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和周圍顯得格格不入◎
李蓁蓁簡直不能再熟悉了。
她剛來海城, 蓮花灣對她來說是格外陌生的地方。
其他人不會對她有這麽大的好奇心,最多是看見她穿的某些衣服多看兩眼。
更何況她現在穿的中規中矩,也不是什麽鮮豔的顏色, 怎麽都不像是在注意她。
周圍好奇的視線越來越多, 甚至是多的有些過分。
李蓁蓁挪動身體,不着痕跡遮擋了視線。
她不讨厭八卦,甚至是她自己也很喜歡吃瓜。
和張建業在一起能說上兩天兩夜的瓜,全部保熟的那種。
但是他們不會影響到任何人的生活。
現在菜市場周遭的視線有些放肆了。
一旁的主人公周大媽倒是無懼任何視線,泰然自若拉着李蓁蓁選菜,面上雲淡風輕,像是習慣了這樣的場合。
不是心理素質強大不在意, 而是習慣了。
李蓁蓁挑選菜的手都有些停頓,無法想象周大媽到底是經歷過什麽。
她亦步亦趨跟在周大媽身後, 為她擋住八卦的視線。
縱然效果微乎其微, 她也還是要做。
謝言之他們來租房的事情,發生過什麽她也全部都聽張建業說了。
好幾家房子的主人見到謝言之時,表面什麽也沒有說, 等到再去問準備定下來,房東開始坐地起價, 說他們長得兇神惡煞, 看起來兇, 收的房租也要高。
李蓁蓁握住包帶的指尖顫了顫, 一路問下來, 只有周大媽這裏沒有漲價,并且最後還送了他們幾串水晶葡萄。
她不相信像這樣的人會是壞人。
“丫頭, 我就知道你和別人不一樣。” 拎着滿滿當當的菜走出菜市場, 周大媽突然說了句。
李蓁蓁垂下眼眸, 她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肯定是之前很多人都會離開,她沒有離開。
路上行人漸少,周大媽單手掩了掩菜籃子上的布,将裏邊的菜遮擋的嚴嚴實實。
她話語中透露着愉悅:“蓁蓁,我沒想到租房子還能遇到你,正好以後還能有人陪我一起。”
李蓁蓁沒有探聽周大媽的過往,只說以後兩個人可以一起買菜,相互作伴。
周大媽自己将全部的事情說了出來。
她也第一次進到了隔壁周大媽家裏,看到了瑩瑩晶透的葡萄架,牆邊還有不少的花花草草。
院子內部整體的色彩飽和度極高,看起來就很舒适,很有夏天的風味。
周圍的鄰居說壞不壞,說好卻又對周大媽一家并不是很好。
周大媽每次出門就像是珍稀動物出街,他們的眼睛會自動轉換成為定位攝像頭。
看她身上有哪些變化。
現在的大環境相對于之前已經很寬松,講究一個百花齊放。
周大媽是走在最前沿的一個人,和周圍的其他人自然也就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和張建業的時尚前沿還不太一樣,譬如張建業喜歡的都是大多數流行的東西,衣服穿在身上雖然标新立異卻也能理解。
周大媽完全是相反的方向,她喜歡顏色鮮豔的衣服和物品。
如果還是年輕的小姑娘,大紅裙子穿在身上走出去不奇怪,換成上了年紀的周大媽,議論和好奇接連不斷。
李蓁蓁的視線落在牆角盛開的無名小花之上,她扪心自問,自己肯定是不敢這樣的。
她穿的衣服做的事情全部都在框架裏,不敢超出現在的時代半毫半厘。
周大媽不同,她打破了年齡觀念。
李蓁蓁收回視線,擡眼看向對面的周大媽,只覺得太陽晃眼,一時只能看個大概輪廓。
“大媽,不,周姨,這樣你的壓力會不會很大。” 李蓁蓁身體前傾,握住周大媽放在桌面上的手。
這條路很難走,孤獨且漫長。
路上荊棘遍布,一個不慎就會被刺得遍體鱗傷。
很難很難。
八五年,再怎麽放開也不會有後世那般包容,即使是後世,李蓁蓁也不敢說一句肯定能理解包容。
在普遍的印象中,五六十歲就應該穿的像那個年紀,不能夠再像是二十來歲的小姑娘,想穿什麽穿什麽。
周大媽身上的衣服,穿的用的稍微有些顏色鮮豔,就會引來非議。
其他人議論也都是在議論這些。
周大媽輕輕搖了搖頭,笑着說:“壓力肯定是有的,不過因為那些拒絕的聲音我就要改變嗎?”
答案當然是不。
她早已不再年輕,在最好的年華遇到了動亂的年代,她不是年輕的小姑娘了。
六十來歲的人,已經不能再穿的那麽成熟了,當然是要穿些靓麗的顏色。
現在還不穿等到什麽時候,等到自己走不動了,在病床前穿嗎?
周大媽不會那麽委屈自己。
生活是自己的,她喜歡日子五顏六色的過,不喜歡那些條條框框。
誰規定老花汗衫就應該上了年紀的人穿,又是哪條規定說她穿上粉色犯法。
都沒有!
已經八五年了,街道兩旁出現了很多個體戶,那她怎麽就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過日子。
畏首畏尾那麽些年,再不珍惜時間她就真的老了。
更何況,平心而論,她裝修的院子不漂亮嗎?
院子裏有個葡萄架,栽了些花就被議論上了十天半個月。
自己家院子,又沒栽他們家裏,澆個花也要說。
那些話她都不過耳朵,根本不配進入她的耳朵讓她聽見。
真要聽外人的話,按照他們口中的意願來。
院子裏就一定要灰撲撲的,不栽花不要葡萄架,光禿禿一片的。
那樣周圍就不會議論了嗎?
答案還是否定的。
周大媽也不會那樣做。
她要按照自己的心意過完剩下的日子。
“蓁蓁,我以為你也會和其他人一樣遠離我,可是你沒有。” 周大媽回想起前兩天初次見李蓁蓁。
她沒有任何厭惡,帶着極致的真誠。
原先兒媳婦邀請學校裏的其他老師來家裏做客的時候,她衣服什麽的都找的中規中矩,不出挑的那種。
就是沒注意頭發上的皮筋。
她用的皮筋是兒媳婦喜歡的天藍色,兩個人一人一只。
就這個皮筋,讓那位老師回去以後,私底下和兒媳婦議論了她很久。
後來兒媳婦就逐漸和那位老師疏遠了。
當時她心裏不得勁,倒不是被議論的,背後議論她的人多了,一個兩個的她都不在乎。
只是不想要兒媳婦為了她和同事鬧僵。
還不斷寬慰她,思想不同的人根本無法當朋友,未來總會有各種各樣的矛盾,與其以後争吵,不如就此了斷。
來租房子的時候,謝言之三人注意力都在房子身上,也不會有人覺得不合适。
男人的心思也都不會多注意她這個老年人的衣服。
可是李蓁蓁不一樣,都跟着她去了菜市場逛一圈還為她遮擋那些視線。
很不一樣。
周大爺默默洗了盤葡萄放在桌子上,然後自己回到屋裏,不打擾這對忘年交。
他覺得出租房子這步路走對了。
隔壁是他們兒子住的地方,他們住在隔壁,既能相互照應又能避免不少摩擦。
兩個人辭職離開海城以後,房子就空下來了,一直空在那裏。
時不時他過去打掃一下,院子裏的花花草草也都搬來他們院子好照看。
房子一直空着,蓮花灣附近很多出租房子的,他們剛開始堅持打掃房子是等着孩子回來。
結果這一出去就是半年半年的不見人,回來住個兩三天就要趕快離開,那邊的事業剛起步,正忙碌,在家裏待不久時間。
房子空置那麽久,最後他們倆商量決定出租房子,房租都攢下來給孩子留着,創業階段需要資金,能多攢一些是一些。
出租房子是面臨很多問題的,剛開始周大爺不是很贊成這個想法。
選擇租房就要面對各種各樣的租客,他還是多少有些耳聞其他租房子的客人,大部分都是來打工的,早出晚歸,甚至是大半夜拍門讓房東出去開門的都有。
很鬧騰。
當然他們的房子直接就是獨門獨院,不會出現那樣的情況。
周大爺只是在擔心會有租客毀壞房子,院子都是自家老伴一點一滴建立起來的,牆壁或者其他地方有些損害,他都會很心疼。
萬一再來些脾氣不好的,像個妖魔鬼怪,住在隔壁簡直就是折磨。
尤其是街坊鄰居還總是議論他們,周大爺不想要自己的老伴受到任何傷害。
生活怎樣過都是他們夫妻兩個的事情,用不着外人置寰。
他當丈夫的都不介意,真不知道外人在介意什麽。
房子租給四個年輕人的時候,他還好一陣擔心,生怕房子有損壞。
周大媽和李蓁蓁接觸,他就更擔心了。
現在一看,兩個人互相交心,和諧相處。
他顫抖的心總算是安寧下來。
對于開朗的年輕人,他願意摘下院子裏的葡萄。
自從兒媳兒媳婦離開,自家老伴很久沒有像今天這樣開心,也很久沒有人來他家做客。
周大爺回到廚房,準備做午飯邀請李蓁蓁一同吃飯。
院子裏的李蓁蓁和周大媽越聊越上頭。
不是周大爺出來阻攔,兩個人午飯都不想吃。
還約好了下次一起去逛街挑選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