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咔嚓咔嚓
消息發過去, 隔了好幾分鐘陸煥都沒回。
郁白含揣摩:這是準備演講了?
還是害羞了,嘿嘿~
他就把手機放到一邊, 繼續交流會。
交流會最開始耽誤了一會兒, 結束時推遲了二十多分鐘。
郁白含還心心念念着他們陸學長的演講。
交流會一結束他便竄去了隔壁商院,一路打聽着找到了演講的階梯教室。
教室後門在三樓。
郁白含到走門口時,已經隐隐聽見裏面傳來陸煥的聲音。他悄悄推開後門, 擡眼就和前方講臺上的陸煥對上了眼神。
陸煥的目光穿過寬敞的階梯教室落到他身上,流暢的演講停頓了一秒。
郁白含朝他露出兩顆小虎牙, 然後摸去最後一排座位坐下。
陸煥便又收回目光繼續演講。
他的演講已經到了尾聲, 正如他先前所說,這次的演講主要是交流學術和經驗。
大概是吃了曾經年少輕狂的虧, 陸煥這次的演講嚴謹又專業。
逼範兒把下面的商學院學生唬得一愣一愣。
郁白含撐着下巴欣賞起陸煥的風姿。
他視線一轉,又看到了教室正中間架着的攝影機。
喔,出現了。
他們陸學長最想銷毀的東西之一。
過了大概五六分鐘, 臺上的演講便結束了。
陸煥側過身, 一顆白花花的腦袋忽然從臺側晃了上來——
陳院長精神健碩地拿起話筒朝陸煥走去, “慢着,小陸!”
陸煥,“……”
這熟悉的一幕頓時讓郁白含心頭警鈴大作!
他看向陸煥——雖然隔得很遠,但他依然能感受到他們陸學長身上浮出的戒備之意。
在一衆矚目中, 陳院長走到了臺上。
他舉着話筒轉向下方的衆學員,語調激昂地開口,“陸煥同學的演講依舊那麽令人心潮澎湃!相信我們C大的同學對陸煥學長已經很熟悉了。”
“當年入學的視頻, 大家都還記得嗎?”
下方整齊得像是排練過, “記——得——!”
陸煥:………
郁白含猛吸一口氣:!
該來的還是來了。
他都不敢去看他們陸學長的表情。
上方陳院長絲毫沒有覺出哪裏不對。
他問完, 又轉向陸煥, “今天重新站在演講臺上, 回憶起往昔的點點滴滴,陸煥同學有什麽新的感想?”
整個階梯教室安安靜靜。
講臺上也安安靜靜。陸煥沉着臉色默了好幾秒,随即淡淡開口,“謹言慎行。”
“……”
他說完朝陳院長微微颔首,移步下了講臺。
“謹言慎行…好……!”
他身後,陳院長開始陳詞激昂地做着結語。向衆學員分析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透出來的不簡單的意思。
陸煥走下臺後,直接沿着過道的階梯往郁白含這邊走。
他牽動着一路視線停在了郁白含跟前。
郁白含感受到從前方投來的零星好奇和打量的目光,便起身轉頭推開後門,小聲問,“結束了嗎?”
陸煥跟着他出去,“嗯,出去吧。”
出了階梯教室,厚重的大門在身後關上,隔絕了裏面陳院長鞭辟入裏的演講。
郁白含感嘆了一下,又問,“對了,我看教室裏有專門的攝影機,陳院怎麽還拿手機給你拍?”
特別的寵愛給特別的陸煥嗎?
陸煥抿唇,“他拍的是別的內容。”
“什麽內容?”
話落,陸煥好像沉默了。
郁白含瞅着他的神色,又伸手輕輕推了他一下,“說呀,什麽內容?”
陸學長學壞了,說話只說一半了。
半晌,陸煥抿緊的唇線松開,“花絮。”
郁白含:?
“……”他嘴唇微妙地擰動了一下。
面前這雙漆黑的眼倏地擡起,陸煥盯着他,“你想笑就笑吧。”
郁白含啓唇,“噗,咯咯咯咯咯咯!”
咯咯咯…怎麽還有衍生內容呢?
他在這邊咯吱直樂。陸煥幽幽瞥了他一眼,然後擡腕看了下時間,“去吃飯嗎?”
“好啊,白含學弟請你。”
郁白含收了笑聲正要轉身,忽然又停下。他擡眼打量了陸煥幾眼,烏亮的眼底笑意不明,像只蔫壞的小狐貍。
陸煥呼吸微微一屏,“怎麽了?”
郁白含說,“不回我消息?”
“……”陸煥目光一閃。
郁白含眯眼:好哇,果然是看到了的。
他伸手一戳,追問道,“說呀,不是家長,那是什麽?”
臺上那會兒不是這麽會說,就差把結婚證裱起來釘在小白板上了!
陸煥沒有說話,耳垂透了點紅。
郁白含盯了他幾秒,随即假裝不開心地扭頭,“不說就算了。”
剛轉過身,手就被一把拉住。
他被一股力拽了回去。面前忽地落下一片陰影,陸煥彎下腰,輕輕貼了下他的唇。
郁白含:!
陸煥貼完起身,往他臉上瞟了兩眼,随即紅着脖根別開視線,“是這個。”
郁白含唇一抿,心跳快了幾拍。
他就是逗逗他們陸學長,沒想到還有這種意外之喜。
這個是什麽?親親老攻嗎~
他就心滿意足地拉了下陸煥,喜滋滋地說,“走吧,你的這個=3=請你吃飯。”
陸煥視線落在他翹了一下的嘴唇上,“嗯。”
兩人順着走廊往樓下走。
郁白含邊走還在邊回味剛才那個吻:他們陸學長還真是純情,連害羞話都說不出來。
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天,滿臉通紅地纏着他說葷話。
他正想得小臉通黃,臉頰突然被捏住。陸煥的聲音從旁邊落下,“你在想什麽?”
他疑惑地朝陸煥看去:?
兩人剛出教學樓,天光映亮了他的神色。
陸煥垂眼看着他,“眼睛裏都打碼了。”
“……”郁白含羞澀地垂下眼,“沒什麽。”
他轉移話題,“我只是想起走廊裏還有監控,陸學長剛剛怎麽不在意了?”
陸煥不知想到了什麽,好像突然之間變得成熟淡然,“沒事。”
郁白含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幾眼,又扭頭望了下背後的商院教學樓,輕嘆一聲,“也是,你已經沒有什麽可以失去的了。”
“……”
·
兩人晚上也是在食堂吃的晚飯。
再碰到文院的同學,對面投來的眼神都不一樣了:好奇中夾雜着羨慕和驚嘆。
郁白含端着矜持。
羨慕吧,再羨慕那也是他的陸學長~
“又在想什麽?”對面傳來陸煥的聲音。陸煥視線在他身上掃過一圈,“我好像看到你身後有條尾巴,晃得快要上天。”
“……”停止你的讀心。
郁白含收斂了心思問他,“你一會兒就回去嗎?”
“嗯,你不是還要學習。”
一本正經的口吻裏似乎還夾雜了一絲絲幽怨的味道。
郁白含摳了下筷子:這樣的陸學長也很勾人。
他戀戀不舍,“那我待會兒送你去校門口。”
陸煥擡眼,嗯了一聲。
…
兩人吃完飯便往校門走。
到了校門口,陸煥問了下夏令營結束的時間,然後說,“我到時候來接你。”
郁白含欣然,“好吧,接受你的小殷勤~”
“……”
送走了陸煥。
接下來幾天,郁白含繼續在夏令營安安心心學習。
有了洪睿的前車之鑒,之後再無人作妖。
最後一天的面試也相當順利,郁白含拿了個第三名的好成績。
當天閉營典禮結束,正是下午五點。
學生們回宿舍收了自己的東西就能回家。
郁白含東西不多,他收好正要給陸煥發消息,就聽宿舍裏幾名室友說,“室友一場,今晚我們還是一起吃個散夥飯吧。”
“行啊,我都可以。”
“白含呢?”方簡問,“還是說你要回家?”
郁白含轉頭,“恰飯吧!”
幾人收好東西推着行李出了宿舍,郁白含在路上給陸煥發了條消息。
【有耳】:我們宿舍要吃個散夥飯,我晚點回來。
隔了會兒陸煥回他。
【魚】:好。
【魚】:我晚上有個飯局,那就接不了你了。我讓華伍接你回去。
【有耳】:好吧,在家等你~[蘿蔔蹲]
他發完消息關上手機,跟室友一起朝校外步行街走去。
晚上吃飯的地方在步行街上的一家烤串店。
正是放假期間,吃飯的人不多。幾人坐下後拿了菜單一起點。
郁白含好久沒吃過烤串,這會兒看到什麽都想吃。他拿着筆潇灑地一勾,“這個,這個,這個這個這個……”
對面三人看得目瞪口呆。
方簡怔怔的,“你平時在家是沒吃飽嗎?”
“怎麽可能?”付書撞了他一下,又很懂地向郁白含求證,“平時在家都吃的海參鮑魚吧?”
郁白含:……
“沒有,只是陸煥吃得比較健康。”他暢快地感嘆,“我已經很久都沒吃過這麽放肆的東西。”
重油重鹽又重辣!
……放肆的東西。幾人默了一下。
片刻,劉晉辭點頭,“我懂,總裁多多少少都有點胃病,你們家得清淡飲食。”
郁白含:……
好你個學霸,平時也沒少看小說吧?
點的烤串很快端上來,話題終于翻篇。
他們邊吃邊聊,一邊撸串一邊炫快樂水。一頓烤串吃了接近兩個小時,吃到最後,郁白含直接在座位上攤起。
外面天色漸漸暗了。
付書說,“差不多了吧?”
“嗯,結賬吧,我待會兒打個車回去。”
劉晉辭,“我姐來接我,白含呢?”
“家裏來接我。”郁白含半個小時之前已經給華伍發了消息,他說完又問劉晉辭,“你還有姐姐?”
劉晉辭嘿嘿一笑,“親姐姐,對我特別好。”
郁白含,“慕了。”
他上面只有幾個作妖作不完的。
結完帳,付書和方簡先打車走了。
郁白含和劉晉辭在店裏等着人來接。等了沒多久,劉晉辭的姐姐也來了。
對方約摸二十七、八,看上去性格很好。見郁白含一個人等在門口還問了句,“小辭的同學呀,還在等家裏人來接嗎?要不我順帶送你回去。”
郁白含道了聲謝,“沒事,我家裏人很快就來了。”
“哦,好吧,那你注意安全。”
雙方打過招呼便道別。
郁白含在店門口等了會兒,華伍也開車到了,提過行李将他接上車。
“小少爺,夏令營怎麽樣啊?”
郁白含回憶了一下,“十分精彩。”
這十分裏面,他們陸學長就占了五分顏色。
華伍沒品出他語調中悠長的意味,将車門一關發動私家車,繼續樂呵呵地和人聊着。
一個多小時之後終于到家。
陸煥還沒回來。郁白含跟人發了條到家的消息,然後上樓放行李,洗澡換衣。
晚上的烤串吃得他口幹舌燥。
他洗完澡出來又去樓下喝了點涼水,吃了些水果。
等他上樓躺到床上時,就覺得肚子開始痛了。
最開始只是隐隐作痛,到後來越來越難受。郁白含抱了個枕頭卧在床上,哼哼唧唧地挺屍。
怎麽回事,該不會上是晚上的炸串不衛生?
還是說炫了太多冰鎮快樂水?
他在床上挺了不知多久,床頭的手機響起來,他拿起來一看,是陸煥打來的語音電話。
郁白含稍微支起來了一點,将電話接通,“陸煥?”
對面聽起來像是在包廂外的走廊裏,周圍比較安靜。隐隐能聽見服務生路過的聲音,以及包廂門打開後一瞬的喧鬧。
在一片模糊的背景音中,陸煥的聲音清晰傳來,“怎麽不回消息?”
郁白含,“你給我發消息了嗎?我沒看手機。”
陸煥突然問,“你怎麽了。”
?這麽敏銳。
“肚子疼。”郁白含又趴回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剛剛他還覺得能夠忍受,這會兒聽着陸煥的聲音,就不自覺呻喚起來。
“陸煥,我肚子疼……”
他聲音沒有多少力氣,聽上去軟綿綿的,很難受的樣子,像是在往人懷裏蹭。
對面陸煥的呼吸好像緊了一下,“晚上吃什麽了?”
郁白含坦白,“億點點烤串,億點點快樂水。”
“……”陸煥一口氣呼出來,語速緊促而簡短,“你先躺着,我讓鐘秉栖過來。”
郁白含就輕輕嗯了一聲。
…
挂了電話,他在床上癱了會兒。
沒多久馮叔便帶着鐘秉栖過來了。鐘秉栖進到卧室,低頭看向在床上擰成麻花的郁白含。
他無言片刻,輕輕感嘆,“自從知道陸先生的胃沒問題,我以為我不會有大晚上來給人看胃這種經歷。”
郁白含從枕頭背後朝他幽幽看去:……
鐘醫務人員,真幽默。
一行人很快轉移到樓上的檢查室,一通診斷過後,鐘秉栖陷入了沉思。
他面色相當沉重,看得馮叔一抖,“還有救嗎?”
郁白含刷地擡眼:馮叔,也很幽默。
鐘秉栖長長地嘆了口氣,然後在馮叔抖得越發利索的頻率中無語地開口,“沒什麽問題,就是吃頂了。”
——吃頂了。
馮叔:……
郁白含:……
鐘秉栖甚至連藥都沒開,“吃點健胃消食的藥,沒有就去剝點山楂片。”
郁白含海獺摸肚,“喔。”
他一點點挪到了樓下。
在樓梯口與鐘秉栖分別前,對方轉頭語重心長,“節制。”
“……”
确定了不是什麽腸胃炎食物中毒疑難雜症。
郁白含又放下心癱回了床上。
馮叔送走鐘秉栖,從樓下拿了些山楂上來給人堆到跟前,“吃吧,白含少爺。”他說着一頓,“但也不要吃太多。”
郁白含羞愧地坐起來,邊吃邊問,“馮叔,你說像山楂這種助消化的,是會越吃越飽,還是越吃越餓?”
“……”
馮叔遍覽人世的老臉上出現了一絲茫然:?
片刻,他載着一身凝重與肅然轉頭離開。
·
卧室裏只剩下郁白含一個人。
他盤腿坐在床上,一邊看手機一邊順手拿了腿邊的山楂咔嚓咔嚓。
山楂的味道酸酸甜甜,不知不覺中,他周圍就堆了一堆糖紙皮。
郁白含正看着手機往嘴裏炫進一塊山楂糕,門外走廊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沉穩中透着急促,幾步便近了門口。
緊接着,他的房門被“砰”地一下推開——
“司白含!”
郁白含擡頭,就看陸煥握着門把手,站在門口朝他看來。
漆黑的眼底有未平的潮汐,額發淩亂地搭下,胸口微微起伏着,身上還帶着從飯局上匆匆離開時未散的酒氣。
“……”?
郁白含叼着半塊山楂,一動不動。
哦,哦豁。
…
屋內的場景落入陸煥眼底。
只見剛才在電話裏哼哼唧唧的人,這會兒正盤腿坐在床上,周圍散落一堆山楂糖紙皮。烏黑的眼圓溜溜地看向他,腮幫子吃得鼓起。
兩人視線相對,屋裏一時有些安靜。
陸煥起伏的胸口平靜下來,只剩眼底目光幽深。
半晌,郁白含瞅着他,心虛地動了動嘴。
咔嚓,咔嚓咔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