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活着的
霍爾霍斯毫無預警的, 讓蔓心空間跳躍了一段很短的距離,回到了長老門前。
提醒給了,但也許是聲波的傳遞沒有魔法快, 于是她聽到的時候,已經沒有反抗的機會。
箭在弦上, 不得不發,蔓心沒本事在失重狀态下來個後空翻讓自己的手不推上面前的大門。
她本是有意跟在大佬身後去清繳, 加油助威的同時去見見世面,順便看能否撈點好處,将下一把鑰匙也弄到手。
而如今就在下落的這三分之一秒內, 她才明白,雖然霍爾霍斯已經一眼看透在這地方冒充神明來搞事的家夥跟他有些淵源, 卻也沒把他當很重要的東西。
甚至不一定打算自己出手,只是身在此處, 給她一個兜底的後盾罷了。
這瞬間讓蔓心覺着壓力很大。
就算這位死亡騎士來到亞基大陸時一窮二白, 可到底經過了這麽久, 她怎麽可能敵得一整村的魔女們,長達數十年獻祭所累積的信仰和力量呢?
轉瞬間, 她雙腳落地, 而因為下落的姿勢和角度十分之微妙,不得不借力維持平衡的手,剛好推在長老那間屋子的門上。
而偏偏長老沒鎖門,她這一推, 門就開了,還伴随着吱吱呀呀的聲響。
裏頭蒼老的聲音傳來:“誰?”
“是我, 方才有些事, 當着那位先知一族的末裔不好說, 所以現在想再來跟您聊聊。”
沒辦法,只能硬着頭皮上,正好和已經跑路安妮絲撇清關系,把偷書的事推給的她。
“呵呵,進來吧,我就知道,你這樣尊貴的客人定然忙碌,會不辭辛勞的來我們這裏,絕不會只是游歷,或者特意了解那些無聊的瑣事。”
無聊的瑣事?指昨天打聽的關于狗鎮的事?
蔓心想起昨日跟自己“相談甚歡”的那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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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看她的眼神那麽含情脈脈,仿佛下一秒就要有橘色發展,哪知出了門就不認人,還是都嚷嚷出去了。
轉頭,霍爾霍斯已經不見了蹤影,可帶着如同滴血玫瑰般馨香灼熱,格外引人注意的魔力還在。
他只是隐匿了蹤跡,并未放任蔓心不理。
于是蔓心也就有了底氣,再一次走進長老的小屋。
這一次,那些先前看封面就令人不适的書本上,堆疊在一起神秘難解的痕跡變的單薄起來,讓蔓心不至于為了自保,而完全不敢直視了。
那老妪的神情,似乎更恭敬了些?
蔓心眨了眨眼睛,瞬間明白過來。
霍爾霍斯給她的近距離加持,彌補了她精神力的不足,所以那些迷幻的小把戲都不攻自破。
而長老大約是理解成,自己先前刻意藏拙,甩開了安妮絲才展露真本事。
不得不說,這次的逼格裝的真漂亮。
蔓心的目光落在老妪身後。
牆上挂着一幅手編的毯子,上邊布滿深淺不一的棕黃色圖案。之前一次來看,那些斑駁的東西,一打眼像是什麽她不認識的文字毫無規律的散亂排布,凝神去看又只能看到色塊堆疊,仿佛錯覺。
如今那上頭的紋路清晰起來,是泥土寫成的文字,其中蘊含着和霍爾霍斯不相同的魔力。
看來他容納重構的另一種魔力,是非常适合遮掩與隐匿的。
如今表面僞裝散去,蔓心瞬間讀懂了其構成——一個很簡單的僞裝術式。
只要有這毯子在,就沒人會去注意那沒有門窗的暗格之中,到底隐藏着什麽。
所以之前蔓心都下意識忽略了那個地方,而安妮絲能在走出房屋之後想起來,甚至提醒了一句,也是因為她作為作死一族,對于探尋這種本能,看的比命都重,自然也就……
偷偷的做了占蔔。
也虧着有這層術式遮掩,否則萬一背後不是個欺世盜名的魔王,真是哪路神明,她那雙眼睛怕是又要廢。
蔓心并不掩飾自己對那毯子的探究意味,光明正大的看了一陣。
“客人對騎士大人留給我們的小法術很有興趣?”
蔓心點頭:“畢竟這法術的來源,并不是他力量的本源,如果我猜的不錯,庇護你們的騎士,也授意讓你們繁衍衆多,這樣看來,也許他和我侍奉的存在,是老相識也說不定。”
見對方并未因此而表現出什麽排斥,蔓心得寸進尺:“願意接待我去真正的殿堂,讓我參觀一下,究竟是如何将兩種力量融合的如此完美嗎?”
既然魔力同源,敵友就在一念之間。
而且還不是她的一念,所以沒什麽心理壓力,單刀直入的試探就好,如果對方要藏着掖着,或者直接掀桌子翻臉,她就立刻躲到大佬身後看他捏螞蟻。
長老沉迷片刻,面上仍然堆滿了笑紋,只是視線下移,落在書桌一角。扯落下來的眼皮遮擋住了目光,讓蔓心無法看懂她的心內所想。
“客人你還真是快人快語,呵呵,看來是我老了,都忘了效率是很重要的事……”
她轉了轉手上突兀的,巨大的紅色寶石戒指,回身将手掌按在了挂在牆壁的毯子上。
溫熱的魔力如同涓涓細流,激活那些細碎的文字,它們如同有了生命一般自主運動起來,組合成一個正逆三角交叉的圖案,而在交界處,有一只閉上的眼睛。
果然,基底和霍爾霍斯的術式很相像,附加了其他蔓心并不熟悉的內容。
術式的魔力散逸,玫紅色的光暈流過,化為微風拂過蔓心耳畔的鬓發,帶來些許幹燥泥土特有的氣息。
挂着毯子的牆壁本身,同樣是魔力凝聚而成,如今解開封印便坍塌下去,露出後邊的空間。
走一次就要拆一次牆?看來長老自己都出入的不頻繁……
那小房間本身并無什麽特別,法器上就連血跡都陳舊,只有一條樓梯通往地下,太深也太黑暗,叫蔓心如今比普通人好不了多少的精神力無法探查底下是否安全。
蔓心有點慫,她凝視那黑暗片刻,随後轉頭,對着窗外十指交握祈禱起來。
在心內和大佬報告一下接下來的行程很有必要。
她盤算的明明白白,這在長老眼中并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不會懷疑她背後的魔神就在周圍。
這年頭,吃飯之前都要祈禱,更別說是深入另一個高位存在的領域之內。
長老在等待她祈禱的時間內,已經點亮燭臺。
“跟我來吧,但是你這樣尊貴的客人,也許會對此而失望也說不定……”
蔓心不語,跟在她身後,緩步走下臺階。
經過不知多長的黑暗,空氣中熏香氣息濃厚,夾雜着陳舊的血腥氣。
蔓心用腳步丈量距離。
修建的這麽深,怎麽都不像是體能方面不見長的魔女們的手筆,要麽是那位死亡騎士親自出手挖的,要麽便是她們當初選定建立村落的地點,原本就有遺跡。
但蔓心的謹慎似乎是白費了,一路并沒什麽危險。
直到眼前陡然出現一片光亮。
瞬息間眼前亮如白晝,蔓心不得不擡手遮住視線以避免灼傷。
直到雙目适應過來,她才發現,這光亮不是什麽給她下馬威的術式被啓動,而是許許多多隐匿在黑暗中的人,聽到腳步聲走下臺階,同時點燃了火炬。
說是人,又不那麽像。籠統掃過一眼,人形活物數量近百,肌肉虬紮,皮膚暗黃中夾雜着土色,五官模糊扁平,沒有毛發,也沒有凸起并帶着鮮潤色澤的唇,眼睛也好,口鼻也罷,都仿佛粗暴撕裂的破口。
每一個脖子上都拴着鏈條,通身不着片縷。
他們中一部分鏈條比較長,拴在距離樓梯口較近的地方,被粗糙的鐵釘固定在地面,更多的則被拴在整個空間的外圍,緊貼着牆壁,用他們堅硬的已經生出角質的手腳,原始且低效的開鑿着,試圖将這已經十分寬廣的地宮挖掘的更加宏偉。
蔓心的精神力還不是那麽聽話,但這裏的氣息不用探查就能讓她确定,這些東西是人類。
或者說,其原材料是人類,還和昨日見過的一些魔女身上的氣息相似。
蔓心頭皮發麻,不寒而栗。
“你們……該不會是将自己生下的孩子中,所有的男性,都改造成了奴隸?”
奴隸這個詞,已經非常含蓄。
牲畜,人偶,最低賤的那一種。
這才對。
将親生骨肉獻祭,在魔神崇拜中司空見慣,可就算是當做奴隸來用,明明也有更好的方式才對。
“并非奴隸,而是神仆,當然……并沒有先前客人你的同行者那麽高等。他們本身沒什麽資質,空有一身筋骨皮肉,也只能做這種不需要腦子的粗糙活計。”
蔓心不再多言,強忍住惡心,将目光落在更遠之處。
支撐着人偶們在這樣暗無天日的地下進行着勞作,卻還能茍延殘喘,身上的傷口都能迅速痊愈,不會死去的法器,此刻就在這大廳的正中心。
地宮中央是一座未完成的祭臺,雖然還未完全成型,但看其規模,就比地表的那個恢弘很多。
這兒才是真正的祭祀地點,而地面上那個,不過是将靈求藥的簡易場所。
且不說如今的亞基大陸上,就連從霍爾霍斯的血液中得到的零散知識內,這都已經是很大手筆的殿堂。
畢竟……通常來講,魔神崇拜是要被官方,被聖職者和守衛們打壓的,想這麽聲勢浩大,很困難。
她在心底暗自吐槽,這也就是游戲內設定,不然單純一個魔王的庇護,怎麽可能會沒有聖職者察覺到問題,來探查一番?
要知道,哪怕沒有亵渎者,聖職者們也是希望自己能找出幾個疑似的來抓一抓審一審,這可是晉升的好途徑!
哪能都跟她這麽佛系呢?
祭臺上的東西,并非是之前她和安妮絲設想的鐮刀。
畢竟這個魔王大概率只是借用了死亡騎士的名字和位格而已。又不是真正的天使或魔神。
可這東西……好像是活的?
看不太清,但似乎是一顆眼球,密密麻麻的神經和血管延伸出來,刺入祭臺的縫隙中,血管規律的收縮膨脹,神經則堅韌平穩,将眼球固定在祭臺正中。
眼球本身的表面包裹着一層半透明的覆膜,覆膜邊緣生着雜亂的睫毛,此刻仿若眯着眼睛假寐。
蔓心瞬間有些慌,這特喵的根本就不是鎮殿的法器,根本就是他本體吧!
難怪根本不忌憚她來看,這才不是真的熱情好客,是根本不需要提前布置陷阱。
看了又如何?若她真是單槍匹馬,實力差距可太大了。她只要靠近祭臺,大概率會被那些密密匝匝的神經抓住。
就是個上門送外賣的,新鮮熱乎。
所以她不過去,只是在樓梯階上站定,用優雅而淡定的姿态,掩蓋腿軟的事實。
作者有話說:
蔓心:大佬太壞了,這比逛鬼屋還刺激!雖然我從來沒去過鬼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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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臨時加班,都沒法雙更了,為什麽臨到過節會這麽忙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