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7
豆腐就算了,季眠又拿起一顆“櫻桃”,細嚼慢咽。
林沫然雙臂在腦袋後面交叉,饒有興致地靠在椅背上。
季眠被看得不自在,問他:“舍不得了?”
“有點,”林沫然說,“真的廢了好大的勁,你看我手都被染紅了。”
手掌攤開,一些掌紋的縫隙裏藏了幾抹暗紅,原本的牛奶皮膚被染上了淡粉色的光暈。
季眠眼神在上面停駐兩秒:“你不會戴手套做嗎?”
“戴手套做出來的就不好吃了,隔了一層,感覺不對,味道就不對。”林沫然問,“所以好吃嗎?”
“還行。”季眠說。
林沫然放心了,季眠的難吃就是還行的意思,還行就是不錯的意思,要是什麽時候能從他嘴裏聽到好吃,那就是喜歡到一定程度了。
林沫然一共做了六顆櫻桃,他喂季眠吃了一顆,季眠自己吃了兩顆,還剩三顆。
林沫然盯着其中一顆鮮紅欲滴的櫻桃蠢蠢欲動,他想自己是廚師,吃一顆不過分吧。
季眠看穿他的心思:“想吃?”
以為得到了批準,林沫然手伸過去,卻被另一只手緊緊扼住了手腕。
他吃痛:“釣魚執法啊,我做的我不能吃?”
“做給我的就是我的,”季眠的手沒松,與林沫然眼神對峙,“護食。”
林沫然非要,用另一只手去搶,然而剛碰到櫻桃梗,季眠的力量就撤了,不緊不慢地拿出了手機。
跟扯橡皮筋對方忽然松手一樣,林沫然手指僵在空氣裏,一時進退兩難。
“你吃,”季眠說,“我這就約伊麗莎,問她要一張模特秀的vip票。”
林沫然刷新對季眠的認知,把櫻桃放回原位,氣很大地坐了回去:“都給你,不吃了行了吧?”
輪到季眠愣住了。
林沫然突然有點玩不起的樣子讓他凝神,吃就是了,他又不會去掰他的嘴。
相親的事也解釋過,難不成……真的誤打誤撞,他跟林沫然的心上人相了個親?
“這就乖了,”季眠收起手機,“看在鵝肝的面子上,我也一定會說話算話,你約她吧。”
林沫然只好裝模作樣地拿起手機:“那我問她要兩張票,可以考慮給你一張。”
季眠信以為真:“看完秀打算帶她去幹什麽?”
“沒想好呢,”林沫然一邊給伊莉莎發信息一邊随口說,“可能也做個鵝肝當宵夜吧。”
季眠又拿起一顆櫻桃:“你是認真的嗎?連超模不吃宵夜都不知道,還想追人?”
“就不勞您操心了,”林沫然站起來,“你吃吧,我回去了。”
季眠又一次對林沫然反常的行為和狀态感到不解,相親之後這家夥總是一言不合就氣不順的樣子,可他們之間的聊天與往常也沒什麽不同。
除了真的在追或準備追伊麗莎,他想不出別的解釋。
季眠也願意成人之美,畢竟他對伊麗莎沒意思。
以旁觀者的角度,一A一O也算般配,這麽一想,覺得自己對林沫然确實有些欺負人了,于是擡腳擋住了去路:“胃裏裝不下了,剩下一顆給你吧。”
林沫然再一次坐下:“算你有點良心。”
季眠倒了紅酒,想再留人呆一會,對于林沫然看上伊麗莎這件事,他還真有點好奇。
不是跟他一樣三個月都呆在劇組嗎,期間兩人一起去給某時尚雜志拍了兩組封面,除此都沒有參加其他活動,說是形影不離也不為過,他并未察覺到任何端倪。
還沒開始聊,一則視頻通話打了過來。
是阚飛白的,微信上連環炮了一通,見兩人同時不理他,以為求婚視頻泡湯了,跟季眠說起話來就慫了許多:“哥,我發的信息你到底看到沒?你不是明天就離開劇組了嗎?今天晚上千萬記得跟然然一起拍個視頻,急用……”
由于季眠和林沫然一直被捆綁出演各種影視劇和出席各種活動,低頭不見擡頭見,又喜歡越過阚飛白私聊,很多時候都是阚飛白一個人在群裏自說自話。
平時忽略他就算了,求婚這麽大的事,要不是礙于明星身份,季眠覺得自己跟林沫然都應該到場助攻的。
所以煩歸煩,給好兄弟錄個求婚視頻這麽簡單的事是絕對不會推辭的,季眠開了揚聲器,說:“你現在就錄吧。”
“什麽意思?又在一塊呢是吧!”阚飛白出離憤怒,“我說怎麽一個兩個都拿我當空氣!你倆瞅瞅這都幾點了,大半夜的不睡覺幹嘛呢。”
季眠把攝像頭從前置調成後置。
“吃宵夜啊~”婉轉輕盈的四個字透過屏幕飄出來。
聲音和臉都是林沫然的。
“……”
阚飛白發出最後通牒:“我不管了,你倆就是在一塊睡覺我都沒意見,但是視頻得錄,知道嗎?十二點前給我發過來!”
季眠決定先把這事搞定,換了身衣服,找了合适的背景,一邊設置相機一邊叫林沫然過來。
林沫然走過來,看一眼身後拉得嚴嚴實實的深棕色窗簾:“就在這兒錄?”
季眠:“不然你想在哪兒?”
雖然把窗簾當做背景比較不容易暴露信息,很多人在酒店錄東西都會這麽選擇。
但一向心細的季先生似乎忘了,他們現在是兩個人。
林沫然也不多做提醒,美滋滋地跟季眠錄制。
季眠給相機設置了自動拍攝,放好。
沒事先對詞,兩人即興發揮了一段。
季眠笑容得體,張馳有度:“莫青青女士你好。”
林沫然則嘴巴咧到了鏡頭外:“莫青青女士,你好。”
季眠側過頭去:“你幹嘛學我?”
“我學你了嗎?”林沫然狡辯,“我中間有個停頓。”
于是重來。
季眠:“莫青青女士你好。”
林沫然:“親愛的,莫青青小姐。”
季眠再一次挑刺:“你叫她什麽?出不了戲還是搞破壞上瘾?”
林沫然:“那你自己錄?”
于是再重來。
季眠:“飛飛雖然有時會哭鼻子,但是一個非常不錯的男人,很會照顧人,很……”
林沫然插嘴:“很愛你。”
季眠:“這小子從十幾歲就開始喜歡你,每天跟我們念叨你,卻只敢把心思藏在心裏不敢對你說,但是今天,聽說他要做一件非常勇敢的事。”
說着季眠憶起了往昔時光,情緒一上來都有點被阚飛白的用情至深感動了,然而話沒說完,林沫然就再一次插嘴:“嫁給他吧。”
“……”
不想再重錄了,季眠淡定地收尾:“提前祝你們新婚愉快。”
林沫然:“幸福美滿。”
季眠:“甜甜蜜蜜。”
林沫然:“永結同心。”
說最後一個“心”字的時候,林沫然往季眠那邊靠了靠,一只胳膊擡起來繞過頭頂。
季眠的第一反應是閃躲,意識到林沫然是想跟他比心,就勉為其難地配合了。
指尖輕觸。
圓滿收尾。
終于錄完,林沫然坐在椅子上看回放:“沒想到咱倆還挺有默契的。”
季眠:“……”
跟我玩三句半,您倒是輕巧。
看過視頻,林沫然接着往下翻,翻到了自己的醜照。
真是醜的各有特色,删都不知道從何删起。
氣得想把相機摔了。
但這相機是季眠的寶貝,加上鏡頭得有小一百多萬,所以林沫然忍住了。
但他忍住,不是因為貴賠不起,也不是怕季眠找他算賬。
而是突然想起阚飛白說的一句話——
季眠明天就離開劇組了。
而他的戲,大概還需要三天才能拍完。
媽的怎麽有種心情一落千丈的感覺。
林沫然愣了愣神,問季眠:“明天什麽時候走?”
“早上。”季眠坐回了餐桌前,接着吃沒吃完的豆腐。
“這麽早。”林沫然說。
季眠背對着林沫然,全然沒感受到另一個人的傷感情緒,還以為林沫然說的是反話。
“我也可以吃完這盤鵝肝就走,”他說,“馬上叫欲言來整理行李。”
季眠也只是正話反說,司機明天一早才來,怎麽可能突然改變行程。
但身後傳來一句疑似帶了點哭腔的話,讓他突然回過頭去——
“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說句話,是會少根頭發還是怎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