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蹬蹬蹬疾步上了樓之後, 只見一個高大的鬼影掐住那美婦人的脖子,将她高高舉起。
美婦人兩眼翻白,臉色紫漲, 眼看着下一秒就要喪命!
林昭雙手合十, 發動願力,嘴裏念起經咒,只見随着他的念咒,身上冒出的白色光暈變成一個個緊密排列的梵文,飛到鬼影身前将它一圈圈圍繞起來。
那鬼影痛苦嘶吼, 放下美婦人,抱頭在經文密咒裏掙紮, 身上的黑色鬼氣一點點消散, 鬼影變得虛無起來。
摔倒在地的美婦人緩過氣來,睜開眼看見這一幕,以為鬼影就要被消散, 爬着撲到林昭面前, 拽住衣擺請求他停手。
林昭沒有停下, 不為所動地繼續念咒。
很快, 黑色的鬼影便消散一空, 美婦人怔愣地看着虛無的半空, 雙眼漸漸歸為死寂。
下一刻, 雙眼又一下燃亮一簇火光。
只見剛剛虛無的半空, 凝實了一道身影, 露出鬼影本來的面容。
林昭剛剛念的不是什麽鎮煞除魔的死咒, 而是淨化的經文咒語。
鬼影生得眉清目秀, 齒白唇紅, 五官齊整好看, 自稱蔣玉涵,乃是美婦人的相公。
蔣玉涵世代做生意買賣,自小和王家最小的女兒定了親,十七歲那年父親一病身亡,過了孝期後才迎娶王家最小的女兒巧兒。
兩人成親後一年,蔣玉涵想起父親之前行走做生意,還有些客賬沒有收回來,已經耽擱很久了,便和王巧兒商議去走一趟。
“常言說坐吃山,雖然有些家業,但總不能整日待在家裏悠閑度日,抛了這行衣食飯碗不管。”
于是他便趁着天氣不寒不暖的時節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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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中到了閩南地界,水土不服得了個瘧疾,一整個夏天都沒有好全,到了秋天又轉成水痢。
找了許多大夫看,怎麽也醫治不好,甚至巫醫神婆都請了,後來一天比一天嚴重,腹痛便血,撐了十幾日昏迷不醒,沒多久就命歸黃泉。
死了之後,他放心不下家中的妻子,一介客死他鄉的游魂夜間趕路,趕了十幾日終于趕回來。
一回來卻見一婆子猛灌妻子酒水,誘哄妻子去了床榻,支走那些婢女侍從,搖手讓偷摸着跟進來躲在樓梯處的男兒上來……
蔣玉涵哪裏能忍,兇性大發,執念讓他魂靈不散成了客鬼,目睹妻子被欺辱當即戾氣纏身化身成厲鬼,将那兩個不懷好意的人扔下樓去。
之後又被戾氣反噬,失了神智,只覺得妻子背叛了自己。
滿心都是“明明囑咐過盡量在後面樓院待着,為什麽要到前面樓門招風攬火惹那些閑漢”“是不是有意要和那俊俏後生私奔”這樣的念頭……
然後便是林昭及時趕到,淨化了他,讓他沒有釀成大錯,錯殺心愛的妻子。
蔣玉涵拍醒酒後熟睡的下人,讓他們将樓下那兩人押進來。
沒多久後,下人上來,卻只帶了那俊俏後生一人,賣珠釵的婆子不見了蹤影。
昏迷的俊俏後生被拍醒,看見蔣玉涵吓了一大跳,差點又要昏過去,被下人掐住人中無法閉眼。
蔣玉涵逼問他,俊俏後生只得從頭到尾敘述清楚。
原來那日王巧兒被侍女撺掇着到前樓看街邊景象時,看見有一背影特別像自家相公,正是着俊俏後生。
後生感覺到有人注視自己,便擡頭望來,正好看見王巧兒,就被她的驚天美貌和那迷人的眼神光兒癡住了。
王家有三女,各個貌比西施,美如水觀音,都說去王家女賽過做驸馬,三女中這王巧兒尤為漂亮,也不怪這後生會驚若天人。
這後生姓陳,是家中長子,家裏也是行腳客商為生,途徑揚州遇見這樣美麗的女子登時就走不動道了。
色迷心竅,為了和美人一會,竟找了街尾賣珠釵的婆子,以重金托付相求,請她幫忙實現心願。
那婆子見了那金燦燦的金子和銀燦燦的元寶,原先心裏還有的幾分猶豫登時就化作翅膀飛走了。
兩人合謀在美婦人眼皮下做一場戲,讓婆子和美婦人認識,再哄得美婦人的信任,如此這般,待到時機成熟,婆子迷魂湯灌夠,哄得美婦人真心後便可……
“妄想!”蔣玉涵一腳揣在陳大郎胸口,當即就要下人拿送官府。
美婦人淚眼盈盈地拉住他,道若是拿送官府,此事傳出去,自己怕是不能活了。
蔣玉涵念及街坊鄰居,嘆了口氣。他如今已是一縷幽魂,妻子卻還得在人間茍活,那些閑言碎語足以淹沒她一介孤苦女子。
下人有意将功補過,見主人為難,上前建言,“何不說是這後生和那婆子合謀偷了主人財寶呢?”
蔣玉涵聞言豁然開朗,贊賞地看了那下人一眼,“此事就由你辦。”
下人便押着陳大郎退了下去,準備明日一早就送到官府,并讓縣令發海捕文書懸賞緝拿那婆子。
事情解決,蔣玉涵攜着王巧兒就要跪地道恩,被林昭制止了。
他總覺得哪裏有些說不通的地方。
那日賣珠釵婆子和陳大郎做戲時,他和不二不累都看見了,不過短短幾日,那婆子是如何哄得王巧兒卸下心防,又避過下人侍女耳目,讓陳大郎成功進來的?
他看了一眼王巧兒,王巧兒正好也看着他呢,一碰上他的眼神,好像老鼠碰見貓般低下頭去。
她在怕什麽?或者她在心虛什麽?
林昭又看了一眼蔣玉涵,到底是別人家家事,如今事情已了,有些事情就不要再追究下去吧,于人于己都沒有好處。
他還要回去睡覺呢,困得很。
背過身打了個哈欠,林昭向他們擺擺手,下樓回去補覺了。
然而又過一日,在林昭預備和不二他們出門去西大街時,蔣宅下人跑過來,滿臉焦急地請林昭過去。
“主人娘子突然腹痛難忍,請了好幾個大夫都說看不出什麽問題?主人怕不是因為病患,而是有其他什麽妨礙,便讓小人來請大師過去一看。”
下人帶着林昭過了前樓,繞過抄手游廊,又過了一個庭院,來到後面一處樓閣,蹬蹬蹬地上了二樓。
林昭一進門,蔣玉涵就從榻邊起身迎了過來,幾乎是飄的,礙于下人還在才忍耐住了。
因為是白日,鬼魂怕見光,窗戶都掩上了拉下布簾,房間裏有些暗沉。
林昭被蔣玉涵迎到榻邊。
只見王巧兒嘴唇發白幹裂,臉色幾乎和素白宣紙一個色,額頭滿是豆粒大的汗珠。手捂着腹部,身子蜷縮着,整個人幾乎虛脫了,無一絲氣力。
林昭發動願力,用慧眼神通查看,從頭顱開始掃視,一直往下,在腹部發現了怪異之處。
只見那好似卧着一個圓頭圓腦的甲殼蟲,時不時振翅發出極快的頻率……
真是奇怪……遇事不決,找張衍九道長。
林昭要來了紙筆,将事情前因後果來龍去脈都詳述清楚,便收筆吹幹墨跡,送了紙鶴出去。
這會張衍九道長應該也到揚州府城了,紙鶴很快就會帶消息回來的。
果不其然,沒多久,紙鶴就帶着張衍九的回複回來了。
“聽弟所言,這應該是某種蠱,曾聽聞在閩南一處山地,有一邪婆擅長下蠱迷惑人心,中蠱者會對下蠱者不合常理地信任有加,言聽計從,明明只認識不過一兩天卻比親人還要感情深厚。”
看來,王巧兒怕是被那婆子下了蠱。
“蠱毒由口而入,一定時間要投喂養料,不然中蠱者就會腹痛難忍,過了三天就會腸穿肚爛而死。”
因為張衍九傳來的紙鶴是口述的,所以他的話也傳入了虛弱的王巧兒耳中。
原來……原來如此,不是她對蔣哥有了異心,是自己被下了蠱。
難怪,難怪不過是和那婆子說了一回話,喝了一回酒,就覺得對方親近有加,被她三言兩語就說得心中暢快,還屢次三番要請對方和自己同吃同住才快活,甚至還被她說動誘哄,讓她……讓她自覺愧對蔣哥,還差點釀下大錯!
王巧兒只覺短短幾日自己竟好似歷了幾世劫難般心力憔悴。
“這蠱倒沒有那麽複雜難解。也是怨煞養成,弟只要願力念咒消解便可,一般來說需要高人念經七七十九日,不過若是弟你的話,哈哈哈!”
紙鶴複讀機般放到這,就戛然而止,無火自燃變成灰燼散去。
聽聞自己/妻子有救,王巧兒和蔣玉涵都喜出望外地看着林昭,等待着他的行動。
林昭坐在旁邊的桌子上,開始念起不動明王降魔咒,張衍九曾言不動明王降魔咒對拔除降頭蠱毒下符最為奇效。
他一介道士,涉獵倒廣,佛門各類咒語也了解得很。
咒語自他口中飄出,白色梵文飄蕩了整個屋子,帷幔無風自動,跟着游舞。
不消半個時辰,王巧兒便覺腹中不再疼痛,心底對那婆子奇異的不舍之情也悄然消失了。額頭不再冒汗,臉色漸漸恢複血色。
再喝幾口蔣玉涵送到嘴邊的水,便也不再像之前那樣喝再多水也覺幹渴難忍,唇瓣也恢複了光澤。
“多謝大師大恩大德!”蔣玉涵這次沒給林昭阻止的機會,徑直跪下磕了幾個頭。
又從後邊拿來一口檀木箱子,打開。
裏面紅底軟錦上躺着一個巴掌大的青銅磬鐘。
以林昭如今的慧眼神通,自然能看出這磬鐘的不凡,雖然凡人肉眼看上去鏽跡斑斑,但那只是寶物自穢,在他眼裏這口磬鐘可是通體散發着紫金光芒啊。
“這是家傳已久的寶貝,聽聞是某個高僧為感謝家祖仗義疏財就百姓所贈的法器。”蔣玉涵帶着懷念撫摸了一下磬鐘。
“小時候我生病,祖父還曾抱着我拉着我的手摸這磬鐘,口中念叨‘摸一摸,病全消’。得益于祖父的愛護,我的病好了。這口磬鐘自祖父去世後就再也沒拿出來過,一直在箱子裏蒙塵,不若将它贈給大師您,也好發揮它的本事。”
“請大師一定要收下!”蔣玉涵彎腰雙手奉着箱子遞到林昭面前。
看蔣玉涵一臉不收下就不起身的倔強表情,再看王巧兒坐在床邊微笑颔首,林昭便收下了他們這番心意。
作為回禮,離開前,林昭留下了之前建成大雄寶殿時系統給的獎勵,一塊能蘊養魂靈的烏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