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惡毒的詛咒
視線被緋紅所籠罩, 血液循環都随之加快,可目所能及的大部分東西,包括原本湍急的讓人都不敢蹚的地下河, 都仿若成了粘稠的凝膠。
蔓心突然意識到,自己又犯蠢了, 剛才的擔心和心理建設實屬多餘。
霍爾霍斯在以玩家出場的時候,确實會正常出現在別人的面前, 但如果是以魔神身份降臨,在他的領域之內,除了被特殊眷顧過的之外, 人類的感官是會被無限放慢的。
這樣一來,他可以只出現五秒鐘, 解決戰鬥之後悄然退場,深藏功與名, 別的玩家根本都不會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
一切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可在霍爾霍斯自空間縫隙走出, 虛踏在水面上時,蔓心才注意到, 可以無視這領域規則的, 并非只有她這個身負魔神眷顧的祭司。
還有對面的那只眼球怪。
在霍爾霍斯的魔力浸潤之下,它的動作也變慢了,卻并非完全凝滞。
它擠開身邊已經石化的疫病魔女們,在霍爾霍斯面前十米開外的地方停了下來, 緩慢的揮動着神經線。它不攻擊,卻也不臣服, 只是以不知什麽部位充當發音器官, 發出含混的聲音。
“您當年抛棄了您的追随者, 如今卻又不允許我自立門庭嗎?”
蔓心蹙眉,她能感受到,這東西的發音并不屬于任何一種語言,癫狂倒錯。
這玩意自己竟然聽得懂?
随後,她才意識到,這不是因為她的語言天賦更上一層樓,而是對方并非用語言,而是将情緒直接灌入了人的腦子。
支出來的都是裸露的神經,有這種功能倒是不稀奇,估計它對疫病魔女們下達的所謂“神谕”便是這樣來的。
在每次魔女們的獻祭之前積蓄一定的力量,侵蝕祭臺上本身就蘊含足夠靈子的身體,将其改造成适合将靈的容器短暫出現,下達命令,同時将已經異變的身體中的脂油,作為附贈品留給魔女們,讓她們每日服下,以此來抑制身上的病痛。
即使是這樣的魔幻背景,神降也是幾乎不存在于臺面上。哪怕偶爾真的出現,也是隐秘中的隐秘,會被教會嚴防死守。魔女們從未見過如此神跡,自然以為自己供奉的是真神,又得到了實實在在的好處,所以言聽計從。
不得不說,如果它再仁慈和聰明一些,絕對可以通過漫長的積蓄,發展成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神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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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可惜,它沒有理智可言,急切又目光短淺,對于信徒只有利用,而如今對上霍爾霍斯……
也不知道它是狂妄失智,還是已經放棄治療了。
霍爾霍斯則根本不用像蔓心這般思慮太多,他只是輕笑:“抛棄?我有接收過你的獻祭,也沒有回應過你的祈禱。”
潛臺詞就是:你這個追随者我可沒承認過哦,別随便就賴上了。
對面張牙舞爪的神經線停頓片刻,随後更加癫狂。
“呵,您不過是忘了而已,您博愛過的人,難道還都記得嗎?”
蔓心咋舌,這也太強詞奪理了。
霍爾霍斯聳肩,眸中帶着鄙夷。蔓心能感知到,他似乎有些可憐面前這個玩意。
“難道你認為,撿到我遺留的法器,并且能強行改變自己的形态可以與之同調,算是我的回應?”
他緩步前進,而蔓心因為不能和他一樣漂浮在水面上,無法跟上去,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在濃稠的紅色中,如同獨自盛放的冷豔玫瑰。
面對着控訴惡行的前任信徒,魔神的聲音低啞:“能夠容納我的傳承,這可不是博愛和仁慈,而是惡毒的詛咒。”
随着他的腳步靠近,那些如同觸手一般狂亂舞動着的神經紛紛退避。
到底是魔物,對于強大的上位者,帶着與生俱來的恐懼和臣服。它也許會在心內想過千萬遍奪取霍爾霍斯的權柄和位格,但在實力沒能達到以先,也就只能想想。
霍爾霍斯伸出手。
蔓心能看到,他帶着銀色的手套,并非是同往常觸碰自己一樣,直接讓肌膚相接。
嫌髒?
該不會他的姍姍來遲,其實是去做這個準備吧?
蔓心有點想笑,又立刻收攏要發散的精神力。
如今可不是放松下來的時候,那顆眼球不光只容納了霍爾霍斯的傳承,還有其他力量在身,未必就會束手就擒。如今玩家們的時間近乎靜止,一旦前頭神仙打架,這邊還得保護他們在離開霍爾霍斯的領域之後,不至于缺胳膊短腿!
那顆眼球不斷退縮,在水面劃出漣漪。
“所以您想如何,收回您遺落的東西?可那傳承同我的身體相容,一旦抽出,我就會死。”
“死又如何,這是對你的恩賜,維持已經變質的形态茍延殘喘只會消耗你的尊嚴和靈魂,不如保留一點靈魂原本的樣貌,再次輪回。”
神經線開始低垂,白色的眼膜顫抖着,似乎想要聽從魔神的命令。
但随着霍爾霍斯靠近,它陡然發出一聲尖嘯,睜大雙目,放出比前兩次更加刺眼的光。
雖然這光在濃稠的紅色中,不再刺眼,但巨大的能量波動還是将地下河中湍急的水流激成一道牆。再度落下時,巨眼已經不見了蹤影,反而水下有陰影在快速移動,是碎石激起的水花。
它原本的神經和血管就是深深紮在岩石當中,如今想要栖身其中,當然也可以,只是要耗費極大的能量罷了
與此同時,和玩家一樣靜止不動的疫病魔女們,其中之一突然開口:“既然不是你的恩賜,那你無權收回!我會活下去,我會成為新的神明!”
中二爆表的無能狂怒之後,這個巫女的雙眸迅速被一層白色的結膜遮蓋,再如同橫開的眼皮樣撕裂開,裏頭流出黑色油脂狀的淚滴,迅速被侵蝕同化。
“到最後也只是這樣而已嗎?真是可悲。”霍爾霍斯抱着手臂,眯起眸子看着暗湧逐漸遠去。
随後他轉頭,看向不知作何是好的蔓心:“既然你們的系統還想讓它再存活幾天,那不然就給它這個機會?如果現在我追出副本賜予他沉眠,那麽這條任務線,就會斷掉吧?”
霍爾霍斯褪下手套,一面踏過水波來到蔓心面前。
能夠賦予人詛咒和死亡的指尖溫柔,覆上她的側臉。
“你先前獨自堅持許久而不呼喚我的名,不就是為了讓這些人類的任務不再被強行中斷麽?”
蔓心立刻思考起來,既然副本放了死亡騎士離開,大概他本就不該死在這兒。
聯想副本的名字,恐怕玩家們在這個副本中,真正的敵人乃是疫病魔女們,而非她們所供奉的死亡騎士。
它再是強弩之末,也遠強過一般玩家,硬碰硬只會死傷無數。中途退場是必然的,區別在于這段玩家無法反抗的劇情殺,是它強行對玩家進行削弱和傷害之後狂亂離開,還是被霍爾霍斯橫插一腳,不得不倉皇逃離。
這之後,霍爾霍斯就不該出手了。他出手滅了被侵蝕的巫女非常容易,可這樣一來,本該屬于玩家們的獎勵就沒了。
所以蔓心立刻點頭,她知道這是霍爾霍斯的體貼,所以沒祭出自己駕輕就熟的彩虹屁,而是回以誠摯的目光:“既然如此,接下來就還是交給我們弱小的人類好了。”
二人近在咫尺,呼吸可聞,氣氛非常好。
然後蔓心就有點慌了……
都到這份上了,他怎麽還不走呢!
這樣的親密她是習慣了沒錯,可在衆目睽睽之下,卻是史無前例。
而周圍的紅色光幕在不斷褪去。
玩球,這是要直接公開了?
蔓心一瞬間已經在心裏安排好了很多說辭。
她覺着如果直接說這是自己的戀人,也不會有誰奇怪質疑。
雖然數量不多,可和npc玩起戀愛養成游戲的人也是有那麽些的,一開始大家都納悶,可如今好幾個月過去,也就司空見慣了。
而就在蔓心已經一臉沉痛的放棄掙紮後,就發現霍爾霍斯只是調戲了她一下,在緋紅徹底褪去的同時,直接穿牆沒入瞬間閃出波紋的石壁。
蔓心下意識伸手,以為那是一條隐藏通道,卻只觸碰到了冰冷的牆壁。
也對,他這是離開副本,不是離開這個空間。而副本是系統的領域,而不是真實存在于大陸中的某個地點。
而且還非常之粗制濫造。
否則這種天然形成的地下河流,兩側竟然有供人站立行走的淺灘,側面的石壁也光華平整,怎麽看都太奇怪了。
蔓心有時間消化這一切,但對于其他玩家來說,一切都太突然——眨眼之間,boss跑了,先前卡着不動的魔女反而崩壞了人類形态,轉化為怪物。
都是游戲老手,雖然不明所以,但他們都立刻有了自己的理解。
“這狗比游戲,又特麽的把未完成的副本放出來,這是劇情殺的cg動畫被卡沒了吧!”
蔓心差一點笑出聲,這解讀可以的!
而玩家們罵歸罵,其實紛紛認為這是件好事,總比那種充滿了爆炸,血腥和光污染的場景在自己身上過一遍強多了。
別管有沒有實際性的傷害,至少這罪就誰都不想受。
于是事不宜遲,衆人立刻進入戰鬥狀态,迎接一個還算“正常”的副本。
作者有話說:
蔓心:明明我都放棄抵抗了,大佬卻不給我的痛快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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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