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葉檸早上去了位于園區北的另一套房子那兒。
這房子之前是個毛坯，整租給一家公司做員工宿舍。
如今那家公司退租了，房子清空了出來，葉檸打算整理整理，繼續租出去。
她今天過來裝馬桶。
別看她一米六多，細胳膊細腿，裝修這行當，她如今也算半個行家：裝在箱子裏的新馬桶自己用板車推，壞了的舊馬桶自己拆，拆完安裝新馬桶，什麽通管道、接水、打玻璃膠，就沒有她不會的。
這廂馬桶剛裝上，口袋裏的手機嗡嗡嗡地震着。
葉檸起先沒管，繼續忙手裏的活兒，後來見手機一直震一直震，心想誰啊，扒掉手套，伸手摸兜。
韓心枚：【我跟你說，我們公司今天來了個超超超超超級大帥哥！】
韓心枚：【是個芯片工程師！】
韓心枚：【帥到什麽程度，你肯定想都想不到！】
韓心枚：【整個公司現在都在議論他！】
韓心枚：【整個公司！】
韓心枚，葉檸的發小兼死黨。
葉檸：【沒照片你說個鬼？】
韓心枚：【你等着，我現在就去群裏摳照片。】
葉檸好笑地搖搖頭，手機塞回褲兜，重新戴上手套，繼續忙碌。
等她再碰手機，已經是20分鐘後，她裝完馬桶的時候。
韓心枚：【照片】【照片】【照片】
韓心枚：【都是今天早上他來人事這兒報道的時候，我同事偷偷拍的。】
韓心枚：【糊是有點糊，你湊合看吧。】
葉檸先看的文字，然後才點的照片。
點開前她還想，能驚動整個公司的帥得是多帥，有她男神那麽帥？
等她點開照片……
！
！！
！！！
這不就是駱瀾川嗎！
葉檸趕緊噼裏啪啦戳手機：【駱瀾川在你們公司！？】
葉檸：【你确定是上班報道？不是別的什麽？】
韓心枚回得很快：
【你怎麽知道他叫什麽？】
韓心枚：【你認識？】
何止認識。
葉檸：【他是我男神！】
韓心枚：【男神？】
葉檸：【我高中同學。】
！！！
韓心枚：【不會就是你高中暗戀的那個吧？】
葉檸：【小熊點頭.jpg】
韓心枚：【震驚捂嘴.jpg】
中午，葉檸特意去了韓心枚他們公司附近的商業廣場，和韓心枚接頭彙合。
兩人一見面，韓心枚就挽着葉檸的胳膊，一臉八卦道：“真是他啊？怎麽這麽巧？”
巧什麽。
葉檸也不隐瞞：“人都被我弄到我家房子跟我合租了。”
韓心枚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合租？”
葉檸：“就是字面意思，他現在租的是我的房子，我住主卧，他住次卧。”
韓心枚瞪着眼睛看葉檸，默默倒抽氣。
葉檸被這麽盯着，自己全都招了：“剛好前段時間同學聚會的時候遇見的，知道他新公司在華彙路這兒，我就想辦法讓他租我的房子了。”
又道：“我還當他在哪家公司，原來就是你們公司。”
韓心枚聽得嘴巴都張成了“O”。
“我不就忙着考試兩周沒見你麽，你的人生發展竟然已經快進到這個地步了？”
同學聚會？
遇男神？
合租？
韓心枚驚嘆：“你這速度，是準備和太陽并肩啊？”
什麽和太陽并肩。
葉檸：“我還愁呢，合租之後都不知道要怎麽辦了。”
韓心枚沒懂：“什麽叫‘不知道要怎麽辦’？”
葉檸就把自己之前發上網求助的困惑也跟韓心枚說了一遍。
韓心枚眨眨眼，道：“你們剛搬到一起，他主動關門、主動避嫌，說明他這人正派啊。”
“要不然怎麽做？大敞着門，随便你進出，再溜去你那兒竄門？”
葉檸一聽，也是哦。
韓心枚的神色轉變成一臉幽深，看着葉檸，還擡手摸了摸葉檸的頭發：“檬啊，你終于長大了，現在都知道為自己未來的幸福做打算了。”
葉檸拉下韓心枚的手，握住，一臉嚴肅：“寶，幫我！”
下午，葉檸收到韓心枚的消息。
韓心枚：【打聽到了。】
韓心枚：【你男神入職的是工程部，直接在總設計師手下幹，職權上相當于一個部門副總經理了。】
韓心枚：【年紀輕輕，相當牛逼。】
韓心枚：【我跟他不是一個部門的，平時也遇不到，幫是幫不了你多少，最多幫你傳點公司裏的小道消息。】
韓心枚：【現在就有個，要聽不？】
葉檸：【什麽？】
韓心枚：【我們公司的食堂不是衆所周知的難吃麽。】
韓心枚：【你男神今天吃了，也覺得難吃，據說都沒吃幾口。】
韓心枚：【不知道他晚上加不加班，要是加班的話，估計他晚上會去公司旁邊的廣場吃點兒。】
韓心枚：【你想見他的話，可以晚飯時間過去蹲點。】
葉檸：【好！】
晚上，韓心枚又給葉檸發消息：【群裏說他晚上加班，你可以過來蹲了！】
葉檸人已經在了，也慶幸這廣場不大，餐廳又都在負層，要去吃飯，必須通過一樓往負層的兩個扶梯。
她起先等在扶梯口，等了會兒，沒見到人，覺得自己站在這邊太刻意了，便下樓先去了美食廣場，在美食廣場的攤位前邊晃蕩邊盯着扶梯口。
終于，她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駱瀾川一個人，沒看到她，下電梯後便開始找吃的。
葉檸特意等了會兒，等到駱瀾川在一家面館前點好餐之後，才默默深呼吸的鼓足勇氣，快步走了過去。
“駱瀾川。”她站在他身後。
駱瀾川聞聲轉頭，看到她，略微有點意外。
“這麽巧啊。”
葉檸故作驚喜，“你也來這邊吃飯。”
駱瀾川“嗯”了聲。
他的話還是那麽少，她便主動又熱絡道：“你點的這家面嗎？好吃嗎？”
駱瀾川讓開些位置：“不清楚，我也是第一次吃。”
葉檸笑笑，看着攤位牆上的菜單，走到駱瀾川身邊，道：“那我也吃這家吧。”
葉檸點了碗青椒肉絲面。
點完面，她和駱瀾川隔着兩拳的距離，肩并肩站在一起。
她斂着神，抿了抿唇，微微側頭，飛快地掃了身側一眼，見他不多言地站着，靜默等候的姿态。
緩了緩，葉檸轉頭，看向駱瀾川，一如既往地主動找話題：“你今天第一天上班？”
駱瀾川：“嗯。”
跟着轉頭向葉檸那邊，是與人交談時該有的專注和禮貌。
葉檸關心的語氣：“新環境新同事都還好吧？”
駱瀾川：“還可以。”
葉檸明知故問：“你出來吃飯，你們公司沒食堂嗎？”
駱瀾川：“有的。”
葉檸：“不好吃嗎？”
駱瀾川：“是挺難吃的。”
葉檸順着這話：“多難吃？比我們以前高中食堂二窗口的那家還難吃？”
約莫是這話勾起了兩人相同的記憶，駱瀾川的唇角幾不可見的有了幾分弧度：“不分伯仲吧。”
葉檸彎了彎唇角，笑道：“那是挺難吃的。”
葉檸點的青椒肉絲面，澆頭是現成的，面出鍋就行，不用等多久；而駱瀾川點的那碗面的澆頭需要現做，因此是葉檸的面先做好。
只是面好了，面館這兒的托盤卻用完了，只能徒手端碗。
面湯滾燙，碗也很燙，葉檸剛伸手碰到就被燙得縮手摸耳朵。
“老板，沒有托盤了嗎？”
葉檸再次伸手，試圖端碗，還是被燙得手指一縮。
“我來吧。”
清淺無波的嗓音響起，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跟着伸了過來，替葉檸端起了碗，轉身，送到離攤位不遠的一個空桌位上。
“謝謝。”
男神主動幫忙端碗，葉檸心底別提多高興了。
坐下後，她揮了揮手裏的幾根筷子，示意駱瀾川，“我拿筷子了。”
——一起點面，當然也要坐一起吃。她示意自己拿了筷子，就是主動引導，暗示兩人一起吃飯。
果然，沒一會兒，駱瀾川端着面過來了。
葉檸把筷子遞給他，駱瀾川接過：“謝謝。”
葉檸笑笑：“不客氣。”
筷子攪着面，澆頭均勻的分散到湯底。
葉檸吃了一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情格外好的關系，覺得這家的面挺好吃的。
她吃得心滿意足，邊吃邊擡眼看向駱瀾川：“北京有這種面嗎？”
駱瀾川素來疏離的神色被面湯的熱氣一熏，也仿佛沒有那麽冷淡了。
他道：“面和面湯都不太一樣。”
葉檸：“是那種粗面嗎？手擀的？”
駱瀾川：“都有，面不會這麽細。”
葉檸點點頭，關心地問：“那你在那兒的時候吃得慣嗎？”
駱瀾川微微一頓，目光穿過面湯的氤氲，看向桌對面的葉檸。
這麽多年了，連各自再婚的父母都不管他，合論是被人随口關心一句飲食上是否習慣。
葉檸的話或許只是随口一問，卻跟箭矢瞄靶心似的，一下戳中了駱瀾川心底的某個點，令他片刻間心神微蕩。
葉檸沒等到回答，“嗯？”一聲擡眼，漂亮的瞳眸映上駱瀾川投視的目光。
“還好。”
駱瀾川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垂眸繼續吃面。
葉檸心道還好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再望過去，發現駱瀾川吃得不緊不慢，看起來不是很有胃口的樣子。
？
不好吃嗎？
葉檸低頭看了看自己碗裏的面，明明味道還行啊。
不過仔細想想，最近幾次一起吃飯，無論吃什麽，駱瀾川看起來都表現得興趣一般的樣子。
沒胃口嗎？
葉檸禁不住想。
她咬着筷子，看看桌對面，又看了看不遠處賣面的攤位。
看到攤位一角擺放的自助調料臺，葉檸眼底一亮，起身走了過去。
再回來，她端了三碟小菜：腌蘿蔔、榨菜、酸豇豆。
小菜擺到她和駱瀾川的面碗之間，葉檸示意桌對面：“天熱，吃什麽都沒胃口，試試這個吧，下飯。”
駱瀾川掀起眼皮，看着依舊是不甚有胃口的樣子，但或許是因為葉檸主動，他不好當面駁老同學的面子，還是動手夾了一筷子榨菜送進嘴裏。
“怎麽樣？”葉檸就這麽看着駱瀾川。
駱瀾川神色一頓，不得不承認，他雖然不吃辣，但這個帶了點辣味的醬蘿蔔确實味道不錯，比較開胃。
葉檸眼尖，一看駱瀾川眉眼間的微表情，就知道他對那道醬蘿蔔的接受度比較高。
葉檸自己也夾了一筷子，邊吃邊道：“天一熱，我有時候也不愛吃東西，就自己煮點稀粥，配點榨菜，能吃兩大碗。”
說着，還擡手比了個二。
駱瀾川的目光落在神情雀躍鮮活的女孩兒的臉上。
葉檸又吃了口豇豆，“嗯！”一聲，贊許的揚聲對駱瀾川道：“這個豇豆也不錯。”
極力推薦的語氣，“你試試！”
……
—
駱瀾川回到工位。
同事賈明磊見他吃完飯回來，随口道：“我說的吧，美食廣場比公司食堂好吃多了。”
駱瀾川這才意識到，他今晚吃了不少。
是因為美食廣場的那家面好吃？
當然不是，駱瀾川心底很清楚。
畢竟他沒胃口已經有段時間了，三餐于他只是純粹的充饑，正常吃不出什麽味道。
但意外的，今天他不但嘗出了那面的味道，幾道腌制品小菜也格外的下飯。
駱瀾川想到葉檸，想起吃飯時桌對面女孩兒那張靈動鮮活的面孔，以及邊吃邊停不下來、叽叽喳喳的嘴巴，唇邊浮了點自己都沒察覺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