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抵達倫敦時,迎接他的是濃霧和暴雨。
弗拉德在惠特福德大廈門前下了出租車,就進門前這麽幾步,他就被澆了個透心涼。他現在只想要一杯熱茶和幹爽的衣服,但要乘私家電梯前往盧克位于頂樓的豪華公寓,必須經過好幾道繁瑣的安檢,耽誤了他将近一刻鐘。雖說安保系統挺令人滿意,像只落湯雞似的傻等着可不是什麽美事。等到他的進入請求被核準,私家電梯的廂門緩緩打開,弗拉德置身豪宅,不爽已逼近爆表。他不耐煩等盧克主動現身,悄悄循着熟悉的聲音往廚房走去。
“……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麽非他不可,”是盧克的聲音。“他讨厭我,我沒法信任他。”
“那就信任我。弗拉德在他們那行是頂尖的,他保護了我十年,沒讓一個刺客得手。”說到這,羅曼的聲音變得柔和了一點。“要不是眼下這種形勢,我不會找他,但……”
盧克嘆了口氣。“我明白。他快到了,對吧?”
“對,”羅曼答道。“弗拉德,進來吧,別偷聽了。”
弗拉德走進廚房,面對眼前的景象,裝出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盧克正依偎在羅曼胸前,羅曼把玩着他金色的發卷。當羅曼冰藍色的眼睛越過盧克的肩膀對上弗拉德,其中的柔情蜜意瞬間褪去,只剩下弗拉德熟悉的冷酷和算計。
“嗨,弗拉德。”盧克看都不看他,懶懶地打了個招呼。
羅曼省去了寒暄。“我要提前出發,去一個月,也可能更久。”
盧克嘆氣,把臉埋在羅曼頸邊。“我不想讓你去。”
“我知道。”羅曼緊了緊摟着他的手臂。
弗拉德渾身不自在,默默地把身體的重心從一只腳移到另一只。
“平安回來,好嗎?”盧克聲音很小,弗拉德差點沒聽清。
羅曼與弗拉德的目光相遇的瞬間,一些難解的情緒閃過他的眼瞳。他們都明白,他是羅曼·傑米多夫,與這個名字相伴的從來不是安逸。羅曼心狠手辣,樹大根深,但這世上也不乏與他旗鼓相當之人。弗拉德在莫斯科就聽過小道消息,說羅曼打算洗白,正大張旗鼓地清洗門戶。他那些道上的老朋友們可不太樂意。
“我會的。”羅曼答道。
盧克擡起頭,對羅曼露出一個略帶悲傷的笑容。就算弗拉德再讨厭盧克,他也得承認這孩子不傻。他父親就是在一次“公幹”途中遇害的,跟這次的情形很相似。
盧克伸手撫過羅曼胸前,為他整了整領帶,歪着嘴笑。“你要是沒活着回來,我會很生你氣的。”他扯着羅曼的領帶讓他低下頭來,将自己的嘴唇迎了上去。
弗拉德別開眼。
大概過了半分鐘,唇舌交纏的聲響才濕噠噠地停下。
“我得趕飛機去了,小卷毛。”羅曼說着退開。
盧克沒作聲,只是抱住自己。
羅曼長久地凝視着他,然後看向弗拉德。“他要是出了什麽事,我唯你是問。跟緊了,無論他去哪,都沒有例外。”
盧克突然插嘴道:“明天的訂婚派對用不着他跟着。”
“沒有例外,”羅曼迎着盧克的眼神重複了一遍。“我是認真的,盧克。”
盧克更用力地瞪着他。
羅曼臉上浮現一絲微笑,眼裏的寒意融化了。他把男孩用力拽過去,将占有欲傾注在一個貪婪的深吻中。“我不在的時候乖一點。”他啞着嗓子說。“當個好孩子,為了我。”
盧克的眼神朦胧起來。弗拉德一點都不想知道兩個人私底下玩什麽。
羅曼對弗拉德點頭示意,轉身離開。
尴尬的沉默在房間裏彌漫開來。
弗拉德和盧克站在那大眼瞪小眼。
弗拉德從來不喜歡這孩子。他看上去太漂亮,太天真,也太……基了。他的輕佻總讓弗拉德如坐針氈。
盧克終于開了口。“你真的用不着陪我,我不想讓你去。場面肯定會超尴尬。我雖然習慣了你這副恐同的嘴臉,但我不想讓你得罪派對的主人。”
弗拉德皺眉。“你是說……”
“沒錯,要訂婚的是一對夫夫,”盧克說道,對上弗拉德的雙眼,像在挑釁,看他敢不敢說出什麽難聽話來。“聽說過崔斯坦·杜瓦嗎?”
那還用說。崔斯坦這個級別的球星可沒幾個出櫃的。“聽過,原來在切爾西踢球,剛出櫃的二椅子。”
盧克搖搖頭。“如果你連起碼的禮節都無法保證,就別想去了,免得攪了別人的好日子。”
弗拉德翻了個白眼。“我管得住自己。我剛才不就克制得挺好?”
“有嗎?你那一臉嫌棄是我的幻覺?”
弗拉德沒吭聲。
盧克長嘆一聲。“聽着,我知道咱倆互相看不順眼。咱們打個商量:除非必要,你用不着老跟着我。羅曼在國外不會發現的。”
“我還想多活幾年,小孩兒,”弗拉德冷笑道。“他叫我跟着,我就會一直跟着。我保證你平安無事就得了,順眼頂個鳥用。”
盧克揚起眉毛。“你怕他?”
“是。”弗拉德坦蕩地說。這小家夥是沒見識過羅曼的手段能有多狠。跟羅曼這種人打交道,小心謹慎才是上策,即使他深藏不露,到底是本性難移。“你不怕他是因為你蠢。就算你把他舔得爽上天,他也是直的;他很快就會回過味兒來。”
“每次我一覺得我還能容忍你,你就給我潑冷水。”盧克眨眨眼,歪着頭,好奇地看着他。“我有時候都懷疑你是不是對我,或者羅曼,有點那個意思。”
弗拉德瞪了他一眼。“你他媽逗我?”
盧克搖搖頭,走出廚房。
弗拉德咬牙切齒地跟上去。“你甭想自顧自說完這種不着四六的傻逼話還不理我。”
“是挺傻逼的,”盧克自言自語地說。“我當然知道你對我們倆沒那個意思——只是心裏基得很又壓抑了很久吧?”
弗拉德攥緊了拳頭,努力不去回憶某間酒店的房間以及某張濕潤的嘴巴帶給他的快感。“我不是同性戀,我心裏可沒有壓抑什麽基的。你這叫基眼看人彎,做人別這麽可悲。”
盧克微微一笑,搖了搖頭。“随你說吧。不管怎麽樣,崔斯坦·杜瓦是世界上唯一公開出櫃的足球明星,就算他退役了也是個名人,他的出櫃對我們來說意義非凡,明天肯定會有很多LGBT群體人員出席。你要麽好好表現,要麽別去,就這麽簡單。崔斯坦的弟弟是我死黨,我絕對不會讓你去鬧得烏煙瘴氣。”
“我不會亂發議論。”弗拉德說着,若有所思地皺着眉。如果派對集中了許多知名的同性戀人士,邪教組織就極有可能選在那裏動手。他就算不樂意也必須去。他得忠于職守,這才是首要的。
從盧克的眼神看得出,他還是信不過弗拉德。“那就看你表現了,”他輕聲說。“派對明晚六點開始,別遲到。”
弗拉德瞪着他。“我哪也不去。羅曼沒跟你說我要住這兒嗎?”
盧克瞪大了眼睛。“什麽——”他沒往下說,邊嘆氣邊搖頭。“算了,跟我來吧,我帶你去房間。”
盧克的肩膀緊繃着,估計羅曼該有苦頭吃了。
弗拉德才懶得理。他不是來聯誼的,他是來幹活的。
“還有,弗拉德,”盧克好聲好氣地說。“你心裏怎麽想都行,可你要是因為性向問題辱罵我的朋友,我不會客氣。只要讓我抓到把柄,我就炒了你,我才不理羅曼怎麽說。你要是讓我不自在,我不會忍的。針對我們的敵意已經夠多了,我不會在自己家裏受這份氣。明白?”
“明白。”他得說,這孩子挺有骨氣,這一點還是值得敬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