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怎麽不直接搶他們的錢◎
下午三個人又去了附近的其他地方看房子, 路上謝言之看到了兩三個在建的大型工程,也都問了那些拆下來的七零八碎怎麽處理,基本上的選擇都是賣給收廢品, 還沒有說是有專門的回收二手出現。
這裏不比自己從小生長的水稻縣, 他将自己打聽來的事情全部記在本子上,回過頭繼續做總結,謹防遺忘。
将所有合适的房子信息擺出來,謝言之三人對比上門進一步詢問。
經過層層篩選,留下來的房子都是單獨的小院,有獨立的隐私空間。
“哥,你說那都是些什麽人, 說了還有我嫂子,怎麽看到咱就要加錢。” 張建業眼神忿忿不平, 低頭一腳踢向地上的石子解氣。
那些房東實在是太過分了, 剛開始說的是一個價錢,租給他們說有三個大男人,長相都很兇, 扯什麽不安全,要加房租。
最先見到謝言之的時候也沒有說要加房租, 一聽他們真的要租下來就開始加房租談條件。
張建業越想越生氣, 謝言之的目光帶着不悅, 唇角下壓。
他也沒想到會臨時加房租, 剛開始三個人問的時候一個月三十塊, 已經是個高價,現在又要加二十塊, 都快增加了一倍。
比廠裏工人一個月賺到的工資還要多。
怎麽不去幹脆去搶, 還租給他們房子做什麽。
謝言之從斜挎包裏拿出小毛巾, 遞過去讓張建業擦擦汗。
小毛巾是方形的小手帕,李蓁蓁做衣服的時候用剩下的布料縫的。
他面無表情擡頭看了眼太陽,眼前出現許多彩色黑洞光圈,留下的時間不多了,他們必須要趕在晚上火車停發之前回去。
“走,這不是還有最後一家,不信還是要加價。” 謝言之拍拍江誠的肩膀,視線落在最後一張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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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出租的房子一個月的定價和其他都差不多,三十塊錢,房東是一對老夫妻。
謝言之扯了扯嘴角,讓自己盡可能的表現溫和一些。
他刻意展示出來的表情反倒是更顯兇相。
樹葉間洩漏的光影折射在謝言之的身上,額頭的汗珠星星點點,側臉的線條流暢,棱角分明。
張建業深呼吸調整心情,轉身笑眯眯着一張臉,敲開了最後一戶房主家的大門。
不多時,門打開,鬓角斑白的老夫妻一同出現在門口。
“大爺大媽,又是我們,還記不記得我們上去來過。” 張建業聲音輕柔溫和,帶着端方,沒有往日裏的不羁放浪。
身後的江誠也努力正視兩位老人的眉心,學着謝言之牽扯唇角的樣子,露出笑臉。
某些方面謝言之和江誠很相似,面對一面之緣的陌生人,他們笑不出來。
“知道,确定租房了?” 老太太讓開身側大門,“确定了咱們就進來談吧。”
謝言之想要拒絕,面前的大媽已經朝前走了,只剩下不茍言笑的大爺留下原地。
三個人只好跟着往前走,大爺走在最後邊,大門敞開,一眼就能望見裏邊的情形。
謝言之收回來視線,大爺大媽不是沒有警惕心,這是對他們的善意。
想到這裏,他臉上的笑容自然了許多。
溝通交流的活留給了張建業,江誠社恐不善言辭,謝言之說話顯兇,只剩下整天笑眯眯的張建業合适了。
“大媽,我們一共四個人,還有個我嫂子今天沒來,暫時租下兩個月,房租您看看。” 張建業留下了話頭,讓對面的大媽接着講話。
他們坐在院子裏的石桌上,院子裏還有葡萄架,大爺從屋裏出來,手上多了個小托盤,上邊擺着精致的小茶杯。
謝言之頭一次見到這麽精致的小玩意兒,他直覺這才是李蓁蓁應該用的杯子,而不是那些老舊的大搪瓷缸。
他也會努力讓李蓁蓁用上這麽好看的杯子。
老太太拿起杯子給他們倒茶,期間謝言之伸手要接替老太太倒茶的手,讓年長者給他們小年輕倒水不禮貌,他坐不住。
不過被老太太拒絕了。
倒完茶水後,老太太才回答張建業的問題:“四個人沒問題,隔壁院子租給你們,一個月三十塊錢,要保證不能損壞屋子裏的東西,保持衛生幹淨。”
張建業差點兒被水噎住,放下杯子咳了兩聲,難以置信:“大媽,您不怕我們啊,也不再加價?”
老太太氣笑了,對身邊的老頭子說:“你看看這都什麽人啊,盼望着咱們加錢。”
謝言之也跟着笑了,對面的大爺大媽表現的一直很溫和,沒有任何的不喜歡。
他雙手握住小巧精致的茶杯,身體向前,解釋道:“大媽,來之前我們也都問了好幾家房子,頭回問的時候一個月都是三十塊,确定租下來就朝我們加價,升到了一個月五十塊。看着我們幾個人有些兇,租住不安全,就加了二十塊。”
加個一塊兩塊他也就認了,一下子開口就是二十塊,他們的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
就是住在招待所也沒有這麽貴的,簡直離譜!
老太太姓周,人都叫她周大媽,她向來是不信那些的。
暖風吹過,裹挾着葡萄的清爽,吹起了她鬓角的發絲。
周大媽将吹亂的發絲挽在耳後,嘲諷一笑:“什麽兇不兇的,想加錢你長的高一點都能夠成為理由。”
她的目光輕柔淺淡,不帶惡意看向謝言之:“雙眸清澈,炯炯有神,怎麽會是兇。”
“你們是來打工還是下海的。” 周大媽問道。
下海是個時髦詞彙,去年開始了下海經商的熱潮。
從去年開始,不少人都來海城經商,像謝言之這樣的,她見的多了。
能說得出下海這個詞的老太太,再加上周圍的用具,張建業直覺這是和他一樣的時髦人,他的話也不知不覺多了起來。
兩個人的共同話題肯定很多。
不過他也沒說什麽不該說的,說話的同時也在套取周大媽關于海城的信息。
屬于雙方博弈,不相上下。
确定下後,周大媽越和張建業聊越開心,聽着小地方的熱鬧八卦根本停不下來,甚至臨別之前,周大媽還讓老伴去剪了幾串葡萄送給幾人。
真摯的熱情擋都擋不住。
周大媽和老伴送三個人離開,也不需要有合同,都是口頭定下直接交錢。
雙方約定好明天入住,為期兩個月。
“那葡萄你都沒舍得讓我吃,這就送出去了。” 周大爺關上門,抱怨了兩句,手上查好的錢交給了周大媽。
周大媽直接将錢揣在兜裏,翻了個白眼:“吃什麽吃,你說的時候葡萄青皮兒,酸不拉唧的浪費,這不是昨天我瞧着剛成熟。”
回到屋裏放好錢,周大爺在水池邊清洗杯子,周大媽又摘下來幾串葡萄,放在盤子中,挨個剪開拿去水池邊交給周大爺清洗。
她坐回椅子上,電風扇打圈轉動,風吹動她的發絲,被汗珠沾染的頭發逐漸散開,她緩緩開口:“你說咱兒子也不知道在外邊咋樣了,和媳婦兒好好的工作不做了,選擇下海。”
周大媽的眼睛裏浮現一層朦胧水霧,她拿起桌上的紙巾擦了擦,自言自語:“年齡大了,就是容易感慨。”
看見找上門的謝言之三人,她就想起了自己兒子。
兩個人都是學校的老師,趕上了去年的下海熱潮,跟着辭去學校的穩定工作,一個人也就算了,兩個人一起。
旁人都來海城,他們夫妻倆偏偏要出去。
至于謝言之的長相,眼角的那道疤痕根本就沒什麽,她兒子長的還五大三粗的,不照樣當語文老師,上課很溫柔,完全沒有外表的粗犷豪放。
人不可貌相,更何況三個人眼神清澈幹淨,真要是什麽惡人,眼裏泛的都是奸邪。
她對來海城找活兒的幾個人投之友好善意,是見到幾個人想起了自己的孩子。
兒子兒媳婦去外邊的城市,同樣需要先租房再拿本金出來。
誰都不容易。
周大媽只盼望,自己的兒子兒媳在異鄉也能遇到炎炎夏季一記清涼的風,撫平他們陌生忐忑的心。
對于周大媽家裏的情況,謝言之也都了解的差不多。
周大媽的熱情與善意他們都記在心裏,兩家将來就在隔壁,他回來一定會多去那裏幫幫忙,打掃打掃衛生跑跑腿這些還是做得來的。
火車上昏暗的光映在謝言之的側臉上,夜晚的火車比白日裏多了幾分安靜。
至少沒有那些雞鴨亂糟糟難聞的氣味。
他手指不斷摩挲斜挎包裏的小毛巾,思索晚上坐火車來的可能性。
最後還是被他否決,趕夜路沒有多少燈光,而且他們搬家動靜大,去了少不得要收拾屋子,不忙活到後半夜,是騰不出來睡覺地方的。
從火車站出來,經過無人的地方,張建業對着謝言之和江誠叽叽喳喳,靠近街道房屋,自動收聲。
還不算太晚,謝言之看着時間剛過九點,試探性敲了兩下門。
漆黑的屋子瞬間亮起暖黃色的燈光,院子裏響起窸窸窣窣開門的聲音。
李蓁蓁躺在床上,杏眸盯着黑漆漆的夜,很不适應。
熬到了九點,終于聽到了門外的動靜。
是她和謝言之約定好的,不長不短不多不少,只敲門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