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3
十分鐘後,來電了。
季眠和林沫然乘坐電梯下樓。
一百多層的電梯,直線下來耳朵會出現壓迫感。
等電梯的時候,季眠從兜裏掏出兩塊口香糖。
臨時過來,林沫然沒做準備,但經歷了上電梯時的耳膜鼓脹,口香糖的用處他一下子就想到了,伸手便要去季眠手裏拿。
季眠敏捷地閃開。
林沫然再夠,季眠再閃。
再夠,再閃……
為了一塊口香糖,兩人追打到了電梯裏。
林沫然深知季眠不喜歡任何活着的生物靠近,直接把人逼到了死角,用近乎肉搏的動作隔着空氣搜他的身:“一塊口香糖都舍不得,真小氣。”
季眠後背貼着電梯牆,他愛幹淨,雖然大酒店的電梯壁面被擦得光可鑒人,但季眠是不會允許自己身上這套定制高奢蹭在上面的。
只見他身子超前傾了傾,拆開一塊口香糖放到自己嘴:“連一塊口香糖你都要搶我的,你是對我的東西感興趣,還是對我感興趣?”
林沫然被這股逼人的氣勢激得猝然後仰。
以為能一招制敵,沒想到季眠竟然不躲他?
這一秒,電梯門關上,林沫然跟着電梯加速度下落,沒站穩扶了下牆壁,青檸味的信息素随之散發出來。
“……”
林沫然突然就沒了氣勢,臉轉向一邊,氣鼓鼓道:“算了,我用不着。”
季眠又拆開一塊,長臂一身湊到林沫然嘴邊。
林沫然抿着嘴不要,季眠直接撬開他唇縫塞了進去,動作有點粗魯,又像極了哄孩子似的安撫:“要嚼。”
指尖輕觸下唇,四目相對,季眠不悅地收了手。
欠收拾,竟敢用舌尖舔他手指?
可能是碰到了林沫然嘴唇的緣故,又或許因為電梯空間密閉狹小,季眠又聞到了絲絲青檸香,味道比剛才停電時要濃一些。
兩人隔着半米的距離,相對無言地下降到一樓。
林沫然這幾天連軸拍戲,累得沾上東西就睡能,為了壞人好事,沿着外環路繞了整個城市一路開過來,全靠一口仙氣吊着。
從電梯裏出來,他除了腮幫子有點疼,還有點犯困。
這困勁一直持續到了上車前,林沫然被路面的石頭絆了一下,要不是季眠及時拽住他後衣領,他就要親吻車窗了。
季眠先是扶住林沫然,然後把他往外拽了一下,頗有點拉拉扯扯的意思。
拉扯的結果是,季眠上了林沫然的駕駛位。
林沫然定在原地抿唇笑了笑,才晃晃悠悠地繞到另一側上副駕。
調了座椅靠背,吃飽喝足地靠上去,眼皮就開始打架了。
但林沫然并不是很想睡,他還有問題沒弄明白呢。
季眠說那不叫約會是什麽意思,不叫約會特意從劇組請假出來請一個Omega吃飯?
還精心制造浪漫環節?
那Omega還是個混血,媽的還跟他一樣高!
但是又說自己喜歡Beta,又當又立啊!
當他那麽好糊弄嗎?
林沫然掏出手機,想向伊麗莎問問情況,剛點開微信,置頂的群聊就不停地往外冒信息。
“AAA”群裏,阚飛白連發了七八條語音。
由于另一個A在給他當司機,不方便加入群聊,林沫然就開了揚聲器。
“我上一個瓜還沒吃完呢,你倆怎麽又上熱搜了?”
“徹底不避嫌了是吧?”
“會玩啊,約會不帶我,開始防着我了是吧?”
“不是,這樣有意思嗎?”
“剛雙雙辟謠就放出同框炸彈,連我都他媽都開始懷疑你倆不清白了。”
“該不會我是全世界最後一個知道的……”
林沫然看了已經發動車子的季眠一眼,問阚飛白:“什麽熱搜?”
阚飛白甩來一條鏈接,林沫然直接念了出來:“季眠林沫然兩大頂流Alpha深夜約會,伊頓酒店旋轉餐廳浪漫包場……”
聽标題就能猜到內容,根本不用點進去看。
季眠眉梢動了動,還真是低估了伊家的炒作能力,不過,選擇用他和林沫然做噱頭,倒也合情合理。
緊接着阚飛白又發過來一條:“你倆什麽時候結婚?我随八萬八。”
“……”
這誤會有點大。
阚飛白從小跟季眠和林沫然一塊長大,對兩人的感情線再了解不過,如果連他都是這個反應,那廣大網友肯定都嗑瘋了。
季家和林家,從爺爺輩就交好。
到了爸爸輩,關系疏遠了些,但也往來不斷。
按理說應該繼續疏遠下去,可兩個小朋友一見如故,每次見面都跟磁鐵似地分不開。
林沫然小季眠幾個月,喜歡追在季眠屁股後面叫哥哥,季眠被叫得心花開,對着林沫然肉乎乎的臉蛋就是吧唧一口,還誇林沫然的眼睛好看,兩人五歲之前澡都是一起洗的……
所有人都以為他們會是相親相愛的一對。
然而這兩個過于争強好勝的東西,不知不覺地将關系演變成了相愛相殺。
幾天不見會想,平靜日子過不了多久就開始互相找茬,加上阚飛白這個粘合劑,反而走得更近了。
兩人一直緋聞不斷澄清不斷,可都是些捕風捉影。
今天晚上這個陣仗,林沫然受之有愧。
被誤會成這樣,想必季眠也是不想的。
于是林沫然清了清嗓子,對着話筒說:“我怎麽會想不開跟他約會,是我們兩個同時約了伊小姐。”
“又來這套是吧?那伊小姐人呢?可是只有你倆先後進門又一起出來的照片……”
“上車前在那拉拉扯扯的是幹什麽呢!啧啧,情侶之間的小把戲。”
“我把話撂這,這麽多年的兄弟,今天你倆要不給我句實話,這個群就就地解散。”
阚飛白這語氣有點威脅的意思了。
季眠在開車,不方便做什麽,但林沫然閑着沒事,怎麽突然不放屁了?
“你說話啊。”季眠說。
林沫然:“我說什麽?”
“怎麽回事你就怎麽說。”季眠說。
林沫然:“怎麽回事?”
季眠:“你說怎麽回事?”
“我不知道。”林沫然把手機舉到季眠嘴邊,按下說話鍵,“你自己跟他說。”
季眠的解釋簡潔明了:“我是相親,他是搶親,把人吓跑了,就剩我倆了。”
“相親?”阚飛白依然不太相信的樣子,“相親至于包場麽,你什麽時候幹過這種事?”
“不是,你自己沒手機嗎?幹嘛用然然手機說話。”
“喜歡秀,是吧?你倆就秀吧,我就靜靜地看着……”
“阚飛白,”季眠清了清嗓子,“你去打聽一下,伊頓家的千金叫什麽。”
話說完了,手機還擎在那裏。
很顯然,林沫然在消化。
原來是相親。
一擲千金的包場也不是季眠所為……
好險。
奶奶的電話在這個時候打了進來,季眠被“伺候”上了瘾,對林沫然說:“幫我按免提。”
林沫然跟季眠奶奶的關系很好,按下免提,他親切地叫了聲:“奶奶!我是然然!”
“然然,哎呀怎麽是你,眠眠呢?”
“他開車呢。”林沫然說。
“開車?他不是應該跟伊小姐在約會嗎?”
“約會結束啦!”林沫然心情突然有點好,“我剛好在附近,就跟季眠一起回劇組了,奶奶你跟他說話,他聽得見。”
“眠眠。”奶奶叫了聲。
等林沫然消停,季眠才開口:“奶奶。”
“跟伊小姐聊的怎麽樣?”季奶奶問,“怎麽這麽快就吃完飯了?”
“她好像對我不是很滿意,”季眠說,“沒聊兩句就有事先走了。”
季奶奶:“那你對她滿意嗎?”
季眠:“一般吧。”
“一般就是不滿意,”季奶奶對自己的孫子多少有點了解,但不多,“可奶奶是按照你的标準找的呀,有什麽可不滿意的?”
“感覺不對。”季眠說。
“不合适也不用勉強。”季奶奶有點惋惜,畢竟季眠給出的理想型條件,過于刁鑽。
想到這裏,季奶奶忍不住吐了個槽:“奶奶跟你說,你那個理想型可真是……皮膚白、藍色眼睛、身高一米八,還得是女孩子,哪有這樣的女孩子啊?幸虧奶奶聰明,去模特秀上找……”
“……”
季眠差點忘了,他曾經按照林沫然的形象跟奶奶胡謅過一個理想型。
那天,拜阚飛白這個準備求婚的弟弟所賜,奶奶問他怎麽比表弟還大一歲,連個戀愛都還沒談過,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電視上放着林沫然的廣告,季眠咬牙切齒地盯着屏幕,心說您問他啊,這家夥可是以破壞你孫子的幸福為己任,将所有可能的不可能的都扼殺在搖籃裏了。
但CP對象還是能不提就盡量不提,季眠敷衍道:“沒遇上喜歡的。”
“那你喜歡什麽樣的?奶奶幫你物色。”
電視裏,林沫然站在自動售賣機前,幫陌生的小妹妹按下出貨鍵,彎腰取出飲料,交到小女孩手裏後,在明豔的陽光下展露了一個暖心的笑容。
季眠一時沒有想法,便對着電視裏的人胡謅:“好看,皮膚白,眼睛帶一點藍色,身高一米八……”
“可惜了,”奶奶也看着電視,“然然是個Alpha,不然……”
“的女孩子。”季眠把話補充完整。
奶奶:“……”
女孩子身高一米八,怕是體重也一百八。
季眠就是為了杜絕相親才那麽說的,以為奶奶聽過就忘了,哪想到她老人家來真的。
“挺好的,奶奶,我開車呢,這邊信號不太好,您先睡吧,我明早再給您打過去啊。”有點輕微社死,季眠連忙找借口挂了電話。
車廂內安靜一瞬。
一米八,林沫然是。
藍眼睛,林沫然也是。
季眠在心裏祈禱,林沫然千萬別對這一點較真,這個節骨眼,傳出去他暗戀他可不太好。
這世界已經夠瘋狂了。
但林沫然只覺得自己的思路從沒這麽清晰過,智商都登上珠穆朗瑪峰了。
“季眠,”徹底不困了的林沫然大喊一聲,“你他媽惡心我是吧?”
季眠:“……”
誤會解除,林沫然那根繃着的弦松了下來,三五秒鐘就睡了過去。
季眠本來車開得又穩又快,勻稱略顯粗重的呼吸聲從副駕上傳來,他又把速度将下來一些。
夜裏十一點,兩人回到劇組,季眠停好車,掐着時間在車裏等了十分鐘。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十分鐘一到,便開啓叫醒服務。
季眠拿手機往林沫然小腿上敲了兩下:“醒醒。”
聽不見。
“林沫然。”
沒反應。
“口水流到脖子上了,豬。”
“呼嚕聲比發動機還大,不睜眼我錄視頻了。”
“快醒醒,再不醒我叫季眠來抓你癢癢肉。”
林沫然依然不為所動,睡得深沉。
季眠心想不容易,難得林沫然随便他說什麽都不回怼。
睡着之後,人好像有點可愛啊。
想到這家夥只睡了這麽一會兒就要起來拍夜戲,季眠有但不多的良心發揮了作用。
那就溫柔一點。
指腹戳了戳他肩膀。
林沫然發出幾個混沌的鼻音。
從聲調上分辨,大概是:別碰你爺爺。
季眠:“……”
他就不該動恻隐之心,對待粗魯之人,還得是粗魯一點的招數。
季眠挽起袖口,打算掐他人中。
幹淨的手指伸過去,還未探到呼吸,林沫然突然大嘴一張,咬上了季眠的手指。
“……”
第二次了。
短短一個晚上,季眠第二次接受林沫然這樣的挑逗。
第二次沒有及時避開。
好在林沫然咬了一下就松開了,眼眸張開,季眠看到一雙淺藍色的眼睛,裏面寫滿了震驚。
林沫然瞳孔地震,他,剛才,咬了季眠的手指?
果然做着夢什麽事都幹得出來。
兩人好幾年沒什麽肢體接觸了。
“屬狗的嗎?”季眠把手指抽回來,蹙着眉頭不滿道。
林沫然咽了咽口水,心說不能慌,慌就輸了。
他有四分之一的瑞士血統,混血感沒那麽明顯,淡淡的藍色透着一股澄澈的純真,幽幽的光芒看着季眠,“是你先靠近的,幹嘛,要謀財還是害命?”
“命也不值多少錢,”季眠不緊不慢地系上袖口:“不如劫個色。”
林沫然懶洋洋地勾了勾手指:“那別只說不做啊。”
季眠看過去:“嗯?”
“開個玩笑。”林沫然拉開車門把手下了車。
季眠坐在座位上吸了吸鼻子。
好像,這家夥又洩露信息素了,一個晚上幾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