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婚

第2章

三月，春寒料峭。

Z市近來氣溫陡然驟降，白天平均溫度只有四五度左右，堪比去年整個寒冬最冷時都還要冷。

幸福福利院裏，好多小孩都因為天氣的緣故患上了感冒。

小雪就是其中之一，已經咳嗽了好些天。每次一咳嗽，都會咳個不停，一張小臉咳得通紅。有時咳嗽嚴重了還會引起嘔吐，弄髒衣服。

福利院的陳阿姨為了給自個兒減少麻煩，便告訴小雪得少吃飯，不然就會吐得更厲害。

小雪雖然只有六歲，可什麽都懂。不單是整個福利院裏最聰明最漂亮的小孩，心智也比一般孩子要成熟。

雖然知道陳阿姨是在撒謊，可小雪不得不裝出一副乖巧順從的模樣，嚴格按照陳阿姨的話來做。

因為只有聽話的小孩才有機會被領養。除了老院長以外，陳阿姨是整所福利院裏權利最大的人，決定孩子們是否有機會見到領養者。

晚飯，小雪又只吃了半碗白米飯。

陳阿姨瞧見小雪碗裏的雞腿，二話不說直接用自己的筷子将雞腿給夾了起來。順手，把雞腿給了對面一胖胖的小男孩。

小男孩瞪大了一雙綠豆眼，不可思議地盯着碗裏這憑空出現的大雞腿，咽了一下口水。

陳阿姨看向面前這懵懂的女娃娃，“一番好意”地解釋，“小雪啊，這雞腿太油了，吃了會咳嗽得更厲害的，你還是不要吃好了。”

小雪默默地看了一眼對面的小男孩，瞧見原本屬于自己的雞腿一口口被別的小朋友吃掉。卻只能就這樣幹看着，什麽也做不了。

垂着腦袋，眼底滲着一股子不屬于小孩子的陰戾，冰山顯露一角。然則下一秒，小雪立馬仰起了一張笑臉，沖着陳阿姨重重地點了點頭。

“嗯！”

瞧着小女孩一臉乖巧可愛的模樣，此刻，陳阿姨內心最柔軟處有被深深地觸動到。想了想，在心裏默默下了一個決定。

夜深，小雪因為喝了太多水，不得不一趟又一趟跑去上廁所。終于，在上了四五趟廁所後，不再有尿意。

可以睡個安穩覺了，不用擔心尿床。

小雪蜷縮着小身子躲在被子裏，雙手撐着下巴，仰望着窗戶外的那一方小小的夜空。

幻想着自己有一個家。

白天的時候，小雪無意間聽到幾個護工阿姨在聊天。說是兩天後，會有一對夫婦來福利院領養小孩。

小雪很想要一個家，想和電視劇裏的孩子一樣，有疼愛自己的爸爸媽媽。每每看到福利院的孩子們一個個被領養，小雪都好生羨慕，恨不得那個人就是自己。

就在三天前，一直喜歡跟在自己屁股後面的小不點，一口一個“小雪姐姐”喚自己的小女孩也離開了福利院。小不點是小雪最好的朋友，也是小雪唯一的朋友。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圓，璀璨星子密布銀河，皎潔月色傾瀉進房間裏。月光灑落在小女孩烏黑的發頂和白嫩的臉龐上。

一雙如玉石般潤澤的眸子裏映出點點星光，猶如星子一顆顆跌進了眼睛裏。

小雪是棄嬰，在“小雪”這一天被遺棄在了福利院的門口。襁褓中的棄嬰正發着高燒，啼哭不止。

好心的老院長收養了這個可憐的女嬰。

高燒反反複複燒了好幾天，最後雖然退了。可自那以後，小雪的身體一直都不太好。

因着這場高燒的緣故，小雪從小就體弱多病，身體孱弱。萬幸的是，并沒有因為這場高燒而誘發其他嚴重的疾病。

除了身子骨弱點兒。

***

兩天後，天氣終于轉晴，氣候也跟着回暖。

福利院的孩子們一個個脫掉了厚厚的冬衣，穿上鮮豔嶄新的春裝。小女孩們紮着雙馬尾，發尾處系着個大紅色的蝴蝶結。

周末，一些上學和不上學的孩子們都待在福利院裏，很是熱鬧。

鋪滿陽光的花圃邊，孩童們嬉笑追逐，一片歡聲笑語。一張張純真的笑臉比花圃裏的花兒還美，還要嬌豔。

孩子們今天之所以會如此盛裝打扮，那是因為今天會有一對富豪夫婦要來福利院領養孩子。

丈夫冷南，是Z市有名的企業家，整個房地産屆的龍頭老大。不單是Z市的首富，還是國內名列前三的富豪。

而幸福福利院只是一個二級福利院。按理說，像這樣的大富豪夫婦是不會來這兒領養孩子的。

之所以會來這兒領養孩子，實則是因為夫婦倆的女兒。

夫婦倆有一個女兒，并不是不能生育。

女兒今年五歲，渾身的大小姐脾氣，性格孤傲。整天待在家裏，不喜歡出門，不會去主動結交朋友，所以身邊一個朋友也沒有。

妻子當年難産，沒辦法再生育。為此，夫婦二人想着再領養一個孩子來給女兒作伴，好讓女兒不這麽孤單。

可在走訪了全市所有的一級福利院後，女兒卻還是沒能選中自個兒的玩伴。不得已，目标由一級福利院下落到二級福利院。

上午十一點半，游戲時間結束。小雪站在一衆長隊後，有序地排隊洗手，等待開飯。

突然，陳阿姨來到了隊伍的最前面，伸長脖子在人群中尋找着什麽。随即，目光鎖定在了小雪的臉上。

“小雪，你過來一下。”陳阿姨沖着人群中的小女孩招招手，示意明确。

小雪點點頭，從隊伍中出來，然後乖乖跟在陳阿姨的身後，什麽也不問。

果然，和小雪預料中的一樣，陳阿姨将自己帶到了一間大房間裏。房間很大很漂亮，小雪從來沒有來過這裏。

屋子裏還有其他小孩，有男孩也有女孩，都是平時福利院裏表現得最好的孩子。不但聽話乖巧，樣貌也出衆。

孩子們站着一排，就像商品一樣等待挑選。

一對穿着考究的夫婦坐在對面沙發上。男人一臉嚴肅沒什麽表情，女人嘴角溢着溫柔的微笑。

沙發邊上，一個一身白色公主裙的小女孩歪着腦袋，在人群中一眼就選定了那個一直低着頭的小女孩。

“媽媽，我就要她！我要她做我的姐姐！”冷心漾伸出小胳膊，奶聲奶氣着道。

“哦？告訴媽媽，心漾為什麽想要她做你的姐姐呢？”冷夫人蹲下身子，摸了摸女兒的發頂，眼神裏滿是如水的溫柔。

“因為她長得最好看！”冷心漾扭過頭去，眯起一雙漂亮的大眼睛。

小雪抿緊了唇，努力克制住自己不要發抖。随即，悄悄擡頭望了過去。不曾想，恰好撞上了小女孩的目光。

一束淡金色陽光落在小女孩的身上，白瓷的臉頰透着淺粉紅暈，一雙眼睛像會說話似的，眼尾微微往上翹。

小女孩像極了童話書裏的公主，高貴美麗，和自己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就這樣，小雪很幸運地被冷南夫婦領養了。

在辦理好領養手續後，就在當天下午，小雪帶上為數不多的行李去到了冷家。

晚上，冷南一家領着小雪去吃了大餐，還給小雪買了好多新衣服和新鞋子，還有新文具。

更為重要的是，冷南夫婦給小雪重新起了個新名字。冠以冷家的姓，單字一個“晚”字。雖然并不知道這名字的含義，可小雪非常喜歡這個新名字。因為自己終于有名有姓，不再是孤兒了。

豪宅裏，小雪擁有了自己的房間，完完全全獨屬于自己一人。

房間很大，布置得既漂亮又溫馨，充滿夢幻。

粉色的公主圓床，粉色拖曳至地的窗幔，還有白色的榻榻米。小腳丫踩在上面，又柔軟又舒服，就好像踩在雲朵上一樣。

躺在寬大的公主床上，小雪卻失眠了，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着。頭頂亮着一盞小夜燈，微弱的燈光傾瀉在床頭。

突然，門口傳來“嘎吱”一聲聲響，是房門由外而內被人打開了。

小雪一下子變得警惕起來，連忙從被子裏探出腦袋，望了過去。

“姐姐，你睡着了嗎？”黑暗中，響起冷心漾那奶聲奶氣的嗓音。

“沒……還沒。”小雪忙回答了一句，警惕心霎時消散。

語畢，小雪趕忙從床上爬起來，規規矩矩地坐在了床沿邊。

一身粉色公主睡裙的冷心漾赤着小腳丫，緩步朝着大床走去。待近了，同小雪并肩坐在了床邊。

“姐姐，你為什麽還不睡啊？”冷心漾一雙水葡萄一樣的大眼睛靜靜地盯着小雪，皺了皺眉。

“睡不着。”小雪習慣性地垂着小腦袋，聲音很輕。

“姐姐，你為什麽要叫‘小雪’啊？”冷心漾聲音甜甜的，好奇地問道。

“因為，因為我是在小雪這天被福利院撿到的。”小雪垂下兩扇鴉羽般卷翹的長睫，想了想回答。

“你沒有爸爸媽媽，對嗎？”冷心漾皺了皺兩條細細的眉毛，問道。

小雪“嗯”了聲，聲音小得更蚊子似的。這是事實，是小雪一輩子都無法回避的事實。

“沒關系！從今天起，我爸爸媽媽就是你的爸爸媽媽。”冷心漾一個嘴角高高上揚，這一笑，便露出那兩個标志性的甜美小梨渦。

“以後你就是我姐姐了！”小女孩宣示着主權，甜甜的嗓音微揚。

小雪一雙漆黑瞳孔有些濕潤，重重地點了點小腦袋，“嗯！”

“你是我一個人的姐姐。”下一秒，冷心漾斂起笑容，用警告的語氣補充道，“所以，我不許你和別人玩。”

“……”小雪害怕地滑動了一下喉嚨，被對方的這句話給吓到了。

“我們拉鈎鈎。”冷心漾再次展露笑顏，笑容燦爛得跟朵花兒似的。

說話間，冷心漾沖着小雪伸出小手，勾起白嫩的小拇指。

“……”小雪遲疑了，默默看着冷心漾沖自己伸過來的藕白小手，心髒沒由來一陣“噗通噗通”直跳。

很是緊張，甚至還生出了一絲膽怯，在胸腔內翻湧。

“姐姐。”冷心漾瞧着對方不作聲，耐着性子輕喚了一聲，微笑着提醒。

小雪深呼吸了一下，胸口重重上下起伏。顫巍巍地伸出手，微涼的指尖觸碰上冷心漾的手指。

“好。”緊閉着的唇阖動了一下。

冷心漾的手很暖，細膩綿滑，跟牛奶一樣。而自己的手則帶着一絲涼意，自幼就是這樣。

“姐姐~”冷心漾圈緊了小拇指，沖着小雪甜甜一笑。

笑容如同冬日裏的暖陽，照得人心裏暖洋洋的。不由地，小雪也跟着揚起了嘴角。心裏那堵堅硬厚實的冰牆迎着陽光，慢慢融化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