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另一邊馬車的人正要不甘示弱地回怼,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天空開始飄落雪花,一片兩片,漸漸越來越多, 雪花也越來越大。
一時間, 所有人都忘記了争吵,甚至忘記自己在何方。
“這……這是怎麽回事?”
“才九月的天,就下、雪了?”
白色的雪花漸漸覆蓋周圍的綠色,馬車頂上也越落越多。
“你先往後退!”右邊的豪華大馬車再次喊。
原以為天氣這麽詭異了,那左邊馬車的人會願意配合, 誰知對方再次叫嚣回擊,“我不讓, 要讓你先讓!”
對面中間道路馬車的人也對他喊, “大兄弟,天氣這樣,你就先退一步吧!退一步不吃虧!”
“憑什麽我先讓, 小爺就不讓, 讓他們那邊退!”左邊馬車的人依舊堅定道。
“我不跟你這個憨子說, 這古怪的天氣!”右邊豪華大馬車的人直接跳下車, 顯然是被這突然飄落的雪花吓到了。“事出反常必為妖, 大明小明收拾東西, 我們步行!”
那人罩了一件青色的薄披風, 看上去大約三十來歲, 像是外出跑商的。他看了眼天上飄落的雪花, 攏了攏袖子。“左右行半日就能到城裏。”
“喂你不是怕了吧哈哈哈!”左邊年輕氣盛的小爺嚣張得大笑起來, 這刺耳的笑聲就是一種挑釁。
三十來歲跑商的人卻沒有被激怒, 四兩撥千斤道:“是是, 我怕了, 你就自個留這吧!”
那自稱小爺的人一噎,顯然也想到,他把馬車留在這自己也走不了的後果。
林昭也有點煩左邊的人,但他還要坐馬車前行,這時候為了自己的利益只能做個老好人,說點好話,給左邊人臺階下,馬車才能走。
“左邊的兄弟,你就讓他一讓,可別耗到天黑,這又下雪,到時候狼下山可不好收場。
看去向我們都是要進城的,進了城我請你吃個飯,咱們就當交個朋友!”
那小爺到底也不是頑固到底不顧性命的人,讓仆人催動馬車往後退。
前邊擋住去路的馬車跟着往左邊趕,讓出路,豪華大馬車終于可以往前了,林昭的馬車也跟着前行。
在天邊落日沉雲之前,三輛馬車一前一後地跟着進了城。
林昭找了一家客棧準備就宿,在櫃臺登記時又遇到了那位三十歲的跑商,他也認出林昭來了。
拱手道謝寒暄一番,客棧又進來幾個人,為首的弱冠年紀,穿着錦緞裘衣,後邊跟着幾個仆從。
他看見跑商鼻子哼了一聲,道了句“晦氣”,又出去了。
林昭和跑商一聽這聲音都認出就是那位小爺,看那通身氣派估計是個家境不一般的纨绔子弟。
睡了一夜再醒來,雪終于停了。
可是道路屋頂堆積的雪卻十分厚實,林昭推開窗,看到那跑商身邊的仆人呆呆地站在幾個巨大的雪包前,臉上滿是茫然。
那幾個雪包是客人們停在客棧後院的馬車。
要出發了,仆人準備把馬車牽到前面去,卻發現認不出自家的馬車是哪輛。
他站在原地回憶了半晌,記得自己約莫是停在左邊了,但最左邊兩輛他不确定是哪個。
突然他腦海閃過一道靈光,牽馬的繩子是金色绺線編織的,只有他們家有,只要找到金色绺線編織的馬繩就能認出來哪個是自家馬車了。
仆從大明欣喜地上前,他運氣好,憑着記憶中的大概位置,第一下就找準了金色绺線編織的馬繩。
他驅趕着自家馬車到客棧前門去,跑商正好打着哈欠從裏面走出來,小明拿着包袱跟在後頭。
昨天晚上沒睡好,跑商進了馬車直接身子一倒,裹緊了昨日買的棉衣直接睡去。
小明坐上馬車前轅,和趕馬的大明并肩坐着,随着馬車前行一路閑談聊天。
劉行裕一睜開眼,就聽見仆從跟他彙報,自家馬車丢了。
馬車丢了?
劉行裕腦子迷迷糊糊的,一團漿糊裏,馬車丢了這四個字越來越清晰。
“誰敢偷小爺的馬車!”他一聲怒喝,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躍起。
他氣沖沖地就要下樓去找人問個清楚,仆從眼疾手快地插空替他擦臉穿衣,在他推門出去時及時地幫他穿戴整齊,總算維護住公子的良好形象。
劉行裕先是到後院停馬車的地方視察了一圈,又大跨步到大堂找到掌櫃。
林昭正在吃早飯,就聽見那位小爺氣沖沖地朝掌櫃質問,他馬車在客棧裏莫名其妙丢失了,該怎麽算!
林昭在大聲質問和小聲賠歉中回想起早上推開窗看到的那一幕。
不會是跑商仆從認錯馬車,趕了這位小爺的吧?
“額……別揪着掌櫃衣領,我大概知道你的馬車哪去了。”
沒看掌櫃的腳尖都踮不着地了麽……林昭深感同情憐憫。
“什麽?你知道?快說!”
這樣那般,林昭将自己看到的和推測出的事實真相一一告知。“我想可能是那位仆從認錯馬車,将你的趕走了。”
劉行裕聽罷怒喝:“好啊!我就知道那人沒安好心,表面大度實則懷恨在心,這不就故意偷走我的馬車!”
“認錯!認錯了!”林昭試圖掰正這個事實,但劉行裕這位爺卻完全不聽。
他氣沖沖地讓仆從把跑商的馬車帶過來,又從掌櫃那逼問出跑商離開的方向,上了馬車,就直接讓仆從追過去。
那架勢看着是要找對方拼命。
林昭扶額,可別因為他生出什麽事端,心中擔憂,不得已也只好讓慧通駕着馬車在後邊跟上去。
趕到一片冰湖前,劉行裕終于看到了自己馬車的影子。
到了近前,眼前的一幕卻讓他大吃一驚。
只見,馬車不知為何行駛在薄薄一層冰的冰湖上,卻是馬車後轅陷落,整個馬車傾斜在湖岸邊,搖搖欲墜。
大明小明咬着牙,一人拽一人,處境岌岌可危。
大明在岸上,小明在馬車上,只露出半個身子,大明死死拽着他的後腿,不見他們的主人。
劉行裕帶着兩個仆從和護衛,跳下馬車,走到他們近前蹲下身子詢問。
“明明一開始是行駛在路上的,卻不知何時底下的路變成了冰湖,馬車前輪剛上岸,後邊的冰湖就破裂了。
我及時跳下馬車,抓住了小明,小明去拉掉入冰湖的主人,幸好拉住了他的手。我們已經堅持一刻鐘,快要堅持不住了!”
“還請各位幫幫忙!”大明眼淚鼻涕一起流,那是冷得控制不住生理,手指更是凍得僵紅,可他卻沒有松一絲氣力。
這時也顧不上追究馬車的事了,人命關天劉行裕讓仆人護衛幫忙将人拉上來,卻不知為何幾個人的力氣卻拉不上來一個跑商。
“太重了!還一直往下墜,像是對面不是一個人,而是有千斤重的冰綁在他身上。”護衛道。
劉行裕不信邪,可他那個護衛可是力能扛鼎的好漢,他這麽說那就是真的有千斤重了。
他甩甩手拽住護衛的胳膊,也跟着一起使力,然後就徹底僵持住了。
林昭追上來,看到的就是六個人一個挨一個跟串糖葫蘆似的擠在一起拔河。
劉行裕見到他就跟看見救星似的,嘴巴不停地嘚吧嘚吧,将事情原委全交代了。
可見心裏也是被整得頗慌亂,再也沒有天上地下為他獨大的嚣張氣焰。
冰天雪地,突然出現的冰湖,六個人使出全力也拽不上來的一個人,這一切都讓他心裏毛毛的。
林昭聽了也覺得不對勁,他直接用慧眼神通仔細觀察這一片冰湖,冰湖沒什麽問題,但他看到——
看到冰湖底下的跑商半個身子都結成了厚厚幾百層的寒冰。
怪不得拉不上來,這的确是有千斤重的冰在他身上,更別說這冰還吃水,能不重嗎?
反常,太反常了。
林昭念起咒語。
一個着冰藍色衣裙,眉毛頭發全結了白色冰雪的冷豔女人現身在林昭眼前。
“你是什麽人?”
“我?我是雪女。”
“是你施的法?”
“沒錯。”
林昭有些錯愕,竟這麽坦率。“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你以為我想這麽做嗎?我好好地待在我的窩裏,卻被人召喚來幹活,我也不想的好嗎?”
敢情是被逼着外派工作的,林昭頓時對她頗為感同身受,社畜最讨厭突如其來的外派工作。
“那你能取消施法嗎?”
“不行,契約已成,我必須執行。冤有頭債有主,趙明誠害得他家破人亡,他要找回來,獻祭了自己的生命召喚吾族,那麽,天道也不能插手這因果。”
“他……”林昭聞言語塞,這、的确夠狠,人寧願用自己一命換仇人的一命,抛開現代的律法觀念,就這麽看,自己的确不該插手。
“不過我看你順眼,也不是不可以給你個面子,反正時辰到了,我也該走了。”
準、準點下班麽?
是個有個性的狠人,他喜歡。
雪女說走就走,連一秒都沒有多停留,眨眼便消失在衆人眼前。
她一消失,天地間的雪迅速融化,冰湖也一點點消退萎縮,變回陸地。
那頭重量一消失,衆人歪倒在地,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跑商趙明誠渾身濕漉漉地趴伏在地,蜷縮着身子,臉色青白。大明小明跑到他身前發現還有一口氣,連忙送往醫館。
只是到底在寒冰裏待得太久,他的身子被凍壞了,五髒六腑都被寒邪侵蝕變黑,大夫們盡心醫治也沒能救回來。
林昭搖頭,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對趙明誠的印象就是一個非常熱心腸非常直率的北地男兒,誰知背地裏竟還做過謀害得人家破人亡的勾當,讓人寧願獻祭自己的生命也要将他拉入地獄。
“哼,小爺就說那人不是什麽好東西,小爺的直覺向來都很準。”
林昭嘴角抽搐,就算對方再怎麽罪惡滔天,這也不是掩飾你驕橫傲慢的理由啊……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