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五月的天已然熱起來，偶然一陣風吹過，或許還會帶來一絲涼意，但陽光曬在身上，已經開始讓人覺得燥熱。
這幾年A市的春天都短暫得可憐，明明二三月份還是嚴寒刺骨，太陽出來曬了沒個幾天，氣溫就能直接升上了28度。辦公室的暖氣似乎才剛關了沒幾天，又不得不再開起了空調。
沈星應該是公司裏最早開起來空調的人了，她不喜歡吹風扇，不喜歡風吹得她的碎發掃在臉上和脖子上，刺撓，擾得人心煩。
好在她在公司的成績不錯，26歲的她作為星願傳媒最年輕的經紀人，總監和前輩們都很看重她，對于一些小事也從不幹涉她。
沈星站在寫字樓的落地窗邊，她身着一件女士襯衫，襯衫的下擺紮進黑色的短裙裏。肩上披着一件夏季款的西裝外套，這件外套穿在身上薄得像紗，但遠觀其實看不出和一般的西裝外套有什麽區別。
她雙手抱胸默默看着窗外，高高矮矮的樓房，和寬闊的十字路口，車流随着路口紅綠燈的變化停停走走。
常去的餐廳和食堂都在馬路對面，但看外面這毒辣的太陽，僅僅隔着一條馬路的距離似乎又遠了不少。
早知道應該點外賣的。沈星心想。
雖然不愛吃外賣，但是一到中午，是真的懶得出門。
沈星擡手看看了手表，白皙的手腕上戴着一只方形的女士手表，銀色的表帶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着光。
十二點一刻了。
那個女人又遲到，果然是不能相信。
沈星扶了扶腦門，又順手揉了揉太陽穴，輕輕嘆了一口氣。果然還是應該點外賣的。
算了，不等了。
沈星餓了，她一上午忙個沒停，早上買的拌粉早都放涼了結了坨，一直餓到現在，她想去吃飯了。
背上包走出了辦公室，往電梯的方向走之前，她回頭往走廊深處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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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好了十二點來找她，一起去對面的商場裏打卡一家新店，Rosie這個點還沒來的話，大概是臨時有事要忙吧？
沈星已經見怪不怪了，做他們這行，基本上就是藝人的全職保姆，藝人帶得好，一天随時可能有四面八方的通告找來，她們做經紀人的，就得24小時在線。
有事忙是好事，說明有活兒接。
可是，也就是今天，沈星也說不上來，是不是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也許是走廊上空氣的流動和往常有些不同，也許是走廊那頭有傳出一些細微的聲響，讓沈星感覺Rosie辦公室的門似乎并沒有關嚴；又或許，誰知道呢，也許沈星就是剛好也對那家新開張的日料店挺感興趣。
總而言之，她決定去Rosie那兒看看去。
沈星踩着一雙黑色的高跟鞋，纖細的鞋帶繞在她的腳踝，襯得她的雙腿愈加白皙纖長。
Rosie辦公室的門确實是虛掩着的，隔着門能聽到Rosie的聲音。
“解約？現在？”Rosie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着急，沒有了往日的沉穩。
原本已經轉身準備安靜離開的沈星，猶豫了一下還是停下了腳步。
Rosie的聲音再次從門內傳來，“公司已經在計劃和安排你們出道的事情了，這個時候提出解約是不是有些過分？抛開你們要賠償的違約金不談，這個時候從另外的公司出道，行業裏的人怎麽看你們？你們自己有想清楚這些嗎？”
Rosie的話，門外的沈星只聽得清一個大概，但這些信息已足夠她猜個八九不離十了。
沈星垂下目光，臉上的表情又冷了幾分，渾身散發出一陣生人勿進的氣場。
她默默嘆了一口氣，伸手将長發攏到耳後，回頭推開了Rosie辦公室的門。
門內，長沙發上坐着的兩個人正是公司計劃主推的新人，餘炀，程霏。
他們看到沈星進來似乎有些意外。眼神對上的那一瞬間，程霏明顯有些躲閃，但還是堅定地看了沈星一眼，最終垂下目光，回到了自己緊扣的雙手上。
餘炀的态度明顯要更強硬一些，看到沈星進門，他只是一挑眉，深酒紅色的短發第一次讓沈星覺得有些紮眼，兩個人就這樣直直地對視了一陣。
Rosie貌似也沒想到沈星會過來，她坐在側對着門口的單人沙發上，回過頭才看到是沈星來了。
深紅色的大波浪卷發依然散發着令人羨慕的光澤，但她的臉上卻不像平時那樣神采奕奕了，她的眼神有些渙散，看起來有些疲憊。
“這是怎麽了？”沈星走進房間，帶上了門，并沒有坐下。
餘炀沖沈星點了點頭，“沈星姐也來了啊，正好在跟Rosie姐溝通，我和程霏打算和星願傳媒解約了。”
沈星也微微點頭，“是出于什麽原因呢？”
餘炀看了一眼Rosie，“天富傳媒的顧總很看好我和程霏的潛力，說已經為我們談好了很多資源和通告，希望簽下我們。”
Rosie的狀态似乎不是很好，從沈星進來到現在，只是默默坐着，一言未發。
31歲的她平日裏都是大大咧咧，風風火火的，今天她的背影卻顯得分外單薄。
餘炀和程霏一直是Rosie在培養，兩個人都非常有潛力，外形和氣質都十分出挑，完全有希望成為新生代的小天王。
Rosie這兩三年來，在他倆身上也花了不少心血，原本也正計劃在七月将兩人包裝成雙人組合出道。
可誰又能想到，這兩人竟然會在這個時候提出解約？
“星願傳媒也同樣看好你們的，我記得Rosie是計劃讓你們在七月份出道吧，很多工作都已經在進行中了。”
“嗯，我們理解，不過，我們還是覺得天富傳媒的工作風格更适合我們一些。”餘炀不再繞彎子，也不想再找其他理由。
沈星也懶得跟他客氣，“你說那種花錢砸流量，打造網紅的工作風格嗎？”
“哈哈哈哈哈！”
這時，Rosie辦公桌後那個朝向窗外的辦公椅突然轉了過來，把沈星和Rosie都吓了一跳。
天富傳媒的總監顧華已經坐在那裏不知道聽了多久，竟沒有人注意到他。
Rosie的這把椅子又大又柔軟，能把任何一個成年人舒舒服服地包裹在裏邊。何況顧華那不到175的個子。
顧華穿着一身豔麗的紫色西裝，昂着腦袋翹着腳，洋洋得意，“為什麽你們星願的人就是不肯承認一個最顯而易見的事實呢？我們天富傳媒，就是比你們有錢啊！我們可以給旗下藝人更多的資源和更好的待遇，選擇和我們合作實在是再聰明不過的選擇了！”
回過神來的Rosie氣得火冒三丈，她站起身來，“誰允許你坐在那裏的？！你現在就給我起來！”
沈星也厭惡地皺緊了眉，“您的出場方式還真是浮誇啊顧總，還有這身基佬紫的西裝，真是符合您一貫的令人作嘔的風格。”
“哈哈哈哈哈！”顧華聽完這番話笑得更起勁了，甚至還咳嗽起來，讓人很難不懷疑其中的表演成分，“別急着人身攻擊我嘛，小烏鴉。至少我和天富傳媒的其他人，一直以來還是很欣賞你的。”
顧華站起身子，向沈星她們走來，他翹着幾根手指，做作地從西裝的口袋裏取出了一張名片，嬉皮笑臉地遞到了沈星面前。
“如果哪天考慮跳槽了，歡迎加入天富，小烏鴉。星願的造星方式，已經不适合現在這個快節奏的時代了，被市場淘汰，被天富淘汰，都是注定的結果，也為自己多做些打算吧！”
Rosie狠狠瞪着顧華，氣得說不出話。
沈星冷笑，接過顧華的名片，下一秒便撕成了四塊碎片，撒在了空中，最後落在了她和Rosie的腳邊。
“誰淘汰誰，那還不是走着瞧的事嗎？徒有些小聰明，卻沒有真功夫，天天想着抄作業走捷徑的人，可能走得快卻一定走不遠。”
“哈哈哈哈哈！我就喜歡你這樣的人！”顧華笑彎了腰，伸手想拍拍沈星的肩膀。
沈星厭惡地側身躲閃開，重重地拍開了顧華的手。
顧華裝模作樣地擦了擦眼角，“既然這樣，今天的話題也聊得差不多了！餘炀，程霏，我們回天富吧！關于他們需要賠償的違約金，就由天富的江律師來跟你們處理吧！”
餘炀和程霏聽聞也站起來，準備跟着顧華離開。
程霏看了眼Rosie，可此時Rosie已經別過頭去望向了窗外，不再看這兩個人。
程霏的腳步只有些許的停頓，最終還是什麽話都沒說，跟在顧華和餘炀的身後離開了。
聽到身後傳來門關上的聲音，Rosie才拖着身子，靠進了她那個巨大松軟的辦公椅裏，默默地看着天花板。
餘炀，程霏。
她花了将近三年的時間培養這兩個人，到頭來卻為他人做了嫁衣。難道真的像顧華所說，星願傳統的造星方式，已經不再适用了？
這個念頭在Rosie的腦海裏只是一閃而過，Rosie就馬上狠狠搖了搖頭，想把這個念頭從腦袋裏甩出去。
沈星看着Rosie難得頹廢的樣子，有些心疼，畢竟這個女人平日裏都一副精力旺盛到用不完的樣子。
她走到了Rosie的辦公桌邊，雙手一撐，坐在了Rosie的辦公桌上，微微側身看着癱倒的Rosie，“你還好嗎？”
Rosie看着沈星忍不住苦笑，“抱歉哦，日料沒約成，還讓你看了笑話。”沉默片刻又說，“不過……還真是羨慕你啊，明明年紀也不大，卻總是那麽理性又淡定。”
沈星将嘴角彎起一個很小的弧度，嘗試安慰Rosie，“別灰心，等明天徐總監回來了，我們開個會吧，總會有辦法的。”
Rosie盯着沈星看了一會，也勉強地笑了笑，“說得沒錯，越是這樣，越是要讓那群家夥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