因此徹底喪失視力。
然而她的部署才敲完了一句，還沒發出去，就見在她和死亡騎士中間，本該是堅硬岩石的地方，突然有一部分的石頭仿佛被徹底打碎又重組一樣，成為了更加細碎的形态。
不在是石頭，而是泥土。
不妙啊……所以說蓋亞竟然到了這個節骨眼，還會回應它的祈禱！？
怕什麽來什麽，一個形狀很簡陋的人形泥偶，從這塊被轉化了形态的泥濘中緩緩成型。
見到蓋亞的化身，死亡騎士停止了頌念，盡其所能的做出匍匐的虔誠姿态。
“女神，求您再一次給予我庇護，讓我可以在更安穩的黑暗中了此殘生。”
背對着蔓心的蓋亞化身，只是平靜的吐出令她無比驚訝的話：“可以，我的孩子。”
等等？女神你是記性不大好麽，你忘了是你開懸賞要我們來替你料理他的了？
“尊貴的女神！”她忍不住開口，“這是同時信仰多神的堕落者……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直到今天為止，還在亂用你給他用來安息的力量設置陷阱，殺害更多無辜的子民！”
貨真價實的子民。
若她是曾經莅臨地球的那位蓋亞，那所有的玩家，都是在她祝福過的土地上誕生的，怎麽都應該比這個外來戶親厚一點吧……
而泥偶化身卻連頭也不回：“如果是這樣，那麽為什麽被殺害之人，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并不呼求我的名呢？”
作者有話說：
蔓心，一個永遠覺着事業比感情更重要的直女：我是憑本事單身20多年的！
ps：尖殼蝸牛來源于《饑荒》，特別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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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一共粗長兩更，這是第一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