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你這是什麽态度?我要見你,居然還要我三翻四次的請你?你不要忘了,自己是什麽身份。”向城沙啞的聲音自一旁傳來。書房內并沒有開明亮的大燈,老Alpha半張臉隐沒在黑暗中,只露出那雙如鷹般的眸子,死死盯在自己身上。
同樣的話,段寧迦已經聽過很多次,她不屑得嗤笑,覺得就算是到老了,向城也依舊無法擺脫他身為Alpha的惡習。當然,大部分Alpha就是如此,仗着他們的身份自視甚高。
“我是段家家主,也是你邀請來的合作夥伴,除此之外,我難道還有其他身份?”段寧迦負手而立,脊背直挺。她銀色的長發在微風下緩緩浮動,而那張臉上的笑容,是向城熟悉的嘲諷。
如果再早十年,向城很可能會因為沖動直接将這個冒犯自己的人趕走。而今,他低頭看着自己的雙腿,終究是潰敗給身體的衰老與實現。
向城咽下心中的不快,凝眸看了段寧迦片刻,終于收起了身上的精神力與壓迫感。看到他似乎是願意好好說話,段寧迦也斂起笑容。
她知道,今天向城找自己過來,絕對不是為了與她發生争執。老頭子脾性頑固,卻又狡詐無比。這些年來他很少找自己,而今卻一而再再而三的主動提出見面,想來原因也多半和向南錦有關。
“這次是你幫忙找到了小錦,的确是幫了我一個大忙。但你不要以為做了這種事,向家就會承認你的存在。”向城低緩道,這番是以為是的話讓段寧迦挑了挑眉頭,眼裏浮出幾絲諷刺的笑意。
段寧迦很清楚,自己的出生從不被她的親生父母所期待。
聯邦157年,政府明令禁止醫院對新生兒性別進行提前探知。這也使得大部分人無法提前得知自己的孩子到底是Alpha還是Omega,亦或是Beta。但這項限制,也僅僅是針對普通家庭,對向城來說,如同虛設。
那個時候,已經做過胎兒探測的向城和李凝霜滿心期待他們第二個孩子是同樣優秀的Alpha。卻不曾想,等待了9個月後,降生的卻是自己這樣一個“怪物”。
沒錯,在段寧迦記事起,學會的第一個詞就是怪物。這是她從自己的親生父親口中聽到的,用來形容誰呢?毫無疑問,就是自己。
段寧迦出生時就患有極其罕見的信息素失衡症,這也是為什麽,在醫院進行探知時,會将她錯誤判斷為Alpha的原因。
因為段寧迦身上屬于Omega的信息素極少,且十分不穩定。醫院為了讨好身為将軍的向城,在無法精确探測的情況下,自然會把孩子判斷為對方期待的Alpha。
剛出生時,段寧迦雙眼無法視物,就連頭頂那稀疏的毛發也是銀白色。她無法構想當向城懷揣着期待而來,看到自己是怎樣一種心情。在她懂事之後,每每想起當時向城或許會有的表情,段寧迦就會嗤笑出聲。
她不被期待,不被喜愛,所以她也不會去卑微的祈求她的父母給予她什麽。在出生後,段寧迦一直是被家裏的傭人照顧着長大。一日三餐會為她送到房間中,因為向城和李凝霜不願與她同桌吃飯。
後來,段寧迦到了上學的年級,向城便有了更好的理由,将段寧迦送到別處。那是一個臨近學校的房子,屋子不算小,空蕩的安靜,就只有一日三餐會過來做飯的廚師,以及負責照顧段寧迦的阿姨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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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長一段時間,段寧迦甚至忘了她是有家人的。只偶爾,她的哥哥會過來看她,會把買來的一些玩具送給她。那個時候段寧迦才知道,原來還有人記得自己。
她不是自怨自艾的性格,也從不覺得自己有任何過錯,向城和李凝霜不願見她,她也從未把這兩個人當做自己的家人。充其量,他們不過是給了自己生命。
所以,當他們把自己棄之不顧時,段寧迦就已經還清了他們所給予的一切。她是段寧迦,是段妤卿的女兒,和向家沒有關系。
“如果自大是一種病,向先生已經病入膏肓了。”段寧迦從回憶中出來,她看着向城,只覺得這個坐在輪椅上的老人可笑至極。聽出段寧迦的諷刺,向城臉上再浮起愠怒,只是想到自己今天目的,他又生生壓下去。
“我今天找你來,是希望你能夠帶小錦去月球避一避。我已經準備好你們居住的地方,不需要太久,一個月後,等這次的重甲兵選拔結束就可以回來。”
向城低聲說,明明是他要求幫忙,可語氣卻沒有半點求人的态度。段寧迦聽後蹙眉,下意識便想拒絕。她很清楚向城會這麽做的原因,自打向祁死後,向城便對向南錦愛護有加,像是一定要守住向家最後一個Alpha繼承人。
老頭子不願向南錦進入軍隊,可如今向南錦回國繼承向家的公司,自然會被有心人算計。這麽多年過去,向城始終認為自己兒子的死不是意外,是有人刻意為之,他更加不願意自己的孫女再次進入軍隊。
這次向南錦回來,向城未雨綢缪,他邀請了媒體,故意将向南錦體弱的假消息放出。同時也邀請了如今在軍隊勢力極高的麥羅家族打算示好,因為這次的重甲兵選拔,就是由麥羅·科洛公爵做主。
盡管準備了這麽多,可向城仍舊擔心中途會出現意外,才會希望段寧迦帶着向南錦去月球躲避。他手上能用的人不少,但全權信任的也只有寥寥數個。最終,向城把主意放在了段寧迦身上。
“如果向先生希望我成為你孫女的保镖,恕我沒有空閑時間。”段寧迦直接出言拒絕,她本就不願再和向家有所牽扯,更何況是和向南錦單獨相處。
“她是你哥哥的女兒,你就算不願意幫我,也該想想你哥哥。”向城見段寧迦想要拒絕,直接打起了親情牌。聽着這番話,段寧迦眉頭緊皺。
向祁是向家唯一一個對她好的人,否則在得知向南錦的身份後,段寧迦也不會那麽難受。向祁去世後,段寧迦直到現在也不曾放棄過調查對方當年出事的原因。
她可以不在意向家,不在意向城,但段寧迦的确無法對已故的哥哥那般冷血。
也正因為如此,她才不能放任自己接近向南錦。她不願告知向南錦兩人的關系,也無法坦然接受向南錦的靠近,最好的處理方法就是兩個人不再相見。
“與我無關。”段寧迦冷着臉,轉身就要離開。就在這時,向城卻抛出了段寧迦最為在意的籌碼。
“你不在意自己的哥哥,那麽,關于段妤卿這個女人的事,你應該不會罷手吧?我手上有川井家的消息,想必你應該很好奇,川井平旭最近想做什麽吧?”
向城的确是個狡詐的老狐貍,最是清楚段寧迦在意什麽。本來邁出的步子頓了頓,垂在身側的手驟然握緊,最後又無力的松開。
“我會保護向南錦。”段寧迦低聲說,突如其來的耳鳴讓她近乎聽不清自己的聲音。
“我手下會把月球那邊的鑰匙給你,另外,希望你不要讓小錦知道你的身份。對她來說,她的姑姑已經死了,我不希她知道你的存在。”
向城說完,沒得到段寧迦的回應,答複他的是冰冷的關門聲。
拿着鑰匙,段寧迦離開向家上了車,溪炎在車裏等了她許久,見段寧迦臉色比之前更差,忍不住擔心。
“大小姐,你還好嗎?需不需要我叫白醫生過來?”
“不用,回去吧。”
段寧迦望着窗外,手裏摩擦着那把鑰匙。想到自己本來要躲避向南錦,而今卻又不得不和她繼續相處。這是第一次,段寧迦覺得有些累了。
另一邊,向南錦并不知曉自己被人安排的明明白白。因着段寧迦對她的冷臉,向南錦心情不怎麽好。在宴會上她跟着向城與那些人攀談周旋,因此也沒能喝上幾杯酒,偏生酒瘾還被勾上來。
自打來了這個世界,向南錦還沒在這個世界到處逛一逛。雖然和她本來的世界相差不多,但這裏畢竟是科技領先了百年,自然有過人之處。在光腦上搜了搜排名比較靠前的酒吧,其中有一個就在附近,向南錦開着自動駕駛過去了。
這家酒吧在商業街後身,前面還有網紅打卡地的海灘,可以說地理位置很優越。酒吧每個月末會有活動,今天剛好就趕上了活動當晚,裏面十分熱鬧。
向南錦是來喝酒的,對周圍人的目光并不感冒,加上她貼了信息素阻隔貼,盡管這裏的味道錯綜複雜,但在空氣淨化器之下也沒有那麽難聞。
向南錦進門,立刻吸引了在場不少人的目光。來酒吧的人,多數是為了獵豔,而向南錦這種存在,就成了酒吧裏自帶光源的那種人。
為了方便,向南錦沒穿之前在宴會的禮服,而是換上了一件紅色的露肩包臀裙。裙子很簡單,沒有特別的裝飾,但越是簡單的衣服,就越考驗穿着者的體态和氣質。
她發尾卷翹,烏黑的長發簡單散着。她妝容精致卻不過分濃厚,白皙的臉在夜店這種死亡燈光下仍舊瑩潤剔透。桃花眼微挑,随意又漫不經心地在店內掃了一圈,最終選擇了吧臺角落的位置坐下。
向南錦選擇這樣一個偏僻的位置,自然是不想被人打擾。可她的存在太過鮮豔,像嬌豔盛開卻不帶刺的玫瑰,隐匿了尖銳,徒留嬌豔。
暈紅的眼影是瑰麗的殘留,她長腿随意交疊,紅唇輕抿啜酒,一個細微的小動作都會讓人不由自主得把視線落在她身上。
這樣的女人,應該是一個Omega吧。酒吧內的氣味混雜,讓人無法判斷她的信息素到底是什麽味道,正因為如此,才會有更多人将目光和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向南錦當然感覺到這些視線,只不過她心情不佳,當然也沒心思去搭理這些人灼熱的關注。她用細長的手指輕點桌面,要了兩杯特調酒,安靜得一個人自飲。
杯子上的水汽将她指尖裹夾了一層水霧,白皙到幾乎剔透的手背之下是一條條青灰色的血管。随着她舉杯落杯,那上面的水汽順着她指尖滑落,啪嗒一下,掉在桌上,也掉在了那些注視人的心間。
終于有人按耐不住,想要上前去搭讪,坐在向南錦身邊。來人是一個女性Alpha,沒有貼信息素阻隔貼,氣味是有些刺鼻的木煙。向南錦正要去拿酒,這時候,那個女Alpha先一步拿走了酒。
“美女,請我喝一杯怎麽樣?”女Alpha自以為是得歪唇笑起來,油膩得讓向南錦心中退避三舍。她心情不太好,卻偏生有人要自動送上門來。
“請你喝?”向南錦開口,紅潤的唇瓣染着輕薄的酒,越發水嫩。她側眸,用手拄着頭,歪着腦袋對着那個女Alpha笑了下。
那雙桃花眼在笑起來時總會彎成月牙狀,加上向南錦眼睛大,黑眸并未全然眯起,裏面水光霧光微散,像是漾開了一片銀河,璀璨又風情萬種。
女Alpha被向南錦的笑勾得失了魂,正要說什麽,向南錦卻忽然冷下臉。
“我對你沒興趣,離我遠點。”藏刺的玫瑰忽然釋放出所有芒刺,從剛剛的柔媚變成拒人千裏之外的模樣。向南錦冷下來的眸子威懾力十足,對面的女Alpha覺得莫名有股精神力壓着自己,讓她喘息都有些困難。
意識到向南錦不好惹,女Alpha尴尬得把酒放下,向南錦當然不會再喝那杯酒。被人碰過了,她有些嫌棄。正當她打算再買一杯時,吧臺始終保持安靜的調酒師忽然将一杯新的酒推到她面前。
向南錦這才注意到面前的男調酒師,對方是一個男性Beta,他穿着簡單的黑色襯衫和長褲,寸頭幹淨利落,正笑着看自己。
“剛剛那個人,的确配不上你。”男調酒師輕笑着說,視線在向南錦身上轉了一圈後離開吧臺。這個小插曲向南錦沒有在意,而是繼續喝杯子裏的酒。
這時,酒吧內的氣氛忽然達到頂峰,預示今晚活動開始。主持人介紹完,剛剛那個男調酒師已經走上臺。他叫方哲,不單單是店裏的調酒師,其實還是這家酒吧的幕後老板。
男人目光在場下掃了一圈,最終把視線落在并沒有看這裏的向南錦身上。
“今晚,我将會送出一杯最新調制的酒,送給今晚在場中,最美的女士,她今天在本店的所有消費将會免單。”方哲說完,場子瞬間熱起來。
酒嘛,自然是個噱頭,最美女士才是重點。聽到這個活動的伊西娅來了精神。她沒想到方哲還挺會玩的,一下子就把氣氛炒熱了。最美女士,她覺得是自己沒跑了吧?
伊西娅站起來,對方哲投了個媚眼作為暗示。後者看到,強忍着心裏的笑意,直直從伊西娅面前走過,朝着不遠處的吧臺走去…