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等到季錦城反應過來的時候安沐雨已經拿了美工刀,幾乎是眨眼之間,那把刀就狠狠劃在了安沐雨的手上,季錦城沖上前,用力狠狠推了安沐雨拿刀的那只手,他什麽也聽不見了,入眼的只是安沐雨手上淋漓的鮮血。安沐雨卻笑了,輕輕地笑了,美工刀已經被扔在了地上。季錦城慌亂地拿過紙巾來捂住傷口,來不及說什麽就打了電話給季漢臣,一邊拉過安沐雨,給他披上外套就往外走,連自己身上只穿着單薄的睡衣也顧不上。
去醫院的路上,安沐雨一直沉默着,身體盡管是冰冷的但卻軟了下來,好像他所有的不甘、所有的顫抖、所有的悔恨都在那幾聲大吼裏被洩出了體外。現在的他,沉浸在自己的鮮血裏,不管不顧自己的疼痛,不管身邊的季錦城焦急地詢問。
季錦城忙着叫司機先生快點,一邊忙着捂住安沐雨的傷口,紙巾已經被鮮血濕透了,再也捂不住。季錦城只能向司機讨要了更多的紙巾,轉而從口袋裏拿出随身帶着的手帕,不敢用力,怕他痛,也不敢太輕了,怕捂不住血。季錦城頭一次覺得自己居然這樣笨手笨腳。傷口怎麽樣他根本不敢看,也看不見,只有那些捂不住的鮮血還在往外流,滴滴答答地血聲響在安靜的出租車裏,空氣裏是濃重的血腥味,沖得季錦城的腦子一抽一抽地疼,他的腿碰着安沐雨的腿,從上車開始就一直在抖,努力抑制得連牙齒都發起酸來。司機看着車上這兩個年輕人這樣的情況也覺得馬虎不得,順着季錦城給的地址就飛奔而去。
到了醫院,季漢臣已經在門口等着了,一下車季錦城就擁着安沐雨向季漢臣那兒走,漢臣也迎了上來,電話裏聽季錦城的描述還不知道出了什麽事,現在看見那麽多血,饒是他整天在醫院裏出入也還是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一進醫院季漢臣就帶着他們去急診室了,清洗了傷口之後季錦城才看清那傷口,安沐雨的左手的無名指上深深的一道口子,血已經将那枚自己給他戴上的戒指染得通紅。
護士将戒指取下來的時候,一直放空的安沐雨終于有了一點反應,卻只是輕輕瞥了一眼,就又低下了頭任護士擺弄。季錦城從護士手裏接過還帶着安沐雨體溫和鮮血的戒指的時候,他的手抖得連護士都吃了一驚。季錦城當初給安沐雨戴上戒指的時候,恐怕怎麽也想不到會這樣血淋淋的收回來。
其實血淋淋被收回去的豈止戒指呢?從安沐雨下刀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準備收回自己那顆放在季錦城身上的心了。一顆完整的畏縮着好不容易決定再幸福一回的心,當初被雙手捧着虔誠地奉上的時候,恐怕也想不到會這樣鮮血淋漓地收回來。
戒指和心,不同的是,戒指即使染上了鮮血還是完整的,還能被贈予第二人。
可那顆心,卻已經是殘缺不全了,而且,這一生,恐怕再也沒有重見天日的機會了。
清洗完傷口,醫生就給安沐雨檢查傷口,季錦城就被請出了門外,原因是他一直死死拉着安沐雨的手影響了醫生的工作。季錦城一顆心都挂在安沐雨身上,從窗子裏看過去,只見他沐雨仍舊低着頭,醫生跟漢臣說了什麽
季漢臣一出來就被季錦城堵在了門口,“怎麽樣了?啊?”站在醫院的走廊裏,來來往往的人只看到一個渾身上下沾了血的人堵住了醫生,不知道經歷了怎樣的橫禍。
“你不冷嗎?”季漢臣看着季錦城身上的睡衣,竟然還是赤腳,真是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他就是你說的那位朋友吧?”季漢臣也不着急,抱起了手,斜斜地看着季錦城。
“嗯”,季錦城伸手想要掏出煙來,才想起自己穿的是睡衣,不得已作罷。“醫生怎麽說?嚴重嗎?能不能盡量不要讓他那麽痛?”
“錦城,你老實說,他的傷和你有沒有關系?”漢臣直直地看向季錦城。
“有”,季錦城在那一刻紅了眼圈,“你先告訴我到底嚴不嚴重,失了那麽多的血......”季錦城用力握緊了手裏的戒指,幹涸的血液黏在上面,粘在手指上,研磨之下便是那人一顆傷透了心化成的齑粉。
“王醫生說,那傷口雖然流了很多的血,但是好在沒造成什麽大的傷害。只是傷口比較深,痛是免不了的了,這些日子也要好好養着,免得将來落下什麽隐患。錦城,你到底怎麽他了,王醫生說那傷口看着像是用了十分的力氣存心不要那根手指一樣,要不是因為偏了一點,那根手指恐怕就保不住了。還是要留醫院幾天,你啊,好好照顧他吧。”季漢臣看過更嚴重的傷口,卻從沒有看過任何一個患者像裏面那個人一樣,與其說是呆愣愣的,不如說是已經完全忘記了傷痛,活在自己的世界裏。疼痛和淚水都已經離他而去,卻在醫生檢查傷口的時候露出一個微笑來。可那微笑卻那麽遠,好像是對着某個遠在天邊的人微笑一樣。
十分的力氣,存心不要,季漢臣的話一字一句化成了千斤的錘子打在季錦城的心上,每一下都讓他覺得頭皮發麻,心裏發寒。怎麽會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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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等他養好了手,你帶他來我的診室吧,我給他看看。剛才他的反應,并不那麽樂觀。只怕手好了,心理上還需要更長的時間來愈合。”季漢臣拍了拍季錦城的肩膀,單薄的睡衣緊緊貼在身上。季漢臣心裏十分擔心,他不希望眼前這個自己一直當成大哥的人在出現些不好的狀況。
季錦城送走了季漢臣就又回到了急診室,安沐雨的手已經包好了,身上沾的血跡也幹了。護士帶着他們去病房,一路上季錦城都用右手護着安沐雨,安沐雨只是跟在護士身後,一句話也不說。
那只傷了的手無力地垂着,好似不是他身體的一部分一樣——痛,那也是別人的痛,和他安沐雨無關。
作者有話要說: 隔日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