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偵探
第二天陸川桓先去林藝家接了桐桐,車停在樓下,桐桐背着書包跑過來,輕車熟路地拉開後面的車門,看到夏楊立馬激動了:“夏楊哥哥!”
陸川桓吃味地講:“怎麽不先喊爸爸?”
桐桐趴在駕駛座的後面,探頭親了陸川桓一口:“爸爸好久不見!我好想你!”
陸川桓眼睛彎起來,很愉快地說:“在位子上坐好了,我們先去吃飯。”
夏楊陪桐桐坐在後面,語氣輕快地說:“今天我們去吃酸湯兔!”
“好耶!”桐桐立馬歡呼起來。
“你倆倒是像,說到好吃的就興奮。”陸川桓開好了導航,語氣很縱容。
這家店在解放碑,在著名景點凱旋路電梯旁邊,二十年的老字號,生意紅火,但店裏游客不多。
他們點了酸湯兔和糯米鴨,桐桐和夏楊都喜歡桂花糕,所以也點了一份。
重慶人愛吃兔,吃法也多樣。
這鍋酸湯兔裏的兔肉是完全剔骨的,捶打成肉泥後下鍋燙熟,做法類似蝦滑,兔肉浸透在酸湯裏,鮮嫩香美。
兔肉塊頭大,舀到碗裏狠狠咬一口,軟嫩而富有嚼勁,讓人覺得格外滿足。
配菜也給得慷慨,酸菜,面塊,芋兒,夏楊最愛芋頭,配上小米辣蘸碟,兩口就能吞一個。
“下午我們去綠色星球怎麽樣?那個室內動物園,你之前說想去的。”陸川桓問桐桐。
桐桐嘟着嘴正吹湯,聽了這話猛得擡頭,先搖頭,然後說:“爸爸我們去來福士好不好?”
陸川桓覺得奇怪:“去來福士幹啥子?你想逛街嗎?”
桐桐眨巴着眼睛看他,支吾了一會沒說出為什麽。
夏楊夾起一塊糯米鴨,這家店的糯米鴨做得聞名重慶,他悠閑地嚼了半塊。糯米軟糯彈牙,鴨肉外酥裏嫩,兩者碰撞,滿口皆香。他說:“桐桐想去哪就去哪呗,反正也是為了陪你玩的。”
陸川桓喝了口茶,有點嚴肅地看着桐桐:“到底是為什麽?”
桐桐嘆口氣,擰起眉毛:“因為媽媽今天要去那裏約會!”
陸川桓被嗆了一下:“那你去湊什麽熱鬧嘛?”
“我就是想知道,那個人有什麽好的嘛。”桐桐說着說着就委屈上了,“我只想要爸爸。”
陸川桓的表情一僵,他的聲音嚴厲起來:“桐桐。”
桐桐低着頭,肉眼可見地難過起來。
“我懂了,桐桐今天想做小偵探對不對?”夏楊笑起來,伸手碰桐桐的側臉,很輕地一下,“偵探都是有助手的,哥哥可以申請做你的助手嗎?”
“真的嗎?”桐桐立馬擡起頭,眼睛亮亮的。
“真的呀。”夏楊揉桐桐的頭,“不過我們要先好好吃完飯,才能去做偵探。”
夏楊和陸川桓對視了一眼,陸川桓有些勉強地笑了一下。隔了一會,夏楊的手機振動,是陸川桓發過來的微信消息。
“陸哥:謝謝。”
夏楊握着手機看了一會,“對方正在輸入”跳動了一會,但最終陸川桓也沒有發別的話過來。
夏楊有些擔心地看了陸川桓一眼,但礙于桐桐還在,所以他沒有多說什麽。
吃完飯,他們就開車去來福士,夏楊依舊陪桐桐坐在後面,他問她:“桐桐怎麽知道你媽媽今天要約會的?”
桐桐有些神秘地說:“昨天我偷聽媽媽打電話知道的!他們說下午兩點在來福士見呢!”
夏楊點點頭,用跟小孩說話的溫柔語氣和神情繼續問:“那你說一會我們要去哪裏做偵探,才能抓住他們呢?”
“電梯口?”桐桐提議道。
“很好的主意。”夏楊笑着,認真地誇獎桐桐,他天生親和力強,不管大人還是小孩,都會不自覺跟他親近。
“但車庫到商場可不止一個入口哦,我們這樣搞不好會遇不到的,還有沒有更好的辦法呀?”夏楊說,“桐桐再想想看。”
他們很快就到了目的地,陸川桓停好車,跟他們說:“你們先上去,我一會過來。”
“好啊。”夏楊很快接茬,然後轉臉對桐桐說,“那我們先走吧,小偵探需不需要新裝備?”
桐桐用力點頭,拉着夏楊的手下了車。
等兩個人走遠了,陸川桓才把車窗放下來,他從口袋裏拿出了一盒煙,煙盒已經有些扁。
他有些煩躁地抖了一下煙盒,拿出一根夾在手裏。
打火機靠近,在點燃前陸川桓卻停止了動作。他嘆了口氣,不想把煙味留在車裏。
幾分鐘後,陸川桓下了車,他低頭點煙,靠在牆邊慢慢地把煙吐了出去。
這個場景曾經發生過很多次,他和林藝離婚前,他也是這樣站在地下車庫抽煙。陸川桓快要記不清那個時候他究竟在想些什麽,只是覺得很累,情緒是會把人壓垮的。
那個時候張睿問他,既然已經沒有感情,為什麽還這麽猶豫。
陸川桓的回答是:“我也想不明白。”
這支煙抽到一半的時候,陸川桓的手機響了起來。他仰着臉,看了一眼來電顯示。
“夏楊?”
“陸哥,你還好嗎?”夏楊的聲音傳出來,在空蕩的車庫裏聽起來很清晰。
陸川桓下意識想說沒事,但話到嘴邊又覺得這樣太辜負夏楊,夏楊費力照顧他和桐桐的情緒,他不應該用一句假的沒事敷衍他。
陸川桓吸了一口氣,沉聲道:“不太好。”
“我知道的。”夏楊的聲音很溫柔,“所以這會兒桐桐去廁所了,我才想着要打電話給你。”
陸川桓輕輕地“嗯”了一聲。
“我不知道怎麽跟桐桐解釋,要怎麽說她才會接受。”陸川桓覺得有些痛苦,煙慢慢地燃下去,“我真的很差勁吧,我這樣一個爸爸……”
夏楊沉默了一會,他的呼吸很安靜,好像在回憶着什麽事情。
陸川桓也不說話,他聽到車庫裏的腳步聲,應該是一對情侶剛剛下車,在找電梯廳。
一切顯得太過寂靜。
“陸哥,我母親為了我犧牲了很多,她認識叔叔之後,因為怕我不能接受,一直瞞着我。但我想,其實也沒有什麽不能接受的。”夏楊說。
陸川桓垂下眼睛,他覺得胸口很重,只有夏楊說話的時候覺得能透過氣。
夏楊舒了一口氣:“畢竟我更希望媽媽能開心,她很愛我,我也很愛她。”
“至于林藝姐到底打算如何處理這件事,并不是你應該操心的。”夏楊很直接地說。
很多事情陸川桓不是不明白,就像他的婚姻百分之八十都是沖動和責任造成的;就像林藝提出離婚的時候他知道他們确實已經走到了頭;就像他無法綁架林藝讓她去做一個偉大的母親。
在人生這張答卷上,他被打滿了叉,又不知道該如何去訂正。
所有的這些陸川桓都自己咽了下去,唯一的出口是車庫裏沉默的煙。
陸川桓發現自己是如此依賴夏楊,以至于剛剛在看到來電是夏楊的那一刻,居然有一種得救了的感覺。
“所以不要因此苛責自己,好嗎?”夏楊輕輕地說。
陸川桓很用力地握着手機,胸口一陣尖銳的疼,他慢慢吐出淤積的氣,先說“好”,再補上一句“謝謝”。
夏楊在電話那頭笑,很俏皮地來了一句:“別老謝我啦陸哥,願意做你的解憂草。”
挂了電話陸川桓才意識到,他心跳得很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