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話說唐縣令抱着那盆土罐白花回到家中。
一進門,唐夫人目光就落在那土罐上了,無他太醜太寒酸,就是路邊随便撿來的破泥罐。
那花也是,就是路邊不起眼的小白花。真不知她家老爺怎麽突然抱着這麽盆東西回家,還十分愛護。
“老爺,你什麽時候還有這野趣愛好了?”
唐縣令沒理她,将那盆土罐白花小心放在床頭,左右來回調整,直到一個合适的位置方向,端詳欣賞半天才滿意地點點頭。
唐夫人翻了個白眼,相處生活越久她越不理解自家相公的興趣愛好,索性不管,反正她也沒有年輕時候非求知道一清二楚的心态了。
到了夜裏要入睡時,她又瞄見自家老爺憐愛的撫摸了一下小白花,才安心睡下。
唐夫人憋嘴,如果不是那盆小白花不會變成人,她還真懷疑自家老爺是不是帶回來個什麽勾魂奪魄的妖精。
阖上眼皮,唐縣令漸漸沉入夢鄉。
黑暗中,一個吹胡子瞪眼的老頭再次出現了,他舉着一雙靴子,作欲扔擲狀,夢中的唐縣令條件反射地捂住腦袋。
反正試過那麽多次都躲不過,這回他幹脆挨着不躲了。
“爹爹爹!您別生氣,我可是您親兒子啊!有什麽需要你就直說,孩兒不懂啊!”
這時,唐老爺寝室。擺放在床頭的那盆小白花突然顫了顫嬌嫩的花瓣,一縷若有若無的香氣飄至唐老爺身畔,被他正忙着打鼾的兩個鼻孔一吸,吸入了內裏。
那縷香氣飄入夢中,吹胡子瞪眼的老頭漆黑的面色一下恢複如常,兇狠的神色變為平靜,手中的靴子也放了下來。
唐老爺捂着腦袋等待着那個靴子落下呢,半天沒有感受到重擊,睜開眼看自家老爹。
唐父這時開口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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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啊,你今日的孝敬為父收到了。只是如今欠缺的不是吃的,是銀錢啊。為父要去投胎,鬼差那邊需要給他百萬冥幣啊,快燒給為父!”
“爹,可之前不是給你燒了許多麽?每逢清明也都給您掃墓祭拜呀,怎還會缺錢呢?”
“我兒,之前為父還不想投胎,那些錢在地府租賃了個屋舍,如今為父正等在忘川上,就等你的銀子賄賂陰差呢!快些吧!”
“爹,你之前為什麽不直說,老拿靴子丢兒子腦袋,兒子頭疼了好幾天呢。”
唐父面色浮現尴尬,“咳,這不是在忘川邊受怨氣影響,迷了心智麽,好在我兒聰慧,去請了一盆玉清花回來,讓為父重新恢複神智。”
“您的需求,孩兒知道了,明日就給您燒。”
見兒子終于領悟了自己的意思,唐父輕輕一揮衣袖,說了句“去吧”,身影便漸漸飄遠消失了……
一夢醒來,唐縣令感覺神清氣爽,完全沒有之前幾次做夢的滞澀疲倦。
終于知曉緣由,心中巨石放下,他不禁感嘆清泉寺住持真乃高僧啊!打定主意燒完紙錢給地下的爹,便攜夫人去清泉寺還願,順便再多捐點香火錢表示感謝。
盂蘭盆節後,時不時有香客來往,除了叩拜,齋食是他們的另一大目的。
林昭發現有些香客們有求簽問蔔的需求後,立馬擺了個求簽筒,自己連夜補課,補解簽問蔔的知識。
求簽筒是系統設施欄裏花了二十兩銀子買的。
你要問為什麽花這麽多錢買木筒簽,不去鎮上定做一個?
那當然是求簽筒的特殊屬性讓摳門的林昭都願意花五分之一的身家買啦。
系統還附贈了一本解簽問蔔手冊。
林昭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在天王殿門口擺了張桌子,等着給有緣人解惑問蔔。
他遇見的第一個解簽人是一位正桃李年華的小姐。
綢緞莊王姑娘最近十分苦惱,她連定三次親次次無疾而終。
第一回 ,是珍寶樓的少東家,勾搭上一個小門樓的寡婦,連夜攜家産私奔了,說是要自己去外面闖出一片天地,氣得周老爺與他斷絕父子關系。
第二回 ,是梧桐巷的柳秀才,雖家境清貧但家風清正,一心只讀聖賢書,從不和其他女子多說一句話。
王姑娘原以為這次的定親鐵定穩了,柳秀才比珍寶樓的少東家對她上心,每逢佳節點心書信筆墨,一樣沒落下過。
哪知因為夜間看書太入迷忘了關窗,吹了一夜冷風染風邪,重病不治去世了。
第三回 ,因為前兩回的不順,其他人家看自己多少覺得八字不好,唯有前線戰場殺過敵退下來的城防兵對自己十分看重,親自上門求親。
哪知,舊軍伍的武将十分器重他,不僅将他召回禁衛,還将自家侄女許配給他。
綢緞莊王老爺和王夫人都為這唯一的女兒的親事操碎了心,王姑娘純善孝順,看父母嘆氣憂心,哪怕自己心中煩悶也不敢表現在臉上。
手帕交茶行費姑娘聽說靈霧山有座寺廟還挺靈,山間景致空氣也好,聽聞茶水齋食也十分讓人舒心,便約了她一起去散散心順便拜拜驅驅黴運,求個簽問問姻緣什麽的。
王姑娘自然沒有不答應的。
果然來到清泉寺,就感覺這裏的空氣都與別處不同,帶着點仙靈氣,讓人身心都覺得舒暢了。
按例先到天王殿拜佛焚香,一個圓頭圓腦的小和尚給她遞了一把香點燃。不似其他香焚燒時會發出嗆人刺鼻的煙味,這裏的香燃燒起來有一股清新的花草氣味。
在這樣令人安心的氣味裏,王姑娘的心變得十分平靜,在心裏對着彌勒佛問出心中的困惑,雙手虔誠地捧着求簽筒搖,搖出了一支簽。
她拿着這支簽遞給門口坐在桌前的白衣僧人,請他解簽。
王姑娘緊張地等結果,發現這個白衣僧人長得可真清俊雅致啊,她不再緊張,欣賞起他低眉垂眸的恬淡來。
“末福悠悠在後頭,漸時辛苦不須愁;俄然做出非常事,特地聲名遍九州島①。上上簽。”
如玉石敲擊的清泠嗓音念道。
“什麽意思啊?”王姑娘愣神,一時沒聽明白。
“意思是姑娘的姻緣在後邊,不急。”
如果是在其他寺廟得到這個答案,王姑娘可能會十分失望,覺得自己被糊弄了。
刁蠻一點的,可能當場就生氣了,姻緣不在後邊,難道還能在前邊麽?說的不是廢話?
可不知為何,從這個白衣僧人口中聽到這個結果,王姑娘卻反而隐隐相信就是這樣。
她不知道這是什麽能量帶來的,和僧人致謝後,便捧着解簽轉身出殿門。
就在她跨出門檻時,一陣夾帶着草木氣息的風從身畔擦過,王姑娘扭頭看去。
是一個穿着藍白衣衫的書生。
那一刻,心不知怎麽開始劇烈跳動起來,在這不算安靜的環境裏,她甚至能聽到心跳聲在耳邊鼓噪,所有的聲音畫面都變的模糊了,只有那個書生。
耳邊又回想起白衣僧人剛剛說的那句話。
“姑娘的姻緣在後邊。”莫非他就是我的姻緣?
緊接着聽見他跟白衣僧人說:“住持,這些時日叨擾了,晚生今日就要進府城趕考,特地來拜別。”
王姑娘心想,原來他是赴鄉試的秀才麽?
林昭禮貌向李文遠颔首,“祝金榜題名。”
李文遠微笑謝過,便轉身離去。
林昭目送他,看見他的背影擦肩而過剛剛那位解簽但不知為何駐足的姑娘,突然眼前好像看見,一縷若聚若散的青煙自李文遠身上冒出,又婉轉兜繞牽連到那位姑娘手腕上。
他再眨眨眼,若隐若現的青煙消失不見了。
林昭嘆氣,懷疑是殿內香燭燃燒太多,讓人眼花了,便沒放在心上。
作者有話說:
①選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