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林初平叫來父親， 讓高繼東帶人去清塘，他則是去大門口見趙然。
趙然見了林初平， 竟是個白白淨淨的書生， 差點以為自己見錯人了呢。
直到林初平再次問他過來有什麽事兒，趙然這才從眼前這個年輕小夥子身上，感覺到一絲不屬于他這個年齡的沉穩。
趙然臉上擠出一抹笑， 彎腰弓背上前就要給林初平點煙。
林初平連連擺手：“我不會這個，你吸。”
趙然倒也了當，把煙一收， 道：“我也不耐煩這玩意。”他手指都被熏黃了， 還說這話， 林初平就當沒聽見。
趙然見林初平就知道，這個小東家不是個喜歡寒暄的， 他便直接講了：“今早我們去市政府門口見了鄭書記，鄭書記說咱們要派代表出來， 明天去市政廳裏跟他們詳細談。”
“讓胡霞去就行， 她能代表我。”林初平對這個不感興趣。
現在永福盛所用的大煙殼是打哪兒來的還沒搞清楚，林初平輕易不想站在人前。
趙然愣住了。一般這個年紀的年輕人可不這樣的啊， 他這個年紀要是聽說有機會能在大領導面前談判，肯定第一個蹿去！
“鄭書記說想見你。”其實鄭書記沒這樣說，但趙然琢磨着鄭書記肯定是這個意思， 要不然今早怎麽就只跟胡霞說那麽一句話？
見林初平不說話了，趙然又忙把今早鄭書記講的內容全複述出來。
林初平聽聞原來是市衛生局副局長的女兒也深受不衛生路邊攤之害，也難怪清掃路邊攤的事兒能提前好幾年。
記憶裏，是千禧年後各地才開始陸陸續續清除路邊攤的。
但林初平還是不打算去。一方面是他不想暴露人前， 另外一方面是他現在确實還有更重要的事兒去做。
現在市裏各種小吃種類都豐富起來， 而且攤子也都出得差不多了， 下一步林初平打算往附近縣城發展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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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縣城裏人們的收入自然是不如城市裏的，要是還單賣串串，那肯定生意不能快速做起來，他打算提前把炸餅搞出來。
而且，馬上面臨秋播，林初平還得詳細清算這兩個月農場出貨狀況，才能根據出貨量指定秋播目标。
這些，都需要大量的時間，而播種又是最不等人的。去市裏來回這麽一趟，至少兩三天，有這兩三天的功夫，估計農場下一步秋播計劃都做出來了。
見林初平仍是不松口，他想盡辦法，費盡口舌，但見林初平仍不為所動。趙然開始焦慮了。
不過，要是能趕緊早日解決路邊攤的事兒，市裏那閑着的員工也就能早一日複工。這段時間串串香營業額掉了一半，每天只有XX點錢，再耽擱半個月下去，一套房都要被耽擱沒了。
林初平挑挑眉，他說：“我跟你說幾條，到時你親自跟鄭書記講清楚。”
趙然又愣住了。這一聽就是要出頭的事兒啊，他寧願給自己都不樂意去見鄭書記？
林初平沒管他怎麽想，一股腦把他想表達的一條一條給趙然說清楚。
趙然聽後，直搖頭：“不行不行，我怕到時候我說不好，小兄弟，我看你也想繼續做小攤生意，而且也明明這麽有才華，你親自去跟鄭書記說嘛！”
林初平：“我早晚會親自去跟鄭書記見面的，但現在還真不行。你就把我說的一條條都記住，要是記不住的話，我就拿張紙給你寫出來。”
趙然估摸估摸自己，搖頭：“那你給我寫紙上吧。”
林初平帶他去書房，讓他坐在一邊等着，他自己則是刷刷開始寫字。
趙然在房間裏東張西望，見跟普通人家房間差不多，頂多也就是書架上的書要稍微多點兒，但眼前這個小兄弟怎麽就恁地厲害？
“小兄弟，我媳婦特別能幹，讓她來你這兒打工行不？”趙然靈機一動，他想搭上林記這班車！
林初平也不擡頭，說：“來也行，正好現在缺人。不過提前跟你講清楚，要經過培訓考核才能出攤，出攤後要是不遵守條規，輕的罰工資，重的直接趕走。”
趙然沒想到這個小東家答應得這麽快，他問：“你就不怕我們把你配方學走了？”
林初平已經寫完了，他遞給趙然，不甚在意道：“配方根本就不在培訓內容裏，況且就算是能偷走，現在這麽多攤子你們能打得過？我這農場直供各種蔬菜肉類和豆制品，你們有低價進貨渠道沒？”
就這麽幾個問題，就注定了趙然這種小打小鬧的永遠越不過他們林記。
趙然來之前聽說林記小東家是個二十歲的大學生，他本來還不相信，以為是外人胡吹的，但就相處這麽不到半小時，他信了！
而且趙然覺得：“你比我們廠之前進的那個大學生要厲害得多！”
林初平送趙然離開，随口一問：“哦？你之前是哪個廠的？”
趙然：“汽水廠。”
“汽水廠？”林初平突然看趙然。他三十出頭的樣子，臉形方方正正的，眉濃眼大，怎麽看怎麽都不像小人。
林初平篤定：“不是被趕出來的吧。”
趙然笑了：“那哪兒能啊？我之前還是廠裏的技術标兵呢！我是自己出來的，跟廠子沒關系。前陣子看你們串串香生意做得好，心想在廠裏工作也賺不着什麽錢，琢磨你們串串吃着鹹，我在你們攤子旁邊擺攤賣飲料，我家有個祖傳的酸梅湯方子，心想賣冰鎮酸梅湯肯定能行，就辭職帶着幾個弟弟妹妹出來擺攤掙錢。沒想到你們串串香生意還真不賴，我們跟着也沾不少光了哈哈！”
林初平這才想起，千禧年那陣子，西田市裏吵吵着汽水廠去央視打廣告，好像就是打算賣酸梅湯來着。
這下，林初平再看趙然的眼神就不大一樣了。
趙然倒是沒感覺出什麽，他笑盈盈的主動跟林初平握手：“那我下周就把媳婦送過來？”
林初平忽地咧開嘴笑了。
趙然拿了林初平的點子，第二天就在鄭書記面前出盡風頭。
他在會上說：“路邊攤是趕不盡殺不絕的，人民需要低價的産品，小販們也需要這樣一個賺錢的機會來養家，只有人民能買到東西，小販能賣出去東西，錢才能快速在市場上流通起來，人們都有錢也都敢花錢，人們幸福感才高。有吃有喝用自己勞動就能堂堂正正賺錢，誰去幹那些被戳脊梁骨的小偷小摸啊？”
“但是，路邊攤也确實需要整改。要是沒有政府的引導，我們到處亂擺攤，總有些不自覺的人到處亂扔垃圾，污染城市環境不說，而且攤子流動亂竄，商家不。良經營被抓的成本也低。所以，我覺得市裏是必須要允許我們擺攤的，那我們擺攤也必須服從市裏安排！”
這麽兩句話，把市政那一邊跟小販這一邊都哄住了。
随後，趙然又講：“我覺得市裏可以規劃出幾條街讓我們專程去擺攤賣東西，固定攤位經營，還可以向我們要求辦理健康證等證件，還可以向我們收取衛生管理費等小錢。要是我們不遵守市場管理規則，那就把我們當中的老鼠屎趕了抓了，要是我們正經經營，也是用自己勞動賺的錢，希望市裏也能給我們這樣一個養家糊口的機會！”
在縣城，林初平打算還繼續先以路邊攤為起點，不然在縣城也開店面的話，那成本着實太高，利潤點小。
林初平還想趁着縣城裏還沒有串串香，提前培養市場呢。培養市場那就肯定要把小攤擺到客流量最大的各個路口或學校門口，今日這番話要是讓林初平自己親口說出來，接下來他的縣城市場發展計劃到時未免受制于人們口舌。
所以，林初平把這番話教給了趙然，借趙然的口說出來。
趙然這一席話說得有條不紊，有大處的道理，也有細處的實際執行辦法，最重要的是給足了雙方的面子。
鄭書記輕輕點頭：“我覺得你們說得很有道理，我們市裏需要再開個內部會議，詳細讨論你說的辦法，以及具體要怎麽制定市場管理規則。”
最後這一句，基本上就是贊成趙然的意見了！
從市政大門出來，小販們緊緊圍着趙然：“趙哥，你今天可真牛！”
“趙哥，你這可以啊，把我們說得都一愣一愣的。”
“這事兒要是真能成，市政要是還允許咱們擺攤，趙哥就是咱們的大恩人吶！”
趙然心情複雜，他其實……就是把林初平給他的條上的字，都全文背誦下來而已……
“其實……”趙然正想說這些都是林記串串香大老板的功勞，可身旁的小販們根本就不允許他說話，出來就到處嚷嚷，說市領導肯定許他們擺攤了！
這對于市裏上千口人來說，可是至關重要的大事！終于許擺攤了，不管怎麽說，這場會議的發言代表趙然，算是狠狠地在小販當中出了一把風頭。
等回到家，趙然緩緩就琢磨出來點味道了。
這麽大的風頭，讓這麽多小販領情，還能在市領導面前露臉的好機會，林記的老板竟然不要？
他為什麽不要？
趙然猜，這個林記的老板肯定是在憋什麽大招。至于到底在憋什麽，趙然就不知道了。
但那些大老板的事兒跟他沒關系，把這麽大的人情領了，對趙然來說是個好事兒。他琢磨半天，在想，林記的老板是個心裏有成算的，得提前跟他搞好關系。
這次林初平送給他這麽大一個驚喜，趙然思來想去，覺得得找個主意還回去一些，人情嘛，常常來往，關系自然就密切了。
可到底要送給林初平什麽好呢？
趙然想來想去，想到了他那個在汽水廠銷售部幹銷售經理的大舅子。
就在市裏風風火火準備制定路邊攤市場規則時，林初平在農場裏也沒閑着。
他先是把這三個月來農場的出貨狀況從頭到尾梳理了一遍，通過清算，他發現串串香當中肉類固然受歡迎，但蔬菜豆制品當中竟然也有一些緊俏貨。
其中有高繼東發現了的蓮藕，還有個茄子竟是他們之前一直都沒留意到的，茄子的出貨量也不亞于蓮藕了，還有炸腐竹也是同樣受歡迎。
林初平把這些出貨量大的蔬菜單獨列出來，要是秋播能再種一茬就最好，要是不行的話，看能不能從其他農場家收購回來一批屯着慢慢賣，盡量多賣些時候。
但最重要的是，通過這次理貨，林初平發現農場裏的油不大夠用了！
之前炸串串時，用的大多是農場自産的豆油菜籽油花生油，也算是有什麽用什麽。之前是農場貨品積壓，這些油都賣不出去，就一直用，但這兩個月來，随着林記串串香越發火爆，需油量也是與日俱增。
高繼東問：“要不，咱們多種點油菜？”菜籽算是産油量較大的作物了，關鍵是榨油剩下的菜籽餅還能做肥料。
林初平搖搖頭：“菜籽油有它自己的味道，容易掩蓋一些味道本就不強烈的蔬菜味。”就比如說炸藕，吃的就是藕的清甜，要是都灌滿了菜籽油花生油的味兒，那哪兒行？
“種大豆？”高繼東又問。
“種大豆……也不太好。”林初平說：“一來，咱們已經種上不少小麥了，接下來還要再種秋天的蔬菜，以及喂給牲畜的糧食，再加上冬日咱們準備推出的炸薯餅也需要大量的紅薯，紅薯也得種。”
是啊，上哪兒有那麽多的地方去種大豆？高繼東想到這一茬，又是高興又是憂愁。
他之前一直都發愁農場裏的東西賣不出去，最近幾年甚至都沒辦法了，把地都荒了一大片。哪能想到竟然有一天還要愁地不夠種的？
“這……這總不能咱們出去買油吧？”高繼東問。
說出去都讓人笑話，自家那麽大的農場，需要什麽油不能自己種，還得花大價錢從外面買？
況且，根據兒子的理論，做串串香這麽掙錢，當中最重要的就是他們農場有供貨端直接供給。這要是從外面買了，那豈不是要少賺一大筆錢？
林初平思索半天：“油，咱們也得再琢磨琢磨，最好是能自己找個合适的配方自己調配用油。”
玉米油的炸物較清爽，棕榈油炸出來的食物起酥吃起來口感更好，豬肉炸物相對比純植物油要健康些，花生油又能給炸物賦予別樣的油香，而菜籽油炸出來的食物更容易金黃上色。
要知道，食物都講求個色香味俱全，而串串香這種小吃為了出餐快，一般都只是旺火快炸，只炸一遍。這種情況下，食物就不容易上色焦黃，若是串串顏色慘白，看着也讓人食欲不大，若是用菜籽油炸出來的串串，至少顏色上就會好看得多。
美食講究個“色香味”俱全，其中“色”能排在第一位，也就說明了大多數人觀察食物首先用的就是眼睛。
若是想要把串串香下推至縣城這種下沉市場，不把串串做至最好，怕是不能快速打開人們的味蕾。
高繼東見兒子不說話，他也不催，只靜靜的在自己心裏想有沒有什麽解決辦法。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5-23 12：00：00～2022-05-24 05：00：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清風徐來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