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伽藍離首都星極為遙遠，位于星際五大主星之一的尤金星的後方。
從拉格倫港口乘坐星球星際穿梭艦到伽藍要進行三次蟲洞遷躍，經歷三天三夜。
這三天裏，周瓊的意識昏沉，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
偶爾清醒的時候，伊恩、亞力克、羅伯特就會陪着她說說話，讓她多吃點東西為真正的分化期做準備。
他們把盒飯裏最有營養的食物都留給了她。
即使周瓊根本吃不下什麽。
“吃得越多，營養越好，就越有可能分化得強壯。”這是羅伯特的解釋。
“這都是保健品商家的陰謀。”伊恩接道，“科學家早就做過實驗了，分化只和遺傳基因和宇宙輻射有關。即便如此，還是有許多家長上當，把分化期的孩子喂成球，分化結束後還得減肥。有個網絡熱詞就叫分化肥。”
“然後開健身房的又賺了一筆。只有老百姓在乖乖掏錢。”
“當然，最基本的營養還是要保證的。分化期還是很難熬的。”
“如果有條件的話，能買個營養倉就好了。一閉眼，再一睜眼，分化就結束了。反正你們幾個都能用上。”羅娜想了想礦區幹癟的財政狀況，又預計了最低檔次營養倉的價格，攤手道，“當我沒說，那都是有錢人家的選擇，咱們平民一般都靠身體好，自己熬，最多給打兩針營養劑。”
周瓊在心裏直嘆氣。
她這具典型的地球女性身體，到底能不能成功分化還沒個準數呢。
只是，她不想再繼續發燒了。
無論分化成什麽，都趕緊給個痛快。
到了伽藍。
羅娜等人脫離了大部隊。他們拿到藥劑後，立刻在當地租了一個小院子。
在準備注射分化藥劑的前一天晚上，伊恩、亞力克、羅伯特都跑到周瓊的屋子裏和她說話。
“你有想好分化成什麽嗎？”
亞力克神神秘秘地遞給了周瓊一個有些粗糙的許願牌。
“把你想分化的性別寫在背面，然後分化時壓在枕頭下，就能提高分化成這個性別的概率。”
“有什麽科學依據嗎？”伊恩不解風情地吐槽道。
“那倒是沒有。”亞力克搖頭，“不過當年班上特別流行，我也跟風買了一個，就是一直沒用上。”
“當年超多人在後面寫了alpha，結果一些人分化成了beta，另一些人沒法分化，被接去首都星治療後全分化成了omega。”羅伯特回想道，“總而言之，一個alpha也沒見到。”
“啊，一個alpha也沒有？上幾屆班裏還能有四五個呢。那這個許願牌不就成了詛咒嗎？”亞力克垮下了臉，“那還是還給我吧，好像不太吉利。”
“沒事，能分化就成。”周瓊把許願牌壓在枕頭下。
只要不變異，她都能接受。
“說起來這幾天我一直在考慮一個問題。”周瓊解釋道，“哪個性別最容易考大學呢？”
她意識清醒的時候，都在考慮未來該怎麽走。
她能在礦區落戶，解決黑戶問題，但也不能老是白吃白喝。
周瓊需要一份工作，不能是賣力氣的，她的小胳膊小腿承受不住。
最好是文職。那樣的話，她就必須要有能看得過去的學歷。
“那要看你考什麽大學了。如果是普通社區大學的話，接觸過中等教育的一般都沒有問題。”
“那如果說，嗯，這個人沒接受過中等教育，甚至連初等教育都沒接受過呢？”
周瓊之前翻過他們的教科書，什麽星際歷史，星際政治，ABO生物，高維數學……簡直聞所未聞。
伊恩，羅伯特，亞力克紛紛震驚地看着她。
“不是吧，你沒接受過初等教育？那你豈不是還是個失學兒童？”
周瓊在他們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沉痛地點頭。
“所有，有那種對文化課成績要求比較低的學校嗎？最好是那種我能在一兩年內考上的。”
“有倒是有。”伊恩也沉重地說，“不過只收alpha。”
“只有軍校，而且是身體素質考核和文化成績五五分。”亞力克看着手無縛雞之力的周瓊，憐憫地直搖頭，“要不咱還是腳踏實地，好好學習吧，別做夢了。”
等他們退出房間。
周瓊立馬翻身坐起，把許願牌掏了出來，用筆認認真真地寫下了“alpha”。
她本來在地球的時候就不是什麽大學霸。
指望她從頭學起，她考十年說不定也考不上。
她憐惜地抱緊了自己燒得熱乎乎的身體，十分沉痛地想。
為了考大學，只能犧牲你了。
畢竟，都是要生活的嘛。
整個晚上，周瓊都沒有睡好。
她先是夢見幼年版的周瓊在哭着找小雞，周瓊滿腔柔情地安慰着她，告訴她，校門口賣的小雞都是養不活的，它們早上天堂了。
幼年周瓊不信，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非說周瓊把小雞藏起來了。
周瓊舉起手任她搜查。
結果還真給幼年周瓊找到了。
她吸吸鼻子，小手指着一個地方說，小雞就在這兒。
周瓊低頭一看，竟然是自己的□□。
吓得她一蹦三尺高，直接飛出了宇宙星際。
周瓊滿身冷汗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她掀開被窩向下看。
沒有小雞。
真是要命了，她松了一口氣。
周瓊起身喝了口水，又睡了過去。
這次她夢見了小時候唯二的合家歡節目《西游記》，還有一個是《家有兒女》。
孫悟空氣勢洶洶地去東海龍王處索要兵器。
老龍王拿出了很多絕世神兵，都不能讓孫悟空滿意。
老龍王沒辦法，只好拉過一旁看戲的周瓊，連連作揖。
求她行行好，把定海神針拿出來亮亮相，好讓那潑猴滿意。
周瓊一頭霧水道，我哪有什麽定海神針。
老龍王嘿嘿一笑，連道，存也，存也，然君不知也。
周瓊跟着他的視線慢慢下移，直到……
周瓊驀地睜開雙眼。
她再次掀開被窩向下看。
沒有定海神針。
周瓊再次松了口氣，躺了回去。
後半夜，她又夢見滿大街地找擎天柱，擎天柱也是到處找不到，急得衆人滿頭大汗，最後竟也在周瓊某個不可描述的地方找到了。
周瓊又被吓醒。
她再再次掀開被窩向下看。
沒有擎天柱。
周瓊汗津津地擁着被子，思考這些夢都是她可憐的身體在托夢，深刻地表達出它的不願，不肯，不就範。
周瓊沒敢再睡了，她摩挲着粗糙的許願牌，一點一點等到天亮。
淺藍色的曦光透過窗戶打在地板和床單上。
周瓊置身在微涼的空氣中，神色不明。
最終，她嘆了口氣。
又把許願牌塞回了枕頭下面。
她要上學，她要變強。
她必須做出選擇。
早上七點，羅娜和伊恩，亞力克，羅伯特不約而同地來到了周瓊的房間。
他們每個人都挂着大大的黑眼圈，臉上堆滿了疲憊和滄桑。
“我想了一晚上，還是覺得你吃得少了。”羅伯特端上了出奇豐盛的早餐。他睡不着，寫了一夜的食譜，淩晨四點就爬起來做早餐。
“我查了一夜的資料，探讨你上軍校的可能性。”伊恩甩出來一沓厚厚的資料。他睡不着，做了一夜的資料分析。淩晨四點，終于做好了100頁的PPT。
“我做了一晚上的法，把自己的所有幸運都先借給你。”亞力克越想越覺得那個許願牌晦氣。他睡不着，做了一夜的法，希望周瓊能如願以償。
隊友實在太卷，确實争不過，羅娜摸了摸頭。
她拿出了藥箱，“我把說明書研究了一夜，已經滾瓜爛熟了，就交給我吧。”
周瓊十分感動，也十分想跑。
人就算之前再不怕死，但真看到絞繩架的時候，還是想掙紮一下的。
周瓊已經做了二十年的女孩，對自己非常滿意。
即使沒有絕世的美貌，完美的酮體和智慧的頭腦，周瓊依舊很愛這個平凡的自己。
可是，形勢不由人選。
如果她想在好好的星際生活下去，她必須融入這裏。
周瓊盡可能地多吃了些早餐，又吃了一顆亞力克說的能帶來好運的糖果。
羅娜把三個少年趕出了屋子。
她深吸了一口氣，看向周瓊，“準備好了嗎？”
周瓊點頭。
羅娜打開藥箱，用針筒抽出淡藍色藥劑，她把周瓊的碎發撩到一旁，針尖刺入周瓊的後脖頸。
不疼。
冰涼的液體被緩緩推到周瓊的身體裏。
她感到莫須有的腺體像是結了霜一樣冷。
羅娜摸了摸周瓊的腦袋安撫她，放下了測試試紙，離開了。
分化期間，最好獨處，任何人的信息素都有可能影響最終的分化結果，哪怕只有千萬分之一的可能性。
房間重新安靜了下來。
周瓊盯着天花板，默默忍受着後頸的異物感。
一個小時過去了。冰涼的液體逐漸發熱，從脖頸向上到了大腦，向下蔓延了全身。
火燒一樣的灼熱席卷了她。
周瓊艱難地摸出了體溫計一測，竟然燒到了40.8度。
我不會死在這裏吧。
周瓊癱在床上，汗水浸透睡衣把床單都打濕了。
她心裏有些後悔。
不要後悔。
周瓊告訴自己。
這都是值得的。
要變強，要活着。
上一次能僥幸從卡萊爾手下逃生，那麽下一次呢？
下一次，你又要拿什麽和人搏命？
烈火噬骨，她的每一根神經脈絡被火焰吞噬了。
伴随灼熱的是疼痛。周瓊的體內好像有只鐵錘，把她每一根的骨頭敲得粉碎。
粉碎的神經和骨頭被烈火重鑄，又被鐵錘再次敲碎。
如此反複。
周瓊痛得都叫不出來。
偏偏她的意識前所未有的清晰。
她被迫賞玩着這份淩遲。
在虛弱中，周瓊的腦海裏又出現了卡萊爾譏諷的臉。
自從她殺了他後，她就下意識地避開了他。
周瓊沒有和任何人說過卡萊爾的死。
她把卡萊爾當做心底的一塊沉疴。
那是因為她知道，她沒法和說得那樣潇灑，把卡萊爾完全抛在腦後。
周瓊對他的在意，何嘗不是對受過傷害的在意？
周瓊挂滿淚水的臉上有着祈求。
如果我暫時無法擁有一顆強大的心靈。
那就給我一副強大的身體吧。
*
周瓊再一次醒來已是傍晚。
彩雲挂在窗邊，霞光映着滿屋。
伽藍和拉格倫星不同，有着清醒的空氣，美麗的自然風光和蔚藍的天空。
身上的汗液幹透了，火炙般的疼痛也消失了。
剛剛的痛苦好像只是場夢。
周瓊第一時間感受了腿間，又動手摸了摸。
啥也沒有，一切如常。
她說不出來內心是輕松還是失落。
也好，一切都有天定。
哪條路不是路呢？
不過還是要驗證一下，到底是分化成omega了，還是根本沒分化。
周瓊拿出測試試紙貼在了後頸上。
按照操作說明，紫色是omega，藍色是beta，紅色是alpha。
五分鐘後，周瓊把試紙撕了下來。
汗毛被帶走的疼痛讓她忍不住龇牙。
而手上的試紙竟是——
紅色！
alpha！
她分化成了alph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