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快樂小兔
看着江巡吃完自己手裏另一半的旋風土豆和芝士熱狗,宋谷雨摸了摸還有些沒飽的肚子,擡起手腕看看電子表,發現時間不早了,就對江巡說:“我要去拿書包,然後回家。”
江巡把竹簽扔進垃圾桶,朝他擡擡下巴,說走。
本來江巡另選了其他路徑,但宋谷雨堅持原路返回,“還走這條吧,”他說,“我記住了所有拐角,很快就可以走回學校。”
途中,宋谷雨看到熟悉的粉紅理發店,還有一直不出來,留着藍色長發依偎在西裝男士懷裏的平胸老板,對江巡說:“就是這家店,老板好像出來做生意了。”
江巡“嗯”了一聲,但眼睛沒看過去。
他看上去對這條街興趣不大,非常長的睫毛垂着,臉上好像出現些微奇怪表情,又好像沒什麽表情地看着宋谷雨。
周圍很黑,只有零星幾盞路燈亮着,宋谷雨靠過去挨着江巡,擡頭和他對視了一會兒,突然說:“我沒有騙人,我真的進去過,老板不出來做生意,還把自己鎖在房間裏面亂叫,不信我學給你聽。”
然後宋谷雨就被江巡拽走了。
豎日下午,高考狀元班的體育課又是跟國際多元班一起上的,自由活動後,宋谷雨照常買了冰檸檬茶坐在鐵架上看球。
他們班男生自己踢了一會兒,就有人去找國際多元班聯動,江巡也來踢了小半場。後來沙季百出現,也不知道是不是湊巧了,見到他,江巡馬上走出草坪,離場去跟旁邊幾個喊他半天喊不動的男生打籃球。
江巡走後,宋谷雨忽然覺得很沒意思,就轉移陣地,走到平時很少進去的籃球館,挑了角落的觀衆席坐下,看男生扣籃時流暢的手臂肌肉線條和帥氣臉龐。
而且從這天開始,和宋谷雨平靜度過的前兩年高中生活一樣,他再也沒有見到過沙季百的身影。
十一月的某個周末,學校組織了全體高三學生進行野外實訓,在發布的公告底下,寫着有特殊情況去不了的自行說明,去學生負責人那裏備注。
起初宋谷雨不太願意去,因為上一次花斑蚊發燒事件折騰得他很累,但不知道為什麽,看到公告上說到了茶山按照原宿舍名單入住時,他在學生負責處簽下了“報道”兩個字。
不過宋谷雨沒走多遠,就被江巡拽回去了,他把宋谷雨按到牆上,問:“你有把情況給他們說了嗎?”
“我想去,”宋谷雨沒回答他的問題,反而說,“你也一定會去對吧?”
Advertisement
“你不能去。”江巡皺着眉,這樣告訴他。
然後又說:“不去的話,我教你彈新旋律,幫你照顧植物。”
“我已經會很多曲子了,”宋谷雨有些得意地說:“我的植物也長得很好,已經發芽。”
江巡默默看了他一會兒,冷不丁問:“你會那麽多曲子,你的植物會發芽,誰教的,你自己會的嗎?”
宋谷雨還是想去,他推推江巡的胸口,把他給推開了一點,低着頭看旁邊的柱子,過了幾秒,還是嘴巴硬硬地說:“我要去。”然後轉身想跑。
江巡攔住了去路,伸手碰了一下他的肩膀,低頭看了看他的臉,問:“就學校組織的不去,下次我陪你去,行不行?”
有人許諾是在下次的,一般都是在畫大餅,比如宋谷雨的父母就無數次許諾說下次帶他去日本旅游,但從來沒有兌現。但很奇怪,由江巡說出來,宋谷雨心裏沒有産生失望的感覺,他擡頭和江巡對視了一會兒,又聽到他說:“沒有時間限制,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可以吧。”
思考了一段時間,宋谷雨對江巡說:“還有你們的樂隊我也想加入,還有潔日新來的花種我也想要。”
江巡馬上答應了他,“可以,都給你。”
然後他們走回樓裏,叫學生負責人幫忙備注上蚊蟲叮咬過敏的理由。
去野外實訓出發那天是11月5日,粵灣的天氣還是很熱,學生們身上都還穿着短袖。大巴在路上行駛了兩個小時,才晃晃悠悠轉入目的地。
但是江巡一走下車,就在隔壁高考狀元班的大巴上看到了宋谷雨。
宋谷雨身上穿着薄款長袖防曬衣,頭上戴着淺色漁夫帽,正湊到最近的車窗旁對着他笑得很傻。
江巡皺了皺眉,等他下來。宋谷雨告訴他,原來那天去登記的人太多了,學生負責人填錯表格,把請假名額給了他們班上另一位姓宋的女同學,本來負責人想調換回來,不過那位女同學昨晚剛好突發緊急情況,宋谷雨作為紳士,就代替她來了。
并且還說,他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保證不會叫花斑蚊叮到自己。
參加學校組織的活動一般都需要跟着大部隊走,他們到了民宿,江巡和宋谷雨住一間,李健明和陳年住一間。放下随行物品,江巡剛想檢查他帶來的防蚊設備,但外面開始輪放大聲公召集學生上茶山采集數據,他只能暫時作罷。
茶山位于旅游景點附近,一路走上去,可以看到很多商業店鋪,有賣手工小玩意的,也有賣登山裝備的。
江巡看到一家連鎖超市,走進去,買了驅蚊貼、驅蚊噴霧、紗帽等防蚊用品。剛結完賬,就聽到大聲公在通知學生不要亂串,讓他們找到各自的小組成員再一起去采集數據。
江巡和宋谷雨不同組,只能先分開作業再彙合,他把防蚊用品遞給宋谷雨,并且告訴他怎麽用。
宋谷雨心不在焉地聽着,然後看着江巡被他們班的人拉走。
找到自己的組員,采集完數據後,宋谷雨被一條小路吸引,他沿着那些圓圓的石頭往前走,看見了一塊陳舊褪色的路牌,上面寫了幾個地點,還标了指示方向。
宋谷雨對其中一個地名很感興趣,覺得很特別,就朝路牌指示的方向走去,走到目的地,發現是一所空置不久的廢棄醫院。
人們搬走的時候似乎很匆忙,落下了很多東西,他一路走進去,看到扔在銀色機器肚子裏的針筒,地面散亂的電線,以及掉下一半的護士站牌子和雪白的白大褂。
宋谷雨看了看,又繼續往裏走,在經過一個标本室模樣的房間時停下,然後推門進去。
這裏面很幹淨,他在椅子上坐下來,看桌上玻璃器皿裏用福爾馬林泡着的兔子胚胎。
玻璃器皿很大,但裏面只浸泡了一只兔子,看起來很可憐。就像小時候坐在鋼琴前面的宋谷雨,家裏很大很空曠,但他爸媽經常外出應酬,留下他獨自在家裏待着。
天邊的光線變濃,窗外有風吹進來,天氣就變涼了一點。橘色餘晖落到玻璃器皿上,浸泡的液體突然變成暖色,好像套上了一層溫暖外罩,于是孤獨小兔變成了一只快樂小兔,宋谷雨高興起來。
他一直坐着,看随着光線變化而變化的兔子胚胎,書包裏的手機振動了很久,但是他全然不覺。
太陽消失得很快,室內光線暗下來,天似乎也快黑了,宋谷雨很怕黑,但沒有離開,因為他想到小兔子可能也怕黑,所以就想繼續留下來陪伴它。
不知道又待了多久,宋谷雨模模糊糊中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好像在外面,聲音聽不太清晰,但也有可能在圍牆外,或者在護士站,但他不願意丢下小兔子,就沒有馬上走出去。
“宋谷雨。”
在慢慢困得快要睡着的時候,宋谷雨又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這次是在很近的地方,并且他的肩膀被人按住轉了過去。
宋谷雨擡起頭,看到是江巡,就笑着握了握他的手,開心地和他分享了自己的發現,“你看,是兔子。”
江巡沒有說話,低頭檢查了他的脖子和手臂,然後才去看他的眼睛,默默看了好一會兒,他說:“我們回去吧,學校已經組織下山了,等下還要點名。”
宋谷雨眨了眨眼睛,又回頭去看兔子胚胎,江巡伸手,輕輕拉住他的手腕,說:“走吧,不早了。”
宋谷雨有點猶豫,但最後還是乖乖站起來了。江巡拉着他的手腕,帶着他往門口走。
宋谷雨在他身後小小聲問:“我可以帶它走嗎?”
江巡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看兔子胚胎,說:“器皿太大了,而且這是別人的東西,我們不能不經過別人的同意就擅自拿走。”
“可是它太孤單了。”宋谷雨失落地說。
江巡環視室內,突然放開宋谷雨的手,走到角落的玻璃櫃前,說:“這裏有它的同伴,我把它放到這裏來,它應該就不孤單了。”
看着江巡戴上作業手套,将裝着兔子胚胎的玻璃器皿轉移過去,宋谷雨這才開心地跟着他走了。
這天晚上,宋谷雨剛洗完澡出來,江巡就盯着他噴防蚊噴霧和塗抹預防藥膏,十分謹慎認真,連腳趾縫都沒有放過,對宋谷雨偷懶的要求視而不見。
他們兩個從山上下來有些晚了,變涼的盒飯不太合宋谷雨的胃口,民宿偏僻,店主人又早睡,就連江巡這麽厲害的人,也沒有辦法變出他想要吃的蔥花蒸蛋。
不過第二天早上起來,宋谷雨還是吃到了,其他人只有包子油條,他不但有蔥花蒸蛋,還有生滾魚片粥。
宋谷雨拍下蔥花蒸蛋和生滾魚片粥的照片,添加到“月亮小島”的帖子裏。
吃完早餐,學校又開始組織他們上山實訓,不過這次江巡帶走了宋谷雨,把他直接放到自己的小組裏面看着。
數據采集完成後,宋谷雨還想再去一趟廢棄醫院,但江巡沒有答應,又分配了一些工作給他,還叫他複核了好幾遍數據。
宋谷雨對數據對得頭暈眼花,然後就被江巡帶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